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終於送到房間, 他又盯著她, 內心蹦出一個可憐巴巴的問句:「可以不吃嗎?」
也不知道是他生病的狀態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這樣的公主詞簡直太讓人難以招架。
每一句蹦出來的話,都像是在撒嬌。
之前,顏路清覺得自己心裡的小房子不知不覺間被顧詞攻佔, 他早就住進去並且開始種竹子養熊貓——現在,她覺得這人怕不是還開了個養鹿場,時不時就給你搞得心髒活蹦亂跳。
和顧詞談戀愛, 不僅是一種奇遇一樣的感受,還十分的鍛煉人的心理素質,她總覺得自己以後不管經歷什麼大風大浪, 都能有一顆堅強的心髒。
唯一可惜的是,這些瞬間全都沒辦法記錄下來——顏路清曾經嘗試過,每次看到有趣的內心戲,她就想試試泡泡裡顯示的內容能不能截圖保存,結果發現截圖下來的隻有聊天界面,沒有泡泡。
所以這麼珍貴的公主撒嬌,隻能用大腦來記錄了。
因為昨晚那場談話談到天快亮才結束,兩人起得都晚,讓酒店送來的早餐等吃到肚子裡,也幾乎可以算是中午飯了。
下午,在藥效差不多該生效的時間,顧詞的溫度也漸漸降低。他這場病遠沒有顏路清當時那場高燒邪門,雖然降得慢,但是很穩,沒有反彈。
退燒伴隨著出汗,所以體溫剛一降到正常,顧詞就下床去了浴室洗澡。
顏路清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嘖嘖評價道:果然啊,公主都愛幹淨。
按說兩人晚上就該走了。
顏路清躺在床上,看著臥室的屋頂,耳邊是顧詞洗澡的水聲。
回去之後,又會回到那種白天上學,晚上又隻能跟他見一小時不到的日子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家裡倆傻兒子,但如果真是那樣,那她還真不太想回去......
在外面膩歪了這個周末,誰受的了那落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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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直做著記不住又看不清的夢,讓她每次一安靜細想,就會有種不太安穩的感覺。
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
不過顏路清雖然記不得內容,每次做完後還是會感受到殘留的情緒。之前那幾次都並不像是負面情緒,反而有時醒來還覺得開心,所以以前她並不特別在意。
哪怕昨晚顧詞說她哭了,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夢一點兒也不可怕。和之前看完電影的胡思亂想噩夢不同,她可以確定那眼淚和恐懼無關,而是一種難過。
之前都是正面情緒,開心,喜悅,現在是難過。她有一種像是這些天的夢都是聽了一整個故事,而直到昨晚,故事不會再繼續,已經結局了的感覺。
胡思亂想之際,衛生間的門發出啪嗒一聲響,顧詞從浴室出來,脖子上掛著條白色毛巾,頭發僅僅是不滴水的狀態,仍然湿著。
“诶,病剛好洗什麼頭啊?”顏路清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你洗就算了,還不擦幹?”
她一邊說著一邊下床走到他身邊,顧詞沒什麼表示,垂眼看著她放在床邊的手機。
“......”
顏路清沉默良久。
“你有力氣洗澡,沒力氣講話?”
大概是剛被熱氣蒸騰的緣故,顧詞眼周的皮膚微微泛著粉色,平時都夠蠱惑人的了,現在看著她不說話的時候殺傷力簡直倍增。
顏路清身體自發動了起來,一邊咬牙一邊給手機解鎖。
經過了一個下午這樣的交流,動作流利順暢地點進了微信裡,找到跟顧詞的對話框。
沒多久,他的泡泡如約而至。
——「幫我吹。」
“?”顏路清正疑惑,下一個泡泡又恰好解答了她的疑惑。
——「沒力氣。」
“......”
