無視她的表情走開。
有了李蕓的加入,順利開拍。
都是演技經得起考驗的老演員,李蕓跟陸刃之前也合作過,加上好的導演。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我聽到有工作人員在誇陸刃。
「陸哥這次狀態好好,演技炸裂啊,隔著屏幕我都能感覺到他入戲好深啊。」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顏藝雙絕陸刃嘛,三年前我見過他拍戲,簡直就是巔峰時刻,我感覺他三年前拍戲那味兒回來了,甚至比之前演技更深層次了。」
「這部戲,絕對要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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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屏幕中的陸刃。
他在裡面的角色就是邋遢為主,臉上幹燥脫皮,滿是滄桑。
雖然化了點妝。
令我感到驚喜的是,他眼神裡那股滄桑冷冽感。
渾然天成。
此時此刻,他就是那個追兇追了十年的獨行者。
我有點兒淚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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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有一次,陸刃拍了個自閉癥患者的角色。
好長一段時間沒走出來。
我放下手裡所有的工作,每天守著他,陪著他。
那段時間我瘦了十斤。
陸刃最後還是熬過來了,也學會了怎麼在角色跟現實中靈活調節。
我還是很放心他的。
他已經是一個獨當一面的,成功的,出色的好演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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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紀年年的戲時。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兩句短短的臺詞她都沒能記住。
一個上午的時間又被耗了一半。
有工作人員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我忙完手裡的活,過去找紀年年。
紀年年一見我,就委屈地暴哭起來。
「哭,繼續!」我點頭示意她把情緒釋放出來,「哭得更大聲一點!」
紀年年的哭聲果然給力,嚎啕大哭一陣後,眼睛紅腫,抽抽搭搭停不住。
「記住現在這種狀態。」我摸摸她的頭,「委屈,害怕,茫然。」
我示意她看向那把沾了血的刀:「再加上一點恐懼。」
我打了個響指:「麻煩把燈光調到最暗。」
燈光瞬間黑下來,室內一片死寂。
紀年年伸出手,帶著哭腔:「好黑啊……嫣嫣你人呢?」
沒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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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朝紀年年襲來,她臉上的惶恐,害怕。
在她那張未施粉黛的臉上,情緒和表情表現得無比真實。
我拍了拍攝像師的肩:
「開拍。」
紀年年的戲份成功拍完。
她驚魂未定,腿都軟了,被助理扶到一旁坐下,連李蕓都走過去安慰她,誇她剛才演得不錯。
陸刃從旁遞給我一杯奶茶。
熱的。
我有點驚訝:「上次聽年年說奶茶很難買啊。」
陸刃:「還行。」
見我還想問,他打斷我:「喝你的奶茶,話多。」
我細細慢慢地嚼珍珠。
陸刃看我嚼,突然說道:
「想聽聽我跟井含的故事嗎?」
我原本想搖頭。
但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
我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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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刃:
井含是我第一個經紀人。
或許這輩子,也隻會是我唯一的經紀人吧。
進娛樂圈完全是被她哄騙來的,但每次看到她眼睛亮閃閃地跟我說著未來的計劃。
說著夢想,說著我的演藝道路。
我總是會被她感染。
她的眼裡,好像真的看到了璀璨絢爛的星河。
好漂亮。
其實井含當年在學校也是以顏值出名的人,但她一心隻撲在幕後。
她想當那個創造星星的人。
因為工作原因,我倆幾乎朝夕相處,她邋遢的樣子,摳腳的樣子,素面朝天的樣子。
我統統見過。
但,好像……我還挺喜歡這種真實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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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光怪陸離,紅黑朝夕之間。
什麼都是虛幻的。
隻有她是真的。
隻有她,永遠陪著我。
總能在我溺水之際,撈我上岸。
她真的很厲害,像一個永不停歇的小太陽,忙忙碌碌,努力向上。
雖然生活中她有些馬虎,曾經還有朋友說,有時候覺得我才像那個助理,她像藝人。
但隻有我知道。
在最低迷茫然無助的時候,是她在拼命地不斷地拍著我的肩膀叫醒我:
「快起來呀陸刃,快看呀陸刃,快嘗嘗呀陸刃……」
