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路清想到這裡,長嘆一口氣,低聲自言自語:“我開始瑪利亞了……”
“瑪利亞,你說什麼呢。”瑪卡巴卡打斷她,“你不要這麼難過呀,你搞得我也好難過,我馬上去催獎勵更新,然後你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
顏路清笑了笑,“行啊,那我就期待著了。”
瑪卡巴卡很快下線,腦海一片清淨,車也正好開到了別墅。
顏路清下車,前後隔了不過一個多小時,再看到熟悉的場景,竟然能百感交集。
她穿越以來不是沒受過委屈,她背的鍋多了去了,可她不在乎,就不會難過。
今天不同。
因為顏路清和顧詞都是病號,吃飯必須三餐定時,她這趟耽誤了將近兩小時,別墅裡的午飯已經吃過了。顧詞坐沙發上看電視,迪士尼阿姨忙著打掃,大小黑站崗一樣站在顧詞的一左一右。
見到她這麼早回來,所有人都是一愣,小黑最先開口:“顏小姐,您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顏路清邊換鞋邊說:“嗯,出了點事,不想在那邊吃了。”
她直接走到沙發邊,對大小黑揮了揮手:“你倆先站遠一點。”
然後低頭,恰好對上了顧詞看過來的視線。
他神情溫溫淡淡,這個人身上永遠有那種清冷卻又透著點柔和的感覺,不至於過分鋒利,一切都舒適有度。
看著那張臉,顏路清想。
房子從來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裡面的人。
從本家的書房出去的那一刻起,她想的就是趕緊回來,快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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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什麼呢?為了見到別墅裡熟悉的面孔……以及更多的是,為了見到他吧。
大概從樹洞那時候起,她開始全身心地信任他。
顏路清總覺得在目前這個世界裡,隻有顧詞,是完完全全跟她站一塊的。
顧詞和她對視良久,他漂亮的眼尾勾著好看的弧度,溫聲問:“顏路清,這次怎麼沒送花?”
熟悉的,獨屬於公主詞的,溫柔的陰陽怪氣。
顏路清最初聽覺得高級,偶爾聽覺得好笑,後來聽覺得生氣,現在聽竟然覺得……很溫馨,也很蘇。
一句話就調動起她許多情緒,又想笑,鼻子還有點酸。
“因為這次沒惹事,也沒闖禍。”顏路清坐下,眨巴眨巴眼睛,“我受委屈了,我被人冤枉了。”
而且本來在車上都不委屈了。
誰讓他問花的事呢。
他問“顏路清,這次怎麼沒送花”,就是在問:“顏路清,你怎麼了。”
有很多時候明明自己呆著不會哭的事情,越有人詢問、安慰,就越想哭。
顧詞還是那麼看著她,漆黑的眼瞳極為深邃,顏路清第一次感受到原書裡所描寫的顧詞眼睛的魔力——他明明什麼都沒說,看著他這樣的眼睛,卻好像感覺自己全部都聽到了。
她有很多情緒堆積在胸腔,需要一個發泄口。
要找一個理由。
一個能接近、接觸的理由。
“顧詞,”顏路清定定看著他,“你當我五分鍾閨蜜好不好。”
她跟大小黑也不是不熟。
雖然這麼說不太對得起大小黑,但她實在有點顏控。
“我上次和你說了,我的閨蜜我目前見不到,是真的。”顏路清補充。
顧詞看著她的眼,不知不覺間,她又變成了前面三番五次出現過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
這種眼神隻會在她不確定他是否會答應的時候出現,其餘沒出現,那就是她確定他會答應。
也是神了。
“看在沒惹事的份上。”他笑了笑,說,“送你十分鍾。”
顏路清幾乎是立刻伸手環上他的肩膀——
顧詞話音剛落,眼前一晃,就被人勾住抱了個滿懷。
近在咫尺的距離,聞得到她發間和自己同樣的洗發水清香。
他極少會有的猝不及防,這類情緒通通在此刻湧現出來,極為陌生。
然後他聽到少女委委屈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詞,抱抱。”
第34章 沒逃 他給了她毫無疑問的偏心。【一更……
這個擁抱之後, 很長一段時間內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顏路清感到顧詞非常不明顯的,大概也很勉強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顏路清從沒想過自己會主動抱一個幾乎同齡的異性。
在她完全沒喝醉、神志清醒的時候。
但是她真的沒辦法,她也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穿成了一個既沒朋友也沒人可以訴苦的角色。
而且她和顧詞——或者說, 是她對顧詞,有非常奇怪的, 在以前世界也沒有經歷過的特殊依賴感。
顏路清可以確定在之前世界裡,顧詞隻是個她喜愛的紙片人。而他真的有魔力, 隻靠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的朝夕相處,就讓她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不是那種對長輩的依賴。
是有什麼開心的就想拿給他看, 有什麼難過的就想找他哭,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就第一時間想找他解決。
——明明他是個病號, 他寄人籬下, 他才是那個該依靠她的人啊。
“哎……”顏路清抱著他, 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忍不住感慨,“就很神奇。”
顧詞一愣:“什麼神奇。”
“我說你, 你很神奇。”
“……”
這說的什麼話。
顧詞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 和突如其來的“你很神奇”這種不知是褒是貶的修辭搞得有些無奈。他沉默了會兒,最後還是直接出聲問:“所以,你到底怎麼了?”