好家伙,有力氣洗澡,沒力氣吹頭發和說話。
顏路清有心想說點什麼,但是對著出浴的大美人又說不出來,想著趕緊把他頭發搞幹別二次感冒才是最重要的,隻好認命又甜蜜地去拿了吹風機出來。
她給吹風機插上電源,顧詞就順勢坐在了床沿上,恰好在她手邊。
顏路清的左手在他頭發上停留了幾秒,另一隻手打開開關,開始了第一次給他吹頭發。
給人吹頭發和給自己吹是不太一樣的,顏路清覺得很新奇——從打開開關的那一刻,就仿佛有種記憶一般,她給顧詞吹頭發竟然吹得相當熟練。
奇了怪了,她也沒去理發店打過工啊?
腦海裡剛冒出了這個疑惑,坐著的顧詞突然再度把手機懟到她眼前,顏路清驀地一愣。
他又開始冒泡泡。
——「調最小檔吧。」
顏路清一愣,關了開關,問道:“為什麼?”
——「這樣好吵。」
公主你事好多!你剛退燒還挑三揀四的!
顏路清想,萬一不趕快吹幹著涼怎麼辦,隨後她又想到,剛到這兒的那晚顧詞明明也用最大風速吹的,她在外頭都聽見聲兒了,怎麼現在嫌棄吵了?
還沒問出口,顧詞就又來了下一句。
——「很舒服,你可以多給我吹會。」
“.........”
一句話給了他一切行為合理的解釋,並且搞得她幾乎要拿不穩手機。
祖宗!祖宗!!!
顏路清痛罵自己:昏君啊昏君,你為什麼就吃這一套啊!
然後一邊糾結一邊萬份甜蜜地......
給他用最低檔風速吹頭發。
不過再怎麼低檔的風速,吹男生的頭發也不會慢到哪裡去,等幾乎已經幹了的時候,顏路清一邊揉著他順滑柔軟的頭發,一邊餘光掃到他正拿著他自己的手機操作著什麼。
看那個界面,好像是......在退票?
顏路清把開關關掉,順勢單膝跪在床上,往前一趴——她比顧詞矮了不少,現在這樣剛好能從後面掛在他的肩膀上,幾乎算是趴在他的後背。
因為她的動作,顧詞手指一頓,顏路清趴在他身上問:“你在取消今晚回去的票嗎?”
顧詞點頭。
“你……不想回去啊?”
問完這句,顧詞似乎又有意想讓她拿手機,顏路清立刻制止他的行為:“你說話!說話!你懶得開口,我還怕你回去之後聲帶萎縮了呢。”
而且,她還怪想念他聲音的。
顧詞看了她幾秒,竟然十分聽話地真的開了嗓:“嗯。”
隻有一個字。
不過頓了一會,他又給自己的不想回去找了個理由:“哪有私奔隻奔兩天的。”
幾乎一個白天沒講話,他聲音有一點啞,也比較輕,聽起來格外清冷性感。
顏路清一本滿足,忍不住哈哈了兩聲:“有道理有道理,既然都私奔了,肯定得奔個夠嘛!”
