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雜亂的頭發毛躁貼在頭皮上,寬大的體恤像個老頭汗衫,長長的褲子看不出腿型。
扔在人堆裡,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學生妹。
和盛南尋那種明艷大美人確實不是一個級別的。
所以,男人喜歡上盛南尋,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吧。
自嘲笑笑,我嘗試著對鏡子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卻實驗了幾遍都沒用。
想到今天盛南尋輕飄飄說著,結巴是可以被克服的,我就是因為被沈舒白保護的太好,才不肯正視自己的缺陷。
門響了,我飛快鉆進被窩閉上眼佯裝睡著。
樓梯上響起爸爸的腳步,他走到我床前伸手輕輕撫上我的額頭,略帶沉重地嘆息一聲。
我沒忍住睜開眼,爸爸愣了一下,溫和開口:「怎麼醒了?發燒好點了嗎?」
我點點頭,內心忽然湧出一股沖動,拿過手機開始打字,「爸爸,你覺得我的結巴是可以通過努力練習就根治的嗎?」
爸爸沉吟片刻,搖搖頭,「我從不認為你是結巴的,你隻是還沒有從那場噩夢中走出來罷了,等你走出來了,結巴不需要訓練就自然可以痊愈。」
「因為你本來就是不結巴的啊。」
爸爸的話像一束光猛然照射進我的心頭。
對啊,我原本是不結巴的啊。
為什麼我要去想自己應該怎麼克服結巴,我要克服的自始至終都是那場噩夢。
想了想,我放下手機拉著爸爸的手一字一句,「我……我想……我想去……去看……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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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微微張大嘴,片刻後他轉過頭略帶哽咽說道:「好,爸爸給你預約。」
6
決定治療後,我仿佛打開了心結。
高燒痊愈後第一天回到學校,被沈舒白堵在了校門口。
「小梔子,你這次又在鬧什麼?」
他眉眼沉沉,面上帶著不耐煩,「你明明答應給我過生日,卻一聲不吭就走,連生日禮物都不準備,難道真的像南尋說的那樣,你已經被我慣壞了,恃寵而驕嗎?」
我靜靜看著他拿出手機,「禮物我放在你家門口,跑掉,是因為我進門前聽到了你說的話。」
沈舒白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張口結舌,「小梔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舒白,你不僅詆毀我,還給我造謠,你的行為讓我惡心,我們以後不要做朋友了。」
「反正,我們從來也不是什麼公開的情侶。」
「你現在,已經有盛南尋了。」
在聽到他說那句「床上」的時候,我心裡的惡心其實是大過了傷痛的。
我從未和他有過任何實質性的關系,這一點,他最清楚不過。
可他還是那麼說了。
用一名男性能夠對女性最大的惡意,說出了那句話。
「小梔子,我可以解釋,那句話其實……其實就是吹牛……」
「就是男性之間的那種……較勁兒,他們都已經那什麼,然後來問我,我也不好意思,就吹牛……」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可我隻覺得厭煩。
徑直繞過他向裡走去,他想拉我,卻在看到我臉上的厭惡後停下手。
「小梔子,你是不是在怪我和南尋走得近?」他雙目無神,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
「一定是這樣,你在吃醋對不對?」
「南尋說你小心眼,我還不信。」
「好啦,別吃醋了,我……」
「沈舒白。盛南尋忽然走過來笑意吟吟挽上他的胳膊,「你不是說在教室門口等我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沈舒白一把推開她,轉而繼續哀求地看著我,「小梔子,我和她沒關系,你相信我。」
盛南尋一怔,總是帶著笑意的面容終於冷了下來。