她在用她的最高溫度,盡全力地擁抱我。
可是啊,她為什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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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戰友,是親人,是朋友,是愛……人。
她憑什麼就這麼拋下我一走了之?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怎麼走。
井含,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動。
在參加完她葬禮後的第三天,我選擇了不理智的行為。
看著地上蔓延開來的鮮血,意識漸漸模糊。
我突然想起來,我如果就這樣走了。
她會恨死我。
她說,我是她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
是她這輩子成就榜上最輝煌的一筆。
她費盡精力來幫我走上演藝之路,她要我健康快樂地生活。
我居然這樣糟踐自己。
我連下去都不配。
我知道,如果我下去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但我好像失去了一切動力。
生活是黑白的,工作是枯燥的,任何食物都是索然無味的。
我想夢見她,可,她一次也沒來過。
上個月我燒得迷迷糊糊,竟然還夢到她一次。
早知道能夢到她,我連退燒藥都懶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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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著臉看向別處。
臉早已經濕成一片。
我抑制住不穩的呼吸問他:「那你如果能見到她,現在還想跟她說什麼?」
陸刃:「隻是想親口聽她說聲再見。」
「想再抱抱她,摸摸她的臉。」
「問她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我強忍哽咽,平復好語氣:
「她聽得到。」
「她也肯定過得很好,因為……她知道你過得好,她一定就什麼都滿足了。」
就在情緒即將失控之際。
李蕓及時過來叫走了我。
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後,我情緒瞬間崩潰,抱著李蕓的手臂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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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戲拍得也越發順利。
紀年年在周遭藝人表演力的感染下,演技也越發熟練起來。
雖然沒有她的戲份,她自己私下錄了一些演技挑戰小視頻。
發到網上去後,粉絲一通好評:「年年演技進步了啊?!這不是粉絲濾鏡了吧?」
黑粉都轉路人了:「這姐演技倒是不賴啊,要是不搞帶資進劇組那一套,我肯定轉粉了!」
路人:「無濾鏡無美顏,純路人,她就是演技見長了,我猜會不會是因為進了那個全是演技派的『黑槍』劇組的原因啊?」
紀年年還互動回復:「是的!遇到一個很牛的經紀人教我演戲!」
「是陸刃老師的新助理!嗚嗚嗚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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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人區待了四個月殺青。
返航那天,上飛機後。
我下意識地就想坐陸刃旁邊的位置。
徐鷺嘖了聲:「這是你位置嗎你就坐?」
我看了眼機票,好像我這次的位置就是在陸刃旁邊。
陸刃:「景嫣。」
「跟你說事。」
我「哎」了聲,一臉歡樂地坐下來。
我坐下後,他反而沒有說話了,可能是最近拍戲沒休息好。
飛機還沒起飛,他就睡著了。
這段時間,陸刃的社交號也是我在運營。
我拿他手機拍了張機艙外的藍天,準備發完就關機。
卻突然發現他的號不是平時那個。
小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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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手翻了一下。
才掃一眼,手就劃不動了。
「2019年2月4日。」
井含,今年是第一個沒有你陪我過的除夕。
今天我在劇組拍戲。
劇組的年夜飯不錯,但餃子還是沒有我們自己包的好吃。
因為沒有你在裡面包核桃仁。
我記得還是因為兩年前你在裡面包硬幣,想把福氣給我,故意夾給我吃,結果我牙齒被硌出血。
從那以後,你就再不放硬幣了,隻包核桃。
但我每一年,還是能吃到包著核桃的餃子。
今年的冬天真冷,每年冬天你都怕冷,你那裡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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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往下翻:
「2019年2月10日。」
節目組通知我了,告訴我這次影帝非我莫屬。
我做了個決定。
我婉拒了,不出席。
這個獎,有你的一半,但是你都不來,我怎麼好意思去領獎呢?
