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兩人近距離接觸的場面,她記得越深刻。
她想得出神,也沒注意到因為前路有隻過馬路的野貓,司機臨時踩了剎車。
直到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扶著她的額頭,把她的腦袋從窗戶邊緣掰回到另一個方向——
而後顏路清感到了一股較強的慣性帶著人往前俯身。
“……”
她回過神來,顧詞也收回手,額頭上的觸感消失,他平淡地掃了她一眼:“想什麼呢。”
這話裡竟有點教育的意味。
不過如果他沒扶她的腦袋一把,顏路清現在大概已經因為慣性咣當撞到了玻璃窗上。
她整了整額前的頭發,“……謝謝。”
野貓過了馬路,車子重新平穩上路。
顧詞沒有應她這句道謝。
反而很淡的笑了一下,看著她道:“家主,我下午就走了。”
顏路清愣愣轉頭:“嗯,你昨天告訴我了。”
對視片刻,顧詞再度開口,聲線平穩道:“沒什麼想說的?”
“……”
沒什麼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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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路清當然有想說的。她從昨晚到現在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她想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他,想把瑪卡巴卡說過的話都告訴他,全都交給他分析。
但最後說出口的也隻是:“那……祝你出差順利。”
顧詞盯著她半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清晨顯得格外幹淨,他“嘖”了聲,頗具暗示意味地說:“我還以為會聽到點不一樣的。”
顏路清睜大眼。
不知道為什麼,顧詞這樣的神情,她覺得自己有那麼一瞬間想歪了。
所謂的“不一樣”,難道是肉麻版道別前都要講的“我會想你”?
被自己的想法搞得一陣無語,顏路清連忙回神,囫囵說了句:“哪有那麼多想說的……”
“而且你昨天匯報的時候不是講了?”她頓了頓,“也就兩天不見面。”
周五走,周日回。
“不一定兩天,快的話——”顧詞聲音拉長,“也就三十幾個小時不見面。”
三十幾個小時不見面?
他不覺得有歧義嗎?難道他們在別墅裡隨時隨地見面?他多忙啊!顏路清現在還記得他前幾天晚上連電視都不出來看的時候。
而且人睡覺本來就不在一塊,睡覺是不算時間的嗎?
“你這時間算的,”顏路清心裡吐槽太多,條件反射一般冒出一聲冷笑,“好像我們平時睡覺也在見面一樣。”
“………”
這話一出,兩人雙雙沉默下來。
前排的司機也僵了一瞬。
氣氛極其緊張尷尬,司機似乎想要降低存在感,相當貼心地把隔板降下來,隔斷了前後座的視線——
可這麼一來,顏路清覺得自己周遭的尷尬濃度更高了,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這樣的濃度到達了頂峰。
“家主,你這話說的……”
顧詞先開口。他聲音徐徐,帶著笑說:“好像你對於這件事,很不滿意。”
“……”
對哪件事不滿意?
對睡覺期間沒見面這件事?
他的意思是她想睡覺期間和他見面?!
恰好車子駛入大學城,開始減速,顏路清也從窗外看到了自己大學熟悉的校門口。
車子停下,她惡狠狠地瞪了顧詞一眼:“就算你是學霸,也不能亂做閱讀理解吧。”
而後打開車門下車,“啪”地一聲甩上車門,轉身看似瀟灑地離去。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漸漸冷靜下來,顏路清不由生出幾分感慨。
自己似乎經常面對這種在車上和顧詞聊到面紅耳熱,直到下車吹吹冷風才恢復正常的局面。
她剛這麼想完,手裡的手機一震。
是顧詞發來的消息。
【在逃公主】:家主,再貴的車門,經常摔也是會壞的。
“……”
你還心疼上了!
叫著我家主,操著不該操的心,也不想想這門每次都是因為誰才被摔的。
顏路清又是一陣情緒激動,一邊腹誹一邊咔咔打字:你隻要別氣我它就很安全!
