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自然就是去見他。
接受完各項檢查,顏路清下了床,在大黑的帶領下下樓,準備去顧詞所在的房間。
別墅裝潢都是一個風格,樓梯都是復古旋轉式,她看著身邊沉默的匪徒一樣的保鏢們,心道大白天在室內戴個墨鏡真是讓人出戲。
顏路清忍不住問離自己最近的大黑:“你們怎麼在室內戴墨鏡?耍酷?”
“?”
大黑看了她一眼,這一整天都覺得小姐哪裡都好奇怪,但下一秒——
哦,差點忘了她又精神分裂,那沒事了。
大黑在心裡與自己和解,低眉順目地回答病患:“因為您說嫌我們醜,要求出現在您面前的時候必須戴遮住半張臉的墨鏡。”
顏路清嘴角一抽:“倒還真是個精神病理由……”
下完臺階,顏路清站在原地喘了兩口粗氣。
——她先前之所以那麼容易暈倒,也是因為這具原屬於精神病的身體已經被原主折騰得相當病態了。還沒來得及照鏡子,但目光所及的胳膊腿上都幾乎沒幾兩肉,僅僅下個樓,顏路清都覺得胸悶氣短、頭昏眼花。
五分鍾後,終於來到顧詞所在的房間門前。
因為加了書籤,所以顏路清記的格外清楚。這是書中第五十四章,顧詞從仇家紈绔那裡消失、被偏執狂金屋藏“詞”的第一天。
按照原書劇情,後來顧詞確實崛起了,但也黑化了,從神經病女配手裡逃出去之後蟄伏幾年,親手解決當年仇家,報父母之仇,又手刃了以前踐踏侮辱過他的人。最終因為這些年身體虧損太嚴重,他自己也沒什麼好好活著的念頭,年紀輕輕便死在了父母的墓園裡。
總之,沒一點陽間的事。
看著這扇門,顏路清想起了自己生前在飛機上被顧詞的結局氣得不行,跟閨蜜瘋狂吐槽“女配虐的還不夠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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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
書裡這女配最後眾叛親離,進監獄蹲了幾年,出來後又曝屍街頭。雖說這對於那個sjb來說絕對是罪有應得,活該,但為什麼她偏偏要穿到這個玩意身上!!!
難道要替她受罪嗎!
靈魂都髒了好嗎!!!
果然取名不能太瑪麗蘇,容易穿書。
“小姐?”大黑在身後低聲詢問。
顏路清回過神來,裝作面無表情地對一排黑蛋點了點頭。不用說話,便有人替她推開了門,裡面的光景一覽無餘——
房間跟她剛才呆的那間大同小異,同樣的裝修風格,除了一張大床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窗戶緊閉,還算燦爛的陽光從窗簾拉開的空隙傾瀉下來,與牆壁上裝修的復古紋路交相輝映。
床上躺著一個人。盡管離床還有一段距離,也能從輪廓看出那人有張令人一望驚豔的臉,漂亮又幹淨。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顏路清莫名覺得他躺在這裡的畫面,簡直像是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結合體,可以直接無差別代入這倆童話。
隻可惜。
她的身份不是救世王子,是遞出毒蘋果的巫婆。
顏路清走到床邊,垂眼的一瞬,下意識屏住呼吸。
原來,這就是顧詞。
原來這就是那個書裡極盡一切美好詞匯描寫的,讓女配惦記到發瘋的人。
消瘦得明顯,卻仍然好看得不似真人。
仿佛久居室內不見光,他皮膚白的像冰雪。頭發有些長,幾縷發絲散落在頸側,薄薄的眼皮下是纖密的睫毛。睫毛和發絲的黑與膚色的白有著極為強烈的反差美感。
他似乎屏蔽了外界的聲音,躺在那裡,連呼吸起伏都輕到幾乎看不出來。
就好像……死人一樣。
第2章
這個念頭生得突然,但顧詞現在的樣子,確實跟個放進水晶棺材的美麗冰雕沒什麼差別。
從大黑給她匯報顧詞被送到別墅開始算起,到現在少說也有幾個小時了,他怎麼還在昏迷?
這個念頭一閃,顏路清太陽穴突然狠狠跳痛了一下。
她猛地閉上眼,緊接著發現自己腦海內浮現出了陌生的場景——
畫面裡呈現出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是現在顏路清的身體,一個是大黑。
她看見“顏路清”說:“給他注射***,綁好,關在一樓房間。”
……
這必然是原身記憶。
但那個“注射”二字後面的關鍵“***”藥劑名稱顏路清是一點兒沒聽到,大腦給自動“嗶——”掉了……這具身體的記憶竟然還能打碼!
顏路清:好高級。
合理猜測,這段記憶是中午發生的。在這之後原主去看了心理醫生,又氣了那個醫生一通,然後被顏路清穿越,再就稀裡糊塗到了現在。
所以原主到底給他注射了什麼?
這就是他到現在還在昏迷的原因?
