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直接上來揪住了他的外套袖口,顧詞看到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語氣慌得不行,“顧詞怎麼辦?我好像看到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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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看到的。”
“在洞口,我隨便掃了一眼看到了一道影子,大概離我們十幾米。”
“先別怕。”顧詞轉頭看著她,“你先確定你見過狼。”
“沒見過真的,見過圖片。”顏路清又回憶了一下,“我覺得就是狼,那個耳朵那個嘴,真的跟圖上特別像,再加上我們是在這種沒什麼人的老林——”
她越想越害怕:“你看為什麼我們白天出去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說不定都被吃光了。”
顏路清用氣聲在顧詞耳邊說話,勾得人耳朵痒痒的,不僅如此,她還怕到開始胡言亂語,嘴裡越來越離譜,“我剛才還在網上刷到說今晚月亮特別圓,怎麼這麼巧我們就在今晚遇到狼,一會兒不會還來個狼人月下變身吧?怎麼辦怎麼辦顧詞怎麼辦……”
她語速奇快,用的還是那種並非開玩笑的語氣。而正是這種一本正經才顯出她此時的無釐頭來。
“顏路清,”顧詞微微側過臉,半像警告半像開玩笑地說了句,“別逗我笑。”
他嗓音壓的很低,讓人聽得出帶有他獨特音色的清冷少年感,顏路清聽到那副嗓子叫她的名字,滿腦子“我要死了”的慌亂才像是得到了安撫。
她終於安靜下來。
顧詞拿開她絞緊的手指,手撐地作勢起身:“我去洞口那邊看一下,你坐在這別動。”
“喂——”顏路清著急地拉住他,“別去!你去那裡被看到怎麼辦?”
顧詞又想笑了。
“那我們怎麼辦?”他慢條斯理地反問,“你來找我,不是為了讓我去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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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顏路清愣了一下,“我來找你,我來找你是因為……”
是因為這裡隻有他?
好像不是。
如果這裡有十個人一百個人,她也會來找顧詞。
她隻是太慌亂,遇到害怕的事情就想立刻叫顧詞的名字,好像這樣才能安心一點。
因為他好像什麼困難都能解決,他好像無所不能,他好像就是有神奇的、讓人想要依靠的魔力。
顏路清沒說話,顧詞也不逼問她,回頭又準備起身。
“我也去看,”顏路清拉住他說,“一起去。”
“……”
顧詞從頭到尾都知道不可能有狼。
她可能確實看到了什麼,但絕對不會有一匹孤狼在這裡出沒。
但顧詞的動作還是頓住,重新坐回地上,轉頭看著她已經嚇出水色的眼睛。
“你自己很確定,那裡有狼。”
“……嗯。”
他輕聲說:“你以為如果真的有狼,你跟我去了,還會活著回來?”
“……”
問完這句話,顧詞看到顏路清原本已經有些平靜的情緒又要往害怕上發展。
“不行,”她抓著他衣服的手開始無意識顫抖,聲音也抖,但還是說:“那也要一起去。”
……
顏路清在山洞裡仿佛拍了一出生死關頭的偶像劇,誰知顧詞帶著她到了洞口邊,並不隻是“看看”,他招呼也不打地直接帶著手電筒走出了樹洞,顏路清沒反應過來,想攔都攔不住。
顧詞就這麼走到了對面她看到黑影的地方站定。
過了幾秒,他毫發無傷地衝著她揮了揮手電筒,像是在叫她。
顏路清強忍著腿軟的感覺挪出洞,距離他近了點,抬頭便看到顧詞帶著笑意的臉:“顏小姐,麻煩過來一下。”
“……”
他眼神溫和地看著她,“我今天當你老師,來給你上一課。”
那眼神像是那種關愛智障兒的益智廣告裡面,那些大人們對智障兒童表示憐愛的眼神。
“這是狗,”顧詞指著地上,手電筒照著那團黑影,一字一頓道:“學名:邊境牧羊犬。你最好熟讀背誦。”
“………”
-
這隻被誤認為狼的狗腿部受傷了,在顏路清看到黑影後就立刻倒在了原地,而顏路清沒看到倒地過程,以為狼不知道跑去了哪裡,這才造成了一場誤會。
這隻邊牧毛色很好看,T栀子整理W品種也很純,但髒兮兮的,腿上的傷像是長年累月被鐵鏈磨出來的。
顧詞把它拖到了樹洞裡,兩人用昨晚給顧詞上藥時候用的藥和繃帶給它包了一下腿,全程它沒有一絲反抗,甚至還搖了搖尾巴。
“它好像知道我們在救它,那麼深的傷口也不掙扎,也不叫疼……”顏路清忍不住感慨,“真不愧是最聰明的狗。”
“顧詞,你剛才說它大概率是受不了被一直綁著,自己掙脫鐵鏈跑出來,到現在脫力了,”她興致勃勃地提議,“那我們把它帶回家養好嗎?”
