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之後她就沒再拍了,坐在休息的地方看著他們打,中途還去附近的商店買了瓶水。但接下來,打了不到半小時,顧詞就叫了停,把球扔給其中一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回過身朝著她走來。
顏路清看著他,疑惑:“你不打了?”
“嗯。”
顏路清本來以為他們至少得打一下午:“怎麼就打這麼一會?”
“我家可能回來人。”顧詞坐到了她旁邊,看著她笑,意有所指,“你要是想見他們,我也可以再打一會。”
他呼吸聲比平時重,額頭上也掛著汗,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顏路清覺得他嘴角的笑莫名帶了點痞帥。
“……”
“給你。”顏路清把手裡的水遞給他,“我沒給你朋友們買,隻買了你的。”
顧詞接過去後,看了幾秒才扭開。他喝水時微微仰著頭,喉結滾動的時候異常性感,顏路清一邊欣賞美景一邊說,“因為這兒賣水的真是貴死,我出來急了沒帶夠錢,買不起那麼多瓶。”
她說完這話,正喝水的人卻突然嗆了一下——他迅速把水瓶拿下來,又一連咳了好幾聲才恢復如常。
顏路清看著他緩緩抬頭,神情一言難盡。
“最後一句可以直接咽回去。”
而後起身走向外面車子停靠的地方,顏路清也跟了上去,但她腦子裡還在想顧詞這話的意思。
最後一句咽回去?
最後一句是她解釋為什麼沒給他朋友買水。
把這句咽回去,那前一句就是——我沒給你朋友們買,隻買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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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路清驀地停住腳步。
似乎感染了夏日的熱度,耳根越來越熱。
她覺得自己真是有病。
竟然覺得今天的顧詞十分……可愛。
-
再次回到顧詞家,他在院子外剎車,把顏路清放下。
“我先去放車子,看有沒有人回來。”
顏路清比了個“ok”。而後便在他家門口的地方來回轉。
其實她說顧詞是鎖高塔裡的公主也沒什麼錯嘛,在顏路清沒見過世面的眼光來看,他家看起來確實很像是公主住的地方。
院門外的兩邊還種了許多花花草草,什麼顏色的都有,顏路清轉了一圈,發現唯獨有一種小白花不一樣,它白得非常顯眼,形狀介於梨花和櫻花之間,但花瓣比櫻花大,通體純白,清秀好看。
她又想湊近了看時,身邊籠罩下來一道陰影。
顧詞一出來,就看見某人專心致志地盯著花壇裡的某處,見他走近,又興奮地給他指:“顧詞你看,這個小白花好好看,這花叫什麼啊?我從來沒在我那邊見過。”
“不知道,”再神通廣大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事。顧詞隨意道,“什麼野花吧。”
“這是你家的花,”顏路清問,“我能摘一朵嗎?”
“……”
少女眼睛睜得圓,亮晶晶的。一朵小花而已,好像摘了就能滿足她什麼大願望一樣。
顧詞看了她幾秒,伸手給她折了一把。
隻是他沒想到,顏路清並不是摘了玩玩,玩夠了扔掉。她拿回去之後還問他要了個瓶子,而後把這一把花泡在了水裡,放在他的房間,跟他說:“我們給它養著吧,擺在這裡多好看,你寫作業的時候心情都會變好,思路就會更通暢!”
顧詞正準備去洗澡,聞言又轉頭道:“我心情不好,思路也很通暢。”
顏路清:“………”fine,你學神你有理。
但顧詞最終也沒拒絕。
畢竟這個房間裡她改的地方早就不止這一個,看不習慣的,現在也習慣了。
這不知名的野花也一樣。
-
十二月下旬,已經要開始交入冬的供暖費用,顏路清不清楚這點,還是院長特地來她這兒給她繳費她才知道。
當時顏路清在臥室裡跟顧詞聊天,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兩人同時抬頭。
找到這裡的,她心裡大概有數會是誰,便跟顧詞簡單解釋一句:“應該是來看我的。”
而後出房間拉開客廳的門,看到熟悉慈祥的臉,她猛地松了口氣。
——院長還好,就怕是原房子的主人。萬一人家想進臥室隨便看看,顏路清都不知道要怎麼攔。
院長簡單問了她最近情況,而後在客廳轉了轉。
“輕輕,你這兒東西有點兒少啊,”院長看了一圈,嘀咕道,“怎麼看著都不像有人住似的……”
他是出於關心才這麼講,但顏路清莫名心虛了一下,而後小聲解釋:“哪有……我不都是從宿舍搬來的,宿舍那麼點兒地方也裝不了什麼東西,這房子空不是很正常嘛?”
院長點點頭:“說的也是。”
而後轉到迷你小廚房,院長:“這廚房也沒用過?”
顏路清連忙道:“都在學校吃,學校方便。”
院長還有別的事,最後等他走了,顏路清才徹底松了口氣。
可不是沒人住麼!
她搬過來之後,一放學就往臥室衝,總共在客廳呆著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都不超一天。
顏路清重新回到臥室,顧詞抬眼看過來:“走了?”
顏路清點點頭,重新坐回床沿,坐到他身邊:“嗯。”
“是你的……”他聲音一頓,“家人?”