我懶得看他們演戲,目不斜視走過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一連幾天,沈舒白都來找我,每次他身後必然跟著盛南尋,可他視而不見,隻是不斷找機會跟我說話。
往往都是他喋喋不休,我和盛南尋沉默著不予理睬。
這一幕被同學拍下來放上論壇,大家都在討論沈舒白真是個情種,就連盛南尋出馬,都拿不下他。
對這些,我統統視若無睹,每天按時上學放學,遵照和醫生約定的時間去看病。
這天課間,沈舒白沒來,有同學急匆匆沖進來拉起我就跑。
我莫名其妙被拉進女衛生間,帶我來的同學面上帶著討好的笑意。
「清梔,我都按你說的做了,你可答應過我,在沈舒白面前替我說說好話。」
我有些愣怔,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她往裡一推。
然後,我就看到了昏迷在墻角的盛南尋。
一身校服已經被撕扯成布條,臉上和身上都有青青紫紫的瘀痕,還有鮮血從傷口不斷往外滲,長長的發帖在臉上,更可怕的是她頭頂正在搖晃的臟水桶。
「我們可是好好教訓了這個賤人給你出氣。」
「你看還滿意嗎?不滿意的話再把她潑醒繼續打也行。」
「那桶臟水可是我特意為她準備的,你放心裡面什麼『精華』都有,你要是不過癮,我再讓她喝下去給你看!」
我腦子一片混沌,下意識走過去,手剛撫上她的臉,身後就傳來一聲暴喝,「別碰她!」
下一秒,一股大力將我掀翻在地。
我抬頭,第一次看到沈舒白對我露出帶著恨意的表情。
「小梔子,她們說你一直在指使人霸凌南尋,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到底是我小看了你。」
「你有什麼可以沖我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南尋她已經夠苦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難道就因為你受到傷害,所以也要去傷害別人嗎?」
「你明知道那有多痛苦,卻還可以這麼惡毒和肆無忌憚,小梔子,我後悔了。」
「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真的很後悔自以為是,保護了你那麼多年。」
「你就應該死在當年那場凌辱之中。」
「小梔子,我們之間,完了。」
7
我指使人霸凌盛南尋的傳聞像星火燎原一般散開。
那天,他抱著盛南尋疾步而出,第一次動用了自己家在學校的影響力,讓車直接開到教學樓前,還讓醫生待命,方便第一時間救治。
據說沈舒白還想報警,是盛南尋在蘇醒後制止了他,為此他覺得內疚又感動。
我走出衛生間時,周圍全是對著我指指點點的人。
「就是她,仗著自己有沈舒白護著霸凌盛南尋。」
「嫉妒吧?我早說沈舒白肯定已經被拿下了,她估計就是害怕失去沈舒白,所以才暗戳戳搞這種事。」
「真惡心啊,果然殘疾的人就心理扭曲。」
……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隻覺得這一切皆就像一場噩夢,明明不是我做的,但那天沒有監控,等到我想起報警的時候,卻連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
然而,我沒有想到噩夢不過剛剛開始。
那些盛南尋的愛慕者揚言要為她出一口氣,她們隱晦的對我進行霸凌。
「林清梔,這次演講比賽我給你報名了哦。」
班長拿著報名冊得意洋洋站在我面前,「放心,我們也不指望你為班級爭光,你的缺點也要鍛煉才能好嘛,你就上去嘗試一下,說不定結巴就好了呢?」
我漠然轉開視線。
這段時間同學們都叫我「結巴」,似乎我沒有名字。
這還不算,他們會在各種公眾場合跟我說話,如果我不回復,就會罵我「假清高。」
若是告到老師那裡,他們也隻會說,「我隻是想跟林同學說話而已,難道現在都不被允許了嗎?」
我還會收到打印出來的威脅小紙條,交給老師的時候,她皺起眉,眼神中都是不耐煩,「你能不能讓老師省點心?」
「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
「人家隻是讓你小心沒有監控的地方罷了,也沒說要對你做什麼吧?」
她還小聲嘀咕道:「別把自己看得那麼重,你以為你像南尋一樣長那麼漂亮,誰都惦記你是吧?」
也想過將這些事情告訴爸爸,可爸爸看起來每天都很疲憊。
