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抱著江寂,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但許是這個晚上接收到的信息量過於大了,迷糊之間,她做了個夢。
夢中便是有關於季少言告訴她的這件事。
奇怪的是,夢中的主人很奇怪。
季明珠夢到了柳溪。
兩人在麗舍大街頂樓的瑜伽室裡一起,一邊望著落地窗外的鄞江,一邊做著瑜伽。
她們倆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那般,話題怎麼講都講不完。夢中的季明珠很是高興。
繼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柳溪的面容變得更為模糊,她退了接下來要給季明珠上的瑜伽課,並說著——自己要回瑞士去了。季明珠伸出手去抓,卻隻能找尋到一片風,攥也攥不到。
心髒倏然抽緊,帶來的疼痛,竟是讓人不知今朝何兮。分辨不清,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裡。
季明珠猛然驚醒,隻覺得後背都涔出一層涼意。
為何......她會夢到柳溪?
季明珠半坐在黑暗裡,還未曾多想,周遭便在瞬間亮了起來。
“怎麼了?”
——是江寂的聲音。
他感知到了動靜,也緊跟著醒了過來,順手開了床前昏暗的盞燈。
季明珠還陷入在方才的混沌裡,乍一開燈,還有些不適應,被刺激得雙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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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兒......我隻是做了個不算好的夢......”
“噩夢?”
“沒有啦。”
江寂看她這般模樣,“是不是太累了,然後想太多了,我下去給你泡杯薏米水?”
話落,他掀起薄被,一副要下床的樣子。
“不用麻煩了江寂,我很好,我們繼續睡吧。”季明珠嘟嘟囔囔,“......也可能是你抱我太緊了。”
江寂很喜歡在睡覺的時候抱著她,現在是夏天,雖然有中央空調恆溫,江宅又冬暖夏涼的,但也抵擋不過自然火爐啊。
江寂聽了她的小埋怨,但也沒有真的就怎麼樣。
他沒管季明珠的勸阻,還是下了床,“知道你不怎麼愛喝沒有調過的薏米水,我給你泡杯溫開的蜂蜜水。”
季明珠有嗜甜的小習慣,之前李嫂給她做甜品,或者是給她帶養生的飲品,都得仔仔細細的,按照她的口味來,不然就別指望著季明珠能夠一口灌進去。
眼看著江寂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下了樓。季明珠望著,在床上幹坐了會兒,已然了無睡意。她幹脆開了房間內的一盞橘黃暖燈,徑自下了床,來到了江寂這邊房間的書櫃一角。
她隻是倏然心血來潮,想起了林曼兮的一句話。
林曼兮說江寂的書裡,放置的夾有他們倆的合影。
季明珠指尖匆匆翻掠過書架的每一行。
江寂看的書其實要比陳列出來的這好多,江宅裡,他有專門的書房。隻不過,林曼兮也說了,一些江寂自己覺得重要的,且經常翻開的書,被放置在了房間這邊。
她的視線,由一本本書脊上的名稱略過去。
繼而,季明珠的視線頓了頓。
她看到了一本很是熟悉的書。
莫名的,她覺得就是這本,於是乎,她緩緩地掏了出來。
這是她送給江寂的生日禮物,是由法國作家儒勒·列那爾所著的一本書——「胡蘿卜須」。
這本書很有名,適合青少年觀看,探討的是有關於父母子女之間的關系。
講述的內容也是,如何讓一個人在不斷地打擊中,變得內心強大。
那時候江寂和他爸江禹城的關系並不好,甚至於到了冰封的階段。江寂的過於優秀,使得江禹城略有偏頗,天平自然也略有傾斜。