以大黑為首的保鏢都在門外候著,顏路清朝外探頭,正想叫個人進來問問,耳邊突然傳來幾道略顯清冷的咳聲。
她愣了一下,瞬間轉過頭看向聲源,視線一下子跟剛睜眼的顧詞直直撞上——
書裡用大量字句描寫過許多次顧詞從前的眼睛,好看得驚人,深邃烏潤,哪怕最漂亮的黑曜石也比不了。
顏路清沒想到他會醒的這麼突然,一時間愣在原地沒動靜。
她愣愣地想,書裡說得沒錯。
剛才閉眼看不出具體輪廓,睜開後才明顯。顧詞眼頭是標準桃花眼勾曲,眼尾卻又有鳳目神韻,雙眼皮開端窄俏,尾部又是開扇似的。
顏路清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眼睛,閉眼的時候像是畫,睜開眼,人就從畫裡走出來了。
隻可惜好看雖好看,他的眼珠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沒有聚焦。
現在想想,原書那麼頻繁地描寫他從前如何如何,大概是想要人深切地體會到那種對比:以前的眼睛多漂亮,後來被毀就有多可惜。
畢竟在書裡,一直到顧詞死,他的眼睛都沒有恢復如初,最佳治療期就是從現在開始,在原主這裡拖掉的。
想想又覺得拳頭硬了。
隻是幾秒鍾的對視,顏路清腦海裡閃過許多念頭,直到她又聽到了顧詞的聲音。
“顏路清。”顧詞一邊半低頭撐著身子坐起來,一邊吐字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
“……”
顏路清像個上課玩手機被教導主任點名的學生,莫名緊張地屏住呼吸。
她看著顧詞一點一點地撐著身體坐直——這個動作對他現在來說大概並不算特別輕松,但他看起來不緊不慢,還有空笑了笑,說:“又見面了。”
顏路清順勢點了點頭:“嗯。”
隨後想到按照書裡他們是高中同學的設定,現在時間線大概畢業半年,她又客套道,“好久不見啊。”
這話剛一落音,顧詞不緊不慢的起身動作突然停住,再次抬眼看了過來。
那一瞬間,顏路清感到周身突然變冷,似乎從顧詞身上感受到了極為冰冷的厭惡情緒。
但顧詞很快收回了視線。
他的目光一收,那種仿佛置身冰窖的感覺頃刻間蕩然無存,仿佛一切隻是她的幻覺。
顧詞靠在床頭,神態明明是柔和的,語氣也是正常的,甚至唇角還帶著絲笑意,“其實也不算很久。”
“……”顏路清有點驚了。
說好久不見應該沒錯吧?這不是萬金油嗎?而且顧詞現在對她肯定沒有敵意啊,那又哪來的厭惡?
“還沒謝謝你。”
顏路清從驚疑中回過神來,“什麼?”
“我說,謝謝你。”大概是怕她不明白,顧詞多加了幾個字,“幫我從金家出來。”
他在向她道謝——這反應才對嘛!剛才果然是她精神太緊張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連行動能力都沒有的人,一個眼神竟然能給她那麼大的威壓。
這大概是大佬的天賦技能。
顏路清收起了疑惑,順帶著松了一大口氣,“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也是朋友,這不是應該的嗎?”
有錢人基本都互相認識,書裡設定原主父母和顧詞父母也是朋友。隻可惜造化弄人,原主父母想幫顧氏夫婦一把卻晚了一步,想幫顧詞一把的時候,又晚了一步,再就查不到任何關於顧詞的消息了。
室內沉默了幾秒。
突然,顏路清意識到哪裡不對勁,轉頭看向顧詞:“你的眼睛——”
“看不清,隻有大概輪廓。”顧詞接道。
明明是在講眼睛看不見這麼沉重的事情,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語氣甚至稱得上輕描淡寫。
“可是……”顏路清更納悶了,“剛才我沒說話的時候,你就叫了我的名字。”
“因為我之前聽到了你的保鏢和金起安自報家門。”
金起安?
顏路清看文的時候隻記得那個把顧詞搞走的sb姓金,現在看來,他口裡金起安肯定就是那個紈绔敗類的全名。
金起安搞了這麼一出自己樂得一時,後來有他對著顧詞哭的時候。顏路清想想自己讀到金起安被制裁的那個片段都覺得爽。
“你現在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顏路清問。
“有。”
“哪裡?”
“哪裡都不舒服。”顧詞轉了轉瘦削的手腕,蹙眉的樣子也很好看,他說,“我好像被打了什麼藥。”
“……”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臉,顏路清猛地想起之前自己大腦裡播放的畫面,心裡“轟隆”炸了一下。
心虛到極點。
——你當然被打藥了,那藥就是我這個身體吩咐打下去的。
“……金家這個小少爺真是被慣上天了,什麼缺德事兒都幹。”思索兩秒,顏路清不動聲色地把“打藥”的鍋瞬間甩到金起安身上,緊接著話鋒一轉,神情語調殷殷切切地關心顧詞:“我待會馬上叫醫生來幫你做個檢查,她是專業的,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不僅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這儼然是一個相當可靠的摯友!
顧詞聽到顏路清這一連串聲情並茂的話,似乎停頓了一下,才又笑著道了聲謝:“好,謝謝。”
顏路清也笑了。
這波啊,這波她在大氣層。
然而還沒得瑟多久,顏路清聽到顧詞再度開口,“對了。”
她抬頭:“什麼?”
顧詞靠著雪白的枕頭,臉色看起來比枕頭還要白幾分,狀似隨意地說:“還有件事想跟你確認一下。”
“你說。”
“我覺得有些奇怪。”顧詞抬眼,聲音溫溫淡淡,“我依稀記得,我是被你家保鏢綁上車的,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他眼神平和地看過來,“別擔心,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突然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