這一句話,再次輕而易舉地觸動她遲鈍的淚腺。
顧詞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響亮的抽泣。
“……”
從她突然把下巴放在肩膀上, 顧詞就能感覺到那個尖尖的觸覺。他沉默著,再次抬起手放到她的後背。
“……看吧,我就說你很神奇。”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每一句話的尾音都有點顫抖,“我原本在車上的時候都好了,我也沒有打算要哭的……可是你這麼問, 你一問我,我就想掉金豆豆……”
這麼委屈了,還金豆豆呢。
有些人的負面情緒是可以完全由自己消化,消解。但顧詞一眼就能看出來,顏路清明顯不屬於那種人。
她所說的她好了,隻是她自己為的好了。如果真的完全過去,從進門開始她就不會是那樣的神情。
顏路清吸吸鼻子,情緒恢復了一些,輕聲說:“那我還是要抱著你講。”
語氣很像是那種要糖的小孩子。
目前身份是閨蜜詞的某人笑了聲,“你跟你閨蜜,天天抱著是麼。”
“我們不僅抱抱,還貼貼,還睡同一張床——哦,說起來我和你也睡過……”
顏路清正想繼續往下數,卻聽到顧詞帶著疑惑的聲音,“貼貼……?”
“……”其實這個就是親密互動的意思,但這麼說顯得很可愛。顏路清懶得一板一眼地解釋,糊弄他道,“就是兩個人臉和臉貼在一起的那種啦。”
說完,她就算不用眼看,也能想象得到公主詞會是什麼樣——
肯定是一臉“你真是沒救了”,或者一臉“做這種舉動真的不會智障嗎”的表情。
顏路清聽見他嘆了口氣,但沒松開手,也沒讓她松手。清清冷冷的聲線,無奈的語調縈繞在她耳側。
“講吧。”
……
回程路上足足有四十多分鍾,顏路清各方各面都想得很清楚。
從她自己的經歷過的來推測,原主病得愈發變態之後,這兩個哥哥大概是徹底放棄她了,父母也和她變得陌生。
顏路清現在還不了解原主到底以前在家裡處境如何,本來糾結著要不要再次看一下原主的記憶,但她後來想通了,看記憶很沒有意義,因為原主的過去不論好與不好都和她無關。
哪怕原主真的是有原因才變成那個囚禁顧詞折磨顧詞、最後手染其他人性命的變態,她也不會生出一絲同情——如果殺人犯有一個悲慘的童年,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去單純同情殺人犯,因為人生經歷並不能洗去殺人犯的過錯。
她相信就算瑪利亞也不會。
雖然不了解顏家具體的事情,但顏路清一直拎得很清楚,也從來沒有把這些顏家人當成是自己的親人。都不說顧詞,他們在她心裡的地位甚至趕不上保鏢,雙胞胎姐妹花,迪士尼阿姨等等。
顏家人在她心裡,更像是NPC(非玩家角色),還是那種不得不刷臉完成任務的NPC。
如果單純被NPC冤枉了,她大概隻會生氣不爽,怎麼可能走心?
但今天這場情緒開始的起點在於:這個在今天被人毫不猶豫護著、偏愛的小女孩,讓她想到了曾經無緣無故被打被罵又被送回去的自己。
人的思想有時真的很莫名,細數下來兩人之間境遇也差別很大,顏路清還是被勾起了情緒——換了個身份,遭殃的受傷的竟然依舊是自己。
“我想想該怎麼開頭……”顏路清組織了一下語言,決定好了給顧詞講述的因果順序,“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忘了挺多事情麼?我在今天之前也不記得顏家還養著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小妹妹。這小妹妹是他們朋友的孩子,因為父母雙亡,所以被接到顏家養。”
顧詞眼睫微抬。
他也沒有聽說過顏家還有個小妹妹。
有可能是單純不想公開,也有可能是小孩子的父母有仇家,目的無非就是兩個,既能保護小孩,也能杜絕給顏家帶來些不好的名聲和猜測。
“嗯,”他又重新垂眼問,“然後呢。”
顏路清說:“我上午到顏家的時候,他們都還沒回家,我就自己上樓呆著。沒多一會兒進來一個小女孩,她哭了,我過去看了看,結果發現她是棒棒糖卡嗓子眼兒裡了,我就幫她拿出來嘛……”
她語氣急轉直下,摻雜著小小的憤怒,“誰知道!突然衝進來一個人直接把我推地上了,還罵我發瘋,以為是我給那小妹妹弄哭的。”
“誰?”
“就是顏……”顏路清差點想說顏家二兒子,瞬間改口道,“就是……我的二哥。”頓了頓,她加上一句,“名義上的。”
顏路清想,敘述不能隻敘述對自己有利的,得把故事補全。於是不等顧詞說些什麼,她繼續道:“不過後來我又想起來,是因為曾經發生過一些事,那個二哥才會這麼偏激。”
“什麼事。”
“就是原——”艹!又差點說漏嘴,顏路清及時剎車,立馬改口,“就是我——我大概兩三年前,這小妹妹剛到家的時候成天針對她,最嚴重的一次是把她帶去郊外然後自己回來,最後過了挺久這個二哥才把小孩兒找回來……所以我上次去顏家就沒見到這小女孩,估計是他們怕我見到她,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沒藏好。”
但這事兒其實不是她幹的啊!
可她不能告訴顧詞這不是她幹的啊!!
顏路清憋屈死了,憋屈的同時胡亂問道:“所以你會不會聽了這個之後,覺得那個二哥除了衝動以外,也可以理……”
“不覺得。”
她還沒說完,就被顧詞打斷。
非常幹脆地給了這個三字回答後,顧詞松開了手,也順勢松開她的擁抱,兩人同時直起身來對上視線。
顏路清看到他一貫雲淡風輕的表情裡又多了正經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