高中時候,江寂還犯過校規,緣由是打架,對象是冷嘲熱諷江家秘聞的一些小混混。
而後,林曼兮被叫了家長。那時候,季明珠就在旁邊看著。
年少的江寂已經很會處理自己的情緒了,但他雖然面上不顯,但季明珠就是感受到了他的一些感受。
應該是不太好受。
畢竟,她的少年,看起來好生孤獨。
季明珠向來是有了主意目標就要立刻施行的性子,因此,發生過那件事後。她輾轉在各大書店,終於挑出來一本自己以為還算不錯的書籍。
有關於父子,有關於親情。
不僅僅如此,她還想讓他跟隨著這本書的主題,變得內心強大起來。
這是她最過於美好的祝福和祝願了。
不知曉他能不能懂,能不能看進去。
但季明珠是有所期盼的。
可她還沒等到期盼和回應,這份生日禮物在送出去後,杳無音訊。
因為,她出國前往澳洲,就讀於墨爾本大學。江寂更不用說。就算是到了現在,兩人也一直沒提起過這件事。
聽林曼兮當初的話語,季明珠本來想著的是,看看到底是哪張照片。但現在歪打正著,她找到了自己遺落下來的那個願望。
季明珠輕輕地翻開,發現扉頁上還殘留著她當初摘抄這本書的那句話——「如果大人能知道小孩子在想什麼,愛與被愛的默契一定好過現在。」[注釋1]
這是她的筆記書籤,完整無損。
繼而,她略略翻了兩下。果不其然,從書頁間,抖摟出來一張照片。
是季明珠和江寂的合影,大抵是初中哪年的踏青活動,兩人在野外拍的。古老到都泛了黃,也是被掃描著,存於江寂手機相冊裡的那張。
照片上隱約有滲透過來的水印。
季明珠心下疑惑,將照片反過來覷了眼。
那上面是一道鋼筆字跡,遒勁有力,是偏勁瘦的雋逸手寫體,風骨自成。
大概是他的回應,江寂隻落下了一個字,再無其他。
他寫:「好」。
季明珠拎著手中這張照片的時候,江寂拿著蜂蜜水推門而入。
在男人的視野裡,女孩穿著他的襯衣,長卷發披露在肩頭,秀腿筆直,側臉氤氲在燈光下,柔美的不像話。
見他進來了,季明珠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照片,朝著他晃了晃。
“江寂,這本書你看完了啊?”
“嗯。”江寂低頭看了眼她手裡的東西,動作一頓,繼而把手中的那杯蜂蜜水遞給她,“潤潤嗓子。”
季明珠接過來,啜了小半杯,繼而放置在一側。
“照片就不解釋一下?”季明珠又想去掐江寂了,但之前他被質問了還挺有道理似的,說什麼快樂就需要一點一點積攢?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後面有字,你看到了?”他側靠在書架旁,雙手抱肩,格外休闲放松的模樣。
“當然看到了啊,就是你的回應嘛。”
“對。”
“那你應得好,後來怎麼還和伯父那樣,你有時候......”江寂有時候,其實挺傻的。
牟足了勁兒,卻因為不苟言笑,不愛用話語闡述出來,就......
總而言之,江某人在她這兒,又成為了小可憐。
“我有時候怎麼了?”江寂長腿伸直,朝著她邁了過來,“這種事其實很難處理,但就像你寫的那般,我快速成長了。”
不然,他為何大費周章再出國。
其實那時候季明珠率先飛走了,兩人就注定在短時間內不會再碰面了。
但他想迫切地讓自己更加優秀,在回國的時候,以足夠的能力來接管江氏。不僅僅是為了傳承家業,也是為了自己,為了她的期盼。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彼此謝謝彼此,感謝在流淌而過的青春年華裡,一起努力了?”季明珠笑著攬過眼前的他。
“是這樣沒錯。”江寂指尖扣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發出輕微的,有規律的聲音。
“但除了這個以外,我們可以再回到今晚你說過的那個話題。”
“什麼話題?”季明珠掐掐江寂,認真地去凝視他的眉眼。
眉骨清落,面龐清癯,幹淨的如同皎月。
“你不是在乎什麼是冥冥之中,怎麼來相信有沒有冥冥之中嗎。”