有天早晨,他拿著面包欲言又止幾番,還是忍不住問道:「寶貝,你最近和沈舒白鬧矛盾了嗎?」
我用眼神表達了疑問,他嘆口氣揉著眉心,「不知道為什麼,沈家已經截和我好幾次生意了。」
「若是他們再針對咱們,那……」
他思慮良久,仿佛下定決心般,「小梔子,如果不是什麼大錯的話,你去給沈舒白道個歉好嗎?」
「畢竟你們以前那麼好,應該沒有什麼過不去的矛盾吧。」
我沉默著咽下口中的面包,然後點了點頭,他如釋重負地笑了。
於是我明白了,我惹不起沈舒白。
不同於學校裡的小打小鬧,這是他作為成年人的報復。
晚上,我站在鏡子前,手中拿著打印出的新聞一遍遍努力朗讀。
盛南尋有一句話說得對,結巴不是什麼不治之癥,沈舒白也不能護著我一輩子。
原來沒有他的庇護,原來被所有人明裡暗裡嘲諷,是那麼痛的一件事。
想著想著,就落下淚來,然後更加努力練習說話。
不是沒給沈舒白發短信解釋過,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原來,我在他眼中這點信任感也沒有,或者說他早已被盛南尋牽動了情緒,凡是她的話,他就信。
8
我挑了個周末去沈舒白家裡,打算當面道歉。
開門的叫宋飛,我認得,他是校內網上盛南尋的發帖人,也是他最忠實的追求者。
我沉默拿出手機打字,「你好,我找沈舒白。」
宋飛不屑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從鼻孔中哼一聲,「怎麼,總算想到來找人道歉了?」
我點點頭。
「嘖,明知道自己傷害的是南尋,偏要找沈舒白道歉,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吧?」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
沈哥可不是你現在想見就能見的,他現在天天和南尋在一起,你知道的,南潯不太待見你,所以……"
他故意拖長語調,「沈哥也不太待見你。」
我忍不住開口:「我隻想……跟他說句……話……就走。」
宋飛挑眉,「你好像結巴不那麼嚴重了,嘖,看來南潯說得對,就是以前被沈哥太寵著了,才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周六,沈哥會在MIX給南尋過生日,你想來就來吧。」
說完,就將門一甩,差點打在我鼻尖。
我聽到門內盛南尋的聲音,「誰呀?」
宋飛停頓一下,「沈哥不想見的人。」
「那你有沒有讓她滾啊?」
「說了,放心吧。」
……
看來要見到沈舒白,隻能去酒吧了。
周六,我提前帶著保鏢們來到酒吧,一進門就能看到大屏幕上盛南尋的照片,還有旁邊各種各樣的裝飾。
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花錢將自己的保鏢安插在周圍。
他們每個人胸口都別著小型攝像頭。
我想,若是沈舒白接受我的道歉,那麼皆大歡喜。
若是他還要和其他人一起諷刺我,或者做什麼過分的事,那這就是霸凌的證據。
上一次,我沒有抓住機會,這一次至少可以防患於未然。
安排好一切後,我才放松下來,打算上個衛生間。
沒想到會碰到盛南尋。
確切地說,是我碰到她,而她並不知道我在。
「我說,賭約我早就贏了,什麼時候能夠把錢給我呀?」
「哪裡贏了?沈舒白可是一直都沒有公開承認過你是他女朋友,當初賭約寫得很清楚,隻有沈舒白公開承認才算數。」
「真麻煩,要不是當初接下了賭約,我才不會費這麼多心思,等著吧,看姐今晚一定把他拿下。」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我就不信你沒對沈舒白動心。」
「當然沒有,他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隻是覺得他對別人一往情深的樣子很好笑而已,起初還算有點挑戰力,沒想到這麼容易,沒意思。」
說話聲逐漸遠去,我靠在櫃門上一聲都不敢出。
原來,她最開始不過是為了一個賭約。
我攥緊手中的攝像頭,迫不及待想告訴沈舒白這件事。
9
走出衛生間,盛南尋已經不見了。
迎面,沈舒白走過來,站在離我一尺遠的地方。
「你來幹什麼?」他神情厭惡,看我的眼神冰冷而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