顏路清本來就是不務正業的昏君人,相對來說一直在務正業的某公主突然要邀請他瘋狂一把,那她肯定不僅不會拒絕,還要比他更加瘋狂。
於是她舉雙手雙腳贊成了顧詞的決定。
顏路清自從上課以來,出勤率基本都是滿的,顧詞也是一樣,所以兩人各自找同學幫忙,能幫點到就幫,幫不了就跟老師口頭請個假,他們倆都是提交過病例報告的人,這點也不會被懷疑。
但至於同學們可就不一定了。
顏路清在微信上和小麻花交代這件事的時候,被她狂轟濫炸了半小時。
倒不全是盤問她翹課去幹嘛的,因為小麻花已經知道了兩人這番出遊私奔。
——顏路清之前在遊樂園所看到過路人的內心,有幾個妹子的想法,是要把他們照下來投稿。
沒想到她們真的去投稿,還真的被小麻花所關注的戀愛bot給收錄了進去。
可能是兩人一直在走動的緣故,拍出來的照片臉部沒那麼高清,但基本輪廓都看得見,頭頂發箍也看得清楚,下面評論簡直是校園論壇換了個地方,氛圍一模一樣。
小麻花怎麼能放過這種機會,自然也把那條微博搬上了論壇,叫做:#媽媽問我為什麼哭著玩手機,我對她說,我嗑的小糊cp出圈了。#
“……”
顏路清拉著顧詞從頭到尾地看了個遍,偶爾看到一部分評論她還沒忍住笑出了聲,顧詞比她淡定,面色如常,但看起來也心情不錯的樣子。
退票之後,接下來他們一共在這裡多呆了五天。
顧詞也沒再安排什麼行程,都是兩人現想,順其自然,想玩什麼就去玩什麼,玩得相當肆意快活。
這神仙一般的日子,最後結束在了顧詞舅舅、顏路清大哥以及大小黑的奪命連環call上,而且這個城市裡最標志性的地方兩人已經去了個遍,想了想,私奔私了一星期,差不多夠得上私奔最低標準,也是時候該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和去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雖然飛回去的那架飛機更大,頭等艙比去的時候那舒適程度還要高,但顏路清總忍不住地想嘆氣。越離目的地近了,越像是胸口壓了什麼石頭,石頭的分量還越來越重。
她靠在顧詞肩膀上,也完全睡不著,因為這幾天吃喝玩樂得太滋潤,顧詞把她照顧得太好,不到睡覺的點兒完全沒有睡意。
顏路清看著外面的雲層,悶聲說:“我現在很認同你來的路上說的那句話。”
顧詞沒有出聲,但他肯定知道是哪一句。
當時她問,因為什麼事他才會想“私奔”,做這麼不顧詞的事。
他說。
隻是突然想和你每分每秒都呆在一起。
——逃離那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城市,和你每分每秒都呆在一起。
-
下了飛機,回到了熟悉的別墅,剛一進大門,顏路清就看見狼一邊嗷嗷叫著一邊衝兩人撲過來,它身後還跟著跑不過它的大小黑。
於是顧詞開始撸狼,顏路清則接受蠢兒子的無限怨念,兩人分工合作十分明確,效率也很高。
顏路清闲暇之餘還指了指地板上:“你看,你之前說狼喜歡玩字母玩具,它現在改了吧,這全是數字。”
顧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多停留了一會兒。
狼觀察力極強,也看到兩人所關注的玩具,立刻跑過去叼起來一個“7”,而後走到了顧詞面前。
他接過來,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7”幾眼,才收回視線摸了摸狼的頭。
畢竟私奔一周,天天黏在一起,自然也適應了在一塊睡覺。晚上到了十點,洗了個澡之後,顏路清被顧詞養出的生物鍾準時敲響,她下了樓,一邊打哈欠一邊直白地問道坐在沙發上的人:“在我那還是在你那睡?”
“……”
顧詞沒說話,先抬手幫她蹭了蹭打哈欠打出的眼淚。
還沒等他回答,顏路清又自顧自地做了決定:“不是,我問你幹嘛啊?我才是一家之主。”
她又立刻拍了拍顧詞肩膀,一副皇帝的口吻:“那就這麼定了,今兒個翻你的牌子,在你那兒就寢。”
“……”
她說完後,就大搖大擺地在蠢兒子和即將侍寢的某人的注視下走進了顧詞房間,而後鑽進他的被子,異常滿足地蓋上被子,動作一氣呵成。
顏路清上樓洗澡的時候,顧詞在客廳跟他舅舅打電話,聊的都是那種外行人聽天書一般的對話,所以她才無聊上樓洗了個澡。
顧詞現在才有空洗。
顏路清閉著眼聽著浴室裡的水聲,想到在私奔階段的每一天,她都會在睡前聽到這種聲音。
她頭一次覺得水聲也這麼好聽,還異常突然地有種莫名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