等了一會兒,顧詞又回了一條。
【在逃公主】:三十小時之內確實氣不到了,祝家主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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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路清前幾天上課的時候總是發呆,而且每次不知道誰給她發消息,她看完就變得目光呆滯,更加低落。從裡到外都和曾經沙雕快樂的她截然相反。
小麻花也跟著失落了好幾天。
她不敢在顏路清面前提大美人,也不敢去問大美人是不是真的走,畢竟沒熟到那個地步。
隻能每天回宿舍睡前看看嗑cp樓,跟男朋友打打電話,勉強維持一下生活這樣子。
今早,她一起床的時候就在想,昨天大美人搬走了,不知道今天顏路清會多難過。
然而到了教室,她發現顏路清一改之前的情緒低沉,眼角眉梢都恢復了以往的靈氣。雖然顏路清隻是坐在那看手機,但整個人明顯和前幾天截然不同。
小麻花心裡一喜,跑到顏路清面前試探道:“寶,什麼事這麼開心?”
“啊?我很開心嗎?”顏路清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道,“我哪裡表現出開心了?”
“就……”小麻花比劃不出來,“雖然沒笑,但反正一眼就能看出來。”
“……”
顏路清還沒說話,小麻花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難道是大美人……”
“嗯,他沒走。”顏路清說。而後頓了頓,改口道,“也不是沒走,準確來講,是壓根沒打算走,但有一堆巧合湊到一塊兒,讓我誤會了。”
“!!!”小麻花一拍桌子:“好耶!”
她就知道大美人不會走的!她cp依然是真的!!!
……
顏路清本來沒覺得自己和以往有多大區別。
畢竟在別墅裡和在車上,她和顧詞的對話甚至比之前還要少,兩人相處也和之前差不多,甚至早上還小小地拌了嘴。
但小麻花這麼一說,她也稍微留了點意。
以前看到ppt就覺得煩的課,竟然也能聽進去點兒;
上課的時候,明明聽不懂整體理論,但聽懂了教授開玩笑的梗,她竟然能跟著笑好半天。
顏路清這才後知後覺感到疑惑——
對於顧詞沒走這件事。
她竟然……這麼開心嗎?
-
周五,顏路清和顧詞最後一節課相差時間很大,將近一小時,所以通常都是她到家,顧詞已經在客廳一邊摸著邊牧一邊看電視了。
下午回到家的時候,顏路清一進門,習慣性地朝著沙發處看過去。
隻有剛遛彎回來的狼,以及剛被邊牧遛完氣喘籲籲的大黑,沙發上沒有坐著任何人。
顏路清看向大黑:“顧詞什麼時候走的?”
大黑算算時間,穿著粗氣道:“您回來之前半小時,被康先生接走的。”
顏路清點點頭:“哦……知道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把包扔到單人沙發上,自己坐到了平時慣常坐的長沙發上,邊牧過來用腦袋蹭她的手。
顏路清一邊摸著它溫暖的皮毛,一邊出神。
人在這種突然意識到什麼的情境下,似乎很容易生出更深層的情緒。
顏路清十歲出頭的時候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
那是她第一次到院長和院長夫人的家裡去玩,她一進門,看到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院長和院長夫人中間站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這兩個是她當時覺得自己最愛、也最愛自己的人。
可是那一瞬間,眼眶子很淺還是個小屁孩的她,感到的隻有一點——不管再怎麼親密,他們真的不是她的親人,他們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才是彼此親人。
她也沒有家。
醍醐灌頂般,顏路清很難受,可誰都沒說,她當時死死憋住了,一直到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大哭了一通。
這在長大後的顏路清看來,心酸又幼稚,不過她倒也很理解當時自己的心情。
而現在,似乎和那時候的感覺很像。
顏路清這一整天過得都特別開心。
午休時和小麻花打遊戲,課也認真聽了,教物理的教授講了個有關物理的冷笑話她笑了半節課,記得牢牢的,車上還在想,回到家就要給顧詞講,看他是什麼反應。
直到剛才,看到沙發上沒人,想起他已經不在這棟別墅裡。
那種心裡仿佛缺了什麼、空了一下的感覺,顏路清第一次體會到。
她又想。
如果顧詞昨天像是原劇情一樣,跟著他舅舅“逃”走了。
那麼之後的每一天,她在這裡都會是這樣的感受嗎?
……會,想他?
顏路清回憶昨天,在顧詞回應她半開玩笑的那句“恭喜你,自由了”,在他也笑著說,他不想要自由的時候。
當時確實震驚更多。
可在那之後,她應該是非常開心的。
顏路清前天被他帶出去看電影,覺得自己越來越頻繁地想到這個人,有點兒過於影響生活了。
但仍然沒有做出任何實際性的措施。
她晚上從瑪卡巴卡那裡得知,他不走確實會有懲罰,雖然目前未知這懲罰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