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路清應聲抬頭。
他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背著光,臉上的笑極為勾人,就這麼自上而下地看著她。
“做好心理準備,顏路清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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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第二天要開始學習,顏路清決定先跟老爺爺請個假。
她表示因為馬上要考試,自己這兩周內還是會抽時間找他學,但可能不能每天報道了,老爺爺很快表示理解,並發表了很有哲學的言論:【你什麼時候學都可以,隻要你心誠。】
那肯定誠啊!她就指望著學會了趕緊看看顧詞一天到晚想些什麼呢。
顏路清又向老爺爺發了兩百字小作文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心有多誠,之後和他互道晚安。
正準備切出去的時候,卻收到了一個人的微信。
【年年有餘】:顏小姐,睡了嗎?
顏路清看來看去,兩人之前也沒聊天記錄,這人也沒朋友圈。
她很誠實地發:你是誰?我加個備注。
結果對方已讀之後,原本沒有泡泡的頭像瞬間升起了數個泡泡,以紅藍為主。
顏路清戳了一下紅色:「她這是什麼意思?要直接跟我斷絕關系嗎?就因為她現在讓顧詞住進了她家???」
又戳了一下藍色:「總覺得顏路清性情大變不是好事,以前至少給錢大方啊……」
哦——原來是章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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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路清想明白之後,那邊也發來了自我介紹。
【年年有餘】:我是章年。
【在逃聖母】:嗯,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她看著消息變成已讀,章年頭上又開始冒泡泡——以「我做錯什麼了?」「我再也拿不到錢了嗎」、「她到底怎麼了?」為主。
顏路清看的有點煩躁。
她既然成了這個身體的主人,這些鍋還是早點處理幹淨為妙。正好今晚章年找上來,那就想辦法讓他徹底死心。
正當她措辭要打字的時候,章年一堆負面情緒的泡泡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粉紅色。
顏路清耐不住好奇,戳了上去——
「這個顏路清變化也太大了,好像也沒隔多久啊,以前讓我出去吃飯連妝都不化,簡直女鬼本尊,她現在好看到像是去整了個容……」
顏路清:?哇,謝謝了。
沒想到還能看到這麼一大段誇獎,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但沒想到,這粉色後面緊接著又是一條紅色——
「這口軟飯就讓顧詞給吃了,便宜他了,操!」
顏路清:“?”你說誰吃軟飯?
顏路清想了想,打字。
【在逃聖母】:其實如果你真的缺錢……
【章年】:?
章年再度冒出粉色泡泡:「顏小姐果然還是記得我!」
然而顏路清接下來的話無情地摧毀了他想吃軟飯的念頭。
【在逃聖母】:我可以讓我的保鏢幫你介紹幾份工作,保證童叟無欺。
【章年】:.........
顏路清看他吃癟,卻仍然不爽——這人也太汙名化顧詞了吧。
什麼叫顧詞吃軟飯?
吃屁啊!他跟你這種貨色不一樣!他才沒有吃軟飯!!
顏路清瞪著屏幕,又氣不過地打字替顧詞正名。
【在逃聖母】:對了,以防你上次來我家誤會我和顧詞的關系,我澄清一下。
【在逃聖母】:他是我的家教老師,是為了方便我從早學到晚,才在我家暫住一段時間而已。
【在逃聖母】:章年,不要讓我聽到什麼不好的傳言哦。
【章年】:......啊???
顏路清發完之後,章年頭頂又瘋狂的開始冒泡泡。但她懶得去管,也不想去看,直接刪除好友外加拉黑一條龍。
“還敢罵顧詞吃軟飯......”顏路清睡前還惦記著這件事,絮絮叨叨地吐槽,“簡直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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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吃過早飯後,顏路清和顧詞面對面坐在了二樓的書房裡,除了兩人外,還有桌邊一隻毛色漂亮的邊牧。
——狼到了這個家之後混的風生水起,聽說保鏢們輪著遛它,卻總因為它運動量太大而累趴,從而變成了狗溜人。
它現在把一別墅的人都牧得服服帖帖,唯獨對顏路清和顧詞是例外。
狼很粘他們倆,除了吃飯的時候,它大概很少見到這種二人共處的畫面,所以現在一路跟上了二樓。
顏路清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很有儀式感地把本子筆都放到自己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顧詞:“我們開始吧。”
顧詞今天穿的是黑衣服,顏路清看著他白瘦的手指擺弄著劉醫生昨天帶來的眼鏡,在她說開始之後,便抬手架到了鼻梁上。
這副新眼鏡竟然又變好看了。
顏路清真懷疑劉醫生團隊到底有個什麼樣的人在設計鏡框,怎麼能這麼貼合公主詞的臉、這麼符合他的氣質。
顧詞戴上眼鏡之後,莫名就有了那種教授的範兒,隻不過太年輕也太好看了點。
他看著她,似乎對她的反應不太理解:“顏同學,你很期待?”