這話問的多自然,可能她自己也沒有發現。
顧詞有一瞬間的怔愣。
但他很快回神,手上動作沒停,還笑了聲:“顏小姐,建議你先搜搜邊牧的個性和智商,狗和狼都分不清的話,你可能鎮不住它。”
“……”
顏路清無法反駁,今晚真的太丟人了,簡直丟人丟到了奧特曼的家鄉——隻要顧詞活著一天,都不會忘記她今天丟的人。
但,與其被動社死,不如主動出擊。
顏路清正色道:“顧詞,我決定要養了,我順便現在給它取個名字好了。”
他問:“取什麼。”
“就叫狼。”顏路清摸了摸狗頭,“以後它大名叫狼,小名叫狼狼。”
“……可以。”
顧詞抬頭看了她一眼,好看的眼睛裡滿是笑意,難得誇獎了她一次,“顏小姐直面錯誤的勇氣真是令人佩服。”
上完藥的此時,剛好是九點鍾。
顧詞剛誇完,顏路清耳邊就傳來了熟悉的人聲,那是屬於其他人的聲音。
——是搜救隊終於找來的聲音。
昨晚九點掉下來,到今天九點被找到,足足二十四小時整。
結束了。
聽到聲音的那瞬間,樹洞內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
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在聽到搜救隊的聲音之前和之後,是截然不同的氛圍。
上一秒還隻有兩個人,剛鬧了一場大烏龍,少年語氣溫和地嘲諷少女的無知,少女給想養的狗狗取了名字,被誇贊勇氣可嘉。
下一秒就要離開了。
顧詞低著頭看狼,顏路清看不清他的臉,也說不清那瞬間她自己是什麼感覺。
顏路清摸著狼的腦袋,聽著越來越明顯的人聲,突然出聲問:
“顧詞,要離開這裡了,你開心嗎?”
“……”
顧詞直起身,半垂著眼看她。
顏路清好像就隻是隨口一問,神情還是跟剛才聊天的時候一樣的輕松。
手電筒的光照亮她一半的臉,顧詞莫名想起她在月色下遞給他一包又一包藥的時候。
最初拉住她的手,顧詞沒有料到會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或者說,他並沒有料到自己會在發現不對勁後,依舊拉著她的手沒有松開,還把自己搭上也一起滾了下來。
兩輩子了,他極少做預料之外、不過大腦的事。
抓住顏路清,算是一件。
在這樹洞呆了將近兩天,又是一件。
隻是——
不過腦子的事情還是少做,通常都不會有好結果。
“當然。”顧詞對她笑了一下,唇邊的弧度恰到好處,“你呢?”
顏路清一愣。
他說當然。
也就是——“要離開這裡,當然開心了”——的意思。
是啊,得救了,離開這個半大點的幹什麼都不方便的樹洞,離開這個周圍一片荒蕪的地方,誰會不開心呢?
倒是她。
她到底為什麼會問出這個蠢問題???
顏路清眨了眨眼,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塵埃落定。她很快就整理好奇怪的情緒,也對顧詞展顏一笑。
“啊,我也是呀。”她的笑容看起來比顧詞燦爛得多,眼睛彎彎的,“真開心,我們終於能出去了。”
說完,她立刻起身走出樹洞。
然後很符合她個性地、像個迷路的小學生終於找到組織那樣大喊:“警察叔叔——!我—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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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被困在山坡下的兩人終於得救,應該是什麼表現呢?
淚灑當場?擁抱親友?
顏路清也不知道,她隻是對很多人道了謝。按理說好像是該激動一點,但她沒有做這些,顧詞就更沒有了。
而且他們兩個精神狀態並不差,甚至身邊還多救了一條狗,導致見到二人的同學們和大小黑都齊齊愣住。
“要不是你倆衣服破了,顧詞背後還有繃帶,”夏雨天夏雪天兩姐妹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我們還以為你們就是單獨開了小灶,去雙人旅行了一天一夜。”
大黑小黑也是,看模樣似乎準備哭一番,結果見到本尊硬生生卡住:“你們……”
顏路清無奈:“我們大概是比你們想象的要好一點點。”
他們失蹤且失聯的那段時間,其餘人睡覺都睡不踏實,今天白天聯系上的時候暫時松了口氣,現在才是徹底放心。這下便逮著機會就在兩人身邊嘰嘰咕咕,圍著就是一頓輸出:
“你們幹嘛非要掉隊掉那麼遠!”
“就是!有什麼事兒是不能當我們面說的!有什麼事不能當著我們面幹!”
“你說你們就算打個啵又怎麼了呢?!在座的各位都是成年人了!打個啵也受得住,不用跑那麼遠,ok???”
“…………”
第18章 沒逃 公主不高興。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 本質都是在關心兩人,但這句圍繞著“打個啵”的話就在一眾關心裡顯得非常突兀。
顏路清一看,吆喝打啵的正是那個滿嘴“我媳婦追的我”“我不是舔狗”的粘著顧詞的膏藥一號——這是在座唯一的非單身人士, 果然腦回路比單身的更彎曲一些。
不僅突兀,偏偏這人還是個大嗓門, 這話一出,周遭瞬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詭異地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