“現在我把這個答案告訴你。”江寂順應著季明珠的動作,附在她耳邊,緩緩道來,“你就是我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第84章 求婚番
時鍾淺淺轉動, 時光也隨之漫漫流淌。
鄞城撇過炎熱的夏季,也終於來到了金秋時節。
季明珠的生日在農歷八月, 按照陽歷來看, 實則是在正常的十月。
剛好和秋假以及國慶假期聯合在了一起, 還算是幸運,起碼能夠有時間去過了。
但生日還未來臨, 周遭的親朋好友, 比她這個過生日的還要熱情和激動。
不說什麼驚喜之類的制造, 成天圍繞著她, 問她想要些什麼。
有關於禮物的贈送,她們向來是直來直往,不存在於什麼藏著掖著不給說也不給看。但具體是什麼, 還是得等到生日那天才能揭曉了。
剛好程熾結束了暑期在塞北的拍攝行程, 回了趟鄞城歇息度假,幾個人便又選擇了一家吃海味的海上玻璃屋,聚在了一起。
“現在都秋天了吧程熾,你這皮膚怎麼還跟小麥似的,能白回來嗎?”季明珠看了眼好久不見的程熾,現在僅僅是傍晚, 他的面容就已經隱藏在昏暗裡, 看不太清。
“怎麼回不來,那邊沙漠晝夜溫差大, 你去一個試試?”程熾慢悠悠的, “保證三天, 你這朵小玫瑰被榨的一滴水也沒了。”
“程狗,你還別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赤道拍戲了,整一烏骨雞,還白回來,搞笑呢。”肖譯嘴裡叼個煙,也沒抽,二郎腿翹著。
“比不得您,養尊處優,昨兒又上新聞頭條了,夜宿小明星閨房?您這生活,是很瀟灑啊。”程熾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肖譯動作一頓,下意識往一旁的連棠看,奈何對方罕見地沉默,不像以往那般嘰嘰喳喳,咬唇看著屏幕,還時不時地用手敲打屏幕。
他收回視線,朝著程熾掀起眼皮,折了折手裡的笑得壞極了,尾音拖的長長的,“可不是嗎,長腿蜂腰,嬌軟可人。”
“羨慕哥哥我?”他眨了眨眼,“你還別說——”
肖譯的話說到一半被季明珠幹脆利落地打斷,“能不能打住,再說下去就是限制級的話題了啊,真是服了你們倆了。”
江寂坐在季明珠身旁,就這麼看著幾個人聊天。他沒說話,修長的手執在桌子上,明晰的指尖點在桌面上,不疾不徐。
“連棠,你還要吃點什麼,我給你點?”
季明珠朝著連棠看,對方隨意地揮揮手,“啊隨便隨便,我都可以。”
“看什麼呢那麼認真?廢寢忘食了都。”季明珠好奇起來,
隨著這句話落下,連棠像是終於落定了什麼,淺淺地笑起來,嘴角兩個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好了好了,我都聽著呢,我要吃大螃蟹!”
“知道了,你就愛吃螃蟹。”季明珠在平板上點了兩點,“那就這麼點了哈,我要了個六人份海鮮大套餐,外加連棠的一大盤螃蟹。”
“小八,沒你這麼偏心的吧,我們三個大男人你瞧不見?”肖譯不可置信,“就不來問問我們的意見?你意思意思一下都好的啊。”
“江寂肯定聽我的啊,連棠我問過了。”季明珠笑吟吟的,看向程熾,“程熾哥,你有意見嗎?”
程熾搖了搖頭。
肖譯:“............”
這是人幹事兒?
“真是太陽了,豬雞對打就是不一般,迫於你們倆的淫威,我決定暫時不和你們倆計較。”
“肖譯,你又錯了。”
肖譯:?
“是豬雞合體,哪兒來的對打。”季明珠下巴揚起,語氣傲慢的幾乎要上天了。
“哈哈哈明珠我要笑死了,肖譯哥大概有點兒老了,耳背外加記憶力不好。”在肖譯的沉默中,連棠又緊跟著加了幾錘子,補了刀。
等待上菜的間隙,江寂另一隻自然垂落的手緩緩地蔓延過來,握緊季明珠的小手,用自己的手圈住。
繼而,他的指尖壯似無意,輕輕地撓了下季明珠的手掌心。
像是羽毛拂過那般,輕飄飄的,痒痒的。
“江總,你膽子挺大啊,撩我呢?”
“膽子再大點,就不是這裡了。”江寂偏頭湊過來,“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