“倒也不是期待學習……”
顏路清想了想,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這種——“我最喜歡的紙片人當我的家教老師所以學習也沒那麼討厭了”——的奇異心情。
她擺擺手:“算了,你就當我突然好學吧。”
顧詞沒再說話,指著旁邊一摞厚厚的教材:“需要我教的抽出來。”
昨晚把教材拿給顧詞的時候,顏路清已經大概看過了,她一邊抽一邊說:“我必修裡的英語和思修都沒問題,但是高數,電工,物理,概率論,計算機導論……我覺得我不會。”
“哦,”顧詞笑了笑,幫她換了個說法,“也就是說,除了英語和思修,都不會。”
“......”這麼一說真的難聽好多!
顧詞看著坐在對面的人撇了撇嘴,一副不服又什麼也不敢說的委屈模樣,又繼續整理教材。
她整理書的時候,顧詞開始回憶那晚顏路清所說過的話,圍繞的多數都是“高中同學”。一點都沒有提到大學,可能是還沒接觸的緣故。
所以他直接問:“高三數學學了麼,還記得多少?”
顏路清沒覺得這話有絲毫不對,畢竟原主是個不常去上課的人物。
於是她如實說了自己的真實水平:“學了。”
但是顧詞是理科班,文理數學又不一樣,顏路清謹慎地加了一句:“應該可以及格。”
“……”
顧詞眼神裡仿佛寫滿了字,多半是來自天才的陰陽怪氣,顏路清讀不懂也不想讀懂。
“我們先從高數開始吧,”顏路清把課本拿出來,愁眉苦臉地看著它,“我真的好怕它。”
顧詞轉筆的手頓了一下,“為什麼怕。”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顏路清手託著腮幫子,一字一頓地對他說,“從前有一棵‘高樹’,很多人都掛在上面......”
“......”
......
接下來進入到了正式講課環節。
以為會很難的高數卻意外的可以接受,因為高數最先學的是集合,和高中知識搭邊且好理解;而概率論更簡單,顏路清聽顧詞稍微講了點,似乎跟高中數學裡的概率也有很多內容重合。
除了英語和思想道德修養以外,顏路清原本以為很難的計算機導論也完全可以看課本自學。所以剩下的就是兩門。
但難就難在這兩門上。
電子電工和大學物理,對她來說,簡直是完完全全的無字天書。
顧詞一開始還說:“電工和物理有點關系,先會了哪一個都方便理解另一個。”
他的語氣輕松到讓人生出一種可以輕易掌握這兩門的錯覺,而開始講後,顏路清發現她一個也學不會,更別提方便理解另一個。
顧詞講的都是前兩課,聽到電工的時候還能撐,聽到物理,顏路清已經快要不行了。如果不是有顧詞的嗓音吊著,她一定早就睡得昏天黑地。
那種可怕的高一上物理課的感覺仿佛情景再現——她明明努力睜大眼看著字,字卻逐漸變得模糊,那些字符和字符仿佛漸漸重疊在了一塊。
但是在被顧詞發現之前,她找到了一個神奇的辦法。
不盯著書,盯著顧詞的臉就不困了。
哪個女孩不喜歡看美少年呢?反正她喜歡。
哪個女孩看到自己最愛紙片人本尊就在眼前還會睡著呢?反正她不會。
就這樣,方針轉變,她開始專注看著顧詞的臉,原本萌生的睡意很快就消失不見。
隻是睡意消失的同時,某講課老師也自然而然地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位同學,”他停止了講概念,抬眼看著她,“我臉上有字嗎?”
顏同學立刻搖頭:“沒有。”
“但我實在太困了……”顧詞看著顏路清眨了眨眼,她眼睛還殘留著打哈欠留下的水汽,神情滿是認真地說,“可是因為你長得好看,看你提神,就不困了。”
“......”
又是這個詞。
顧詞已經記不清從她嘴裡聽到過多少次“好看”了。
顏路清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顧詞沉默了少說也有十秒。
而後,他又轉著筆對她笑了笑,視線透過鏡片掃在她臉上:“那也不能一眼書都不看吧,不然你醒著和睡著了有區別麼?”
“......”
於是顏路清又開始了看會兒書就抬頭看看顧詞的學習之路。
困倦的問題是解決了。
但是新的問題很快來臨——如果說她剛才是困著迷茫,那麼現在就是醒著迷茫,其實本質依舊沒有區別。
兩人的進度卡在了一個例題上,顏路清看著顧詞仍然在紙上寫寫畫畫,忍不住出聲道:“顧詞,我覺得這門課好像在跟我的腦子作對。”
“……”顧詞的手停下,中肯道,“不瞞你說,我也覺得。”
顧詞一向討厭教人,上學的時候請教一兩道題可以,幫人補課的事情他從來不會做。
高中他人緣好,可和他走得近的都知道,他是個討厭浪費時間、沒耐心的人。
教顏路清的過程,簡直讓他有一種靈魂在受刑的感覺——可怕的不是她不會,是他不理解為什麼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