井含,我沒有那個勇氣,獨自上臺領獎。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
我獲得最佳男主角獎,而你,坐在最顯眼的位置。
一臉驕傲地看著我,為我鼓掌。
然後我再大聲告訴所有人,我要感謝你,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是你,井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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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4日,井含,今天是情人節,你在跟誰過?我在樓下看到了一隻很像嗷嗷的貓,但我知道那不是它,你們去了同一個地方,再也不會回來,即使再像也不會回來了……」
「2019年,2月19日,井含你今天吃湯圓沒?我吃了一個就吐了,感覺胃口不好,可能還是因為不是你做的吧……」
「2019年,2月20日,今天沒進組沒通告,在家裡躺平,但是……為什麼我滿腦子都是你在跟我說話……」
「2019年,3月6日,我生病了,小病,不用擔心……」
……
「2019年,7月3日,井含,我今天拿了一個大獎,可惜你又看不到了,要是你在該有多好,你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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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8日,井含,我遇到了一個很像很像你的女孩子,是新助理,她太像你了,除了臉和聲音,你們簡直就是一個人。
但人死怎麼可能復生呢?
如果她真的是你,我想,也不會留太久吧?」
看到這裡,我猛地捂住嘴。
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他知道了嗎?
還是猜出來什麼了?
「2022年10月3日,不管是誰,我已經感受到你想要告訴我的話了。我會好好生活,好好拍戲,生命的意義,其實你早就告訴過我,是我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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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
我眼睛腫成了核桃,戴上墨鏡。
匆匆逃回出租屋裡。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盡量避免跟陸刃直接打交道。
直到影片成功上映。
果然影片一出,好評如潮。
「演技炸裂,全員演技在線啊!劇情牛逼,主演更牛掰!」
「五星好評!好多年沒看過這麼牛的劇了,我要三刷!」
「絕了,國產懸疑片之光!打個賭,陸刃今年很可能二度提名最佳男主角!」
「自信點,把可能去掉,不是影帝我把頭摘下來吃了。」
68
半年後,國際電影節,「黑槍」斬獲無數大獎。
李蕓提名最佳女主角,連紀年年都憑借驚鴻一瞥的出色表現獲得了最佳女配角提名。
陸刃,獲得最佳男主角。
實至名歸的影帝。
陸刃走上臺,灰色平駁領西裝襯得他完美的五官更為矚目。
目光掃過臺下。
「這個獎的背後,有太多人的付出和心血了。」
「而我今天,也是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上臺領獎。」
「她其實離開我很久了,但我知道,她還在陪伴著我。」
「我們的夢想實現了。」
「井含。」
他念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目光緩緩地,無比溫柔地投在了我身上。
他的榮耀時刻,我終於見證到了。
69
頒獎完後。
陸刃找到我。
「什麼時候走?」
「快了。」
我笑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陸刃:「見到你第一面。」
我:「害怕嗎?」
陸刃:「怕,怕這是夢。」
陸刃:「陪我去個地方。」
二十分鐘後,我們坐在一間小照相館裡。
陸刃:「陪我拍張婚紗照好嗎?」
我笑著笑著就哭了:「你就不怕照片以後被別人看到了造謠啊?」
陸刃:「隨便造。」
我替他擦眼淚。
陸刃從懷裡掏出一枚戒指,給我戴上:
「買了很久了,本來想第一次拿獎那天求婚的。
「可能有點晚了,但井含,你願意嫁給我為妻嗎?」
我點頭,泣不成聲。
70
戒指戴上,不大不小剛好。
他低頭,吻在我唇上。
「井含,我沒有遺憾了。」
眼淚交融的時候,我感覺到身體開始變得很輕。
攝像館裡的人被陸刃支走了。
他將相機按下自拍模式。
走過來坐下攬著我的腰。
我也坐下,努力沖著鏡頭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身體漸漸化為透明。
陸刃看著鏡頭,但我知道。
他臉上淚痕斑駁,他在哭。
在身體最後化為泡影的瞬間,陸刃捉住我的手。
無比虔誠地半跪下,小心翼翼地吻在我手背上:
「再見,我的新娘。」
「再見,我的陸刃。」
「我的月亮。」
這一次,總算來得及好好告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