“不是,是院長。”顏路清說完,又想起自己似乎得解釋一下這個稱呼,便道,“哦,我是孤兒,他是福利院院長。”
“……”
顧詞怔了一下。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沒有絲毫的不適,也沒有任何卡頓。
顏路清也不是第一次給人講述身世,她就像是給別人講述的時候那樣,繼續往下說。
“長大後發現很多這種收養孤兒的機構被曝出問題,可能我比較幸運吧,我們院長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他跟他老婆對我一直都特別好。裡面很多小孩被領養走了,我小時候也被領養過,但最後……哎,反正結果不太好,被送回來了。”
“……”
顧詞還是定定地看著她。
顏路清對上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突然覺得跟顧詞講,和跟朋友們講的時候完全不同。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他一樣。
“……诶,你幹嘛不說話,別這麼沉重好不好。”顏路清還是想活躍一下氣氛,笑嘻嘻地湊近他,“我看得很開的,真的,千萬別想該怎麼安慰我,不用——”
她剛往他身邊湊近了點,顧詞突然伸手攬過她的肩膀——
他動作幹淨,很輕也很快地抱了她一下。
熟悉的香氣彌漫鼻尖,似乎還有逐漸擴散的趨勢。
顏路清大腦當機三秒,完全回不過神來,錯愕地開口:“我都說了不用安慰……”
然而她還沒講完完整的句子,又被顧詞打斷。
“——我沒說過這是安慰你。”
他聲音溫柔,在她耳邊緩緩響起。
“想抱就抱了。”
-
那個下午,因為一個擁抱而變得格外安靜。
顏路清一般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出身,但真的討論到了,或者被問到了家庭,她也不會回避。每次以輕松的口吻跟人講完,大家最初的反應都是驚訝,但看她那麼樂觀的表現,最後基本全都是以嘻嘻哈哈結尾的。
誰會看你表面上快快樂樂的,還來抱你一下?
顧詞會。
顏路清那一下午就浪費在那個擁抱裡了。
一直到晚上,才仿佛重新找到了好好說話的能力。
那天是周日,第二天又是熟悉的周一。
幾次三番,顏路清真的愛上了坐在顧詞自行車上的感覺。她不貪心,也就是在月考之後的每個周日晚,顏路清都會來這麼一出——通知你一下,我要遲到。
所以顧詞的周日不僅跟平時起得差不多早,還得在外面逛一天。
因為好友們過度的關注,顏路清為了讓顧詞不在人群裡太過顯眼,這次建議他穿校服。雖然兩人不是一個學校的,倆學校不是一個世界的,他們的校服顏色卻異常地相似,都是藍白色系。
但事實證明,美貌不會被隨大流的著裝埋沒——
一群人穿著一樣的衣服,其中那個穿得像是漫畫人物的簡直在人群中更顯眼了,一打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
周一晚上放學的時候,顏路清沒在校門口看到熟悉的人影。
但她仍然莫名有種直覺,直直地朝著之前去過的奶茶店方向走去,到了街道盡頭,拐過街角,再次看到了跟上次幾乎一樣的場景。
隻是這次,顧詞身邊還有其他的人——他似乎正在被人搭訕,隻是顏路清剛看到的時候,搭訕的女生就已經離開,隻留下一個長頭發背影。她似乎捂著嘴,顏路清好像還聽到了很小聲的“臥槽”。
那女生剛走,顧詞就朝著她的方向偏過頭。
他的車子停靠在路燈邊,燈從他頭頂照下來。顧詞兩隻手都沒扶著車把,放在了上衣外套口袋裡,拉鏈拉到最頂,形狀秀氣的鼻尖微微發紅。
顏路清頓時把那個場景拋到腦後,小鳥附身,隻不過現在是顏小鳥的教育時間:“你別真的穿個校服外套就來了啊……這裡晚上已經快要零度了!零度你知道什麼概念?”
“知道。”顧詞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放在車把上,低頭示意,“那你還不快上來?”
“……”
顏路清真搞不懂他是耍帥還是覺得被凍很舒服,坐上去之後又是一通說教。
而後她沉默了會兒,想到了剛才離開的那個女生。
“我好像看到剛才有人找你說話,”顏路清回過頭,“你們聊什麼了?”
顧詞嘴唇微動,低頭看著她:“她問我哪個學校的。”
“然後呢?”
“我說我成績太差,輟學了。”
“……”
所以她聽到的那句感嘆詞是這麼回事?感慨這麼一個大美人竟然輟學了?
那語氣怎麼還帶了點激動?
但顧詞已經這樣說,顏路清覺得她也不會從他那再問出什麼了。
一周後就是元旦,懷榆一中是那種雖然大力抓學習、但也不會完全剝奪娛樂活動的學校,元旦前一晚,12月31號有聯歡晚會,學校規定每個班級都得出節目。班主任下了命令,雖然期末考快到了,但節目還是得用心搞。
顏路清除了愛畫畫以外沒什麼才藝,才藝除了極個別天生的,都是需要後天投資培養,她的生長環境並沒有這個條件。
她也不打算上臺表演,但因為秋暖林要上臺,她就給班級裡的表演組當個幕後,幫幫忙打打雜,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