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傑盛被翟緒連揍了兩拳,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扶著車燈勉強站好,昏沉的腦袋裡總算浮現出一絲清明,“你是故意撞我的!你是誰?”
“老子是誰你不用管,”翟緒揪著他的領口,“像你這種人渣,老子打你就是天降正義!”
趙傑盛那晚應酬喝了不少酒,渾身軟綿無力,知道不是翟緒的對手,他剛想大聲呼救,身旁突然罩下來一個黑影。
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臉,頸後突然襲來一陣冷風,隨之而來的劇烈痛感讓他頭昏腦漲,趙傑盛當場癱軟在地,不敢睜眼,雙手抬起來護著自己的頭,不住地求饒。
聞宴祁冷眼看著,接著一腳踹上他的心窩。
趙傑盛又去護,手臂當場被踩在地上。
隆冬臘月的午夜,呵出的氣都能瞬間結成霜,趙傑盛感覺自己流血了,冰涼的液體順著後頸滑進後背,他看著面前的人,突然生出幾分將死的錯覺。
聞宴祁踩著他的右手臂,從下往上看,一頂路燈正好在他腦後,他逆著光看向趙傑盛,冷厲輪廓像是從地府裡走出來的閻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索命的陰狠。
“哪隻手抱了她?”
聞宴祁微微俯身,眼神從趙傑盛臉上滑過,落在他被鉗制住的右手臂上,唇角輕掀,“是這隻嗎?”
趙傑盛表情猙獰,逐漸看清聞宴祁的臉,胸腔內湧出了巨大的恐慌,“我不是,我沒有抱她,我碰都沒碰她一下!聞總,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yulia真的是你的女朋友,而且那是過去的事了......”
“女朋友?”聞宴祁抖落包著磚塊的衣服,將那塊褐青色的磚石抬至他眼前,語調陰寒,看他宛如看蝼蟻般,“她是我老婆。”
“我真的不知道!”
趙傑盛驚恐地瞪大眼睛,眼球凸起,“對不起,聞總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去騷擾你老婆,你放過我,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yulia面前......”
“你現在的道歉是給誰的?”聞宴祁踩著他的手腕在地面上摩擦了幾下,聽著他痛苦的低吼,仍覺得不解氣,再次俯下身去,語氣冷戾,“給我,給我老婆,還是給那些被你這隻手摟抱過得姑娘?”
寂靜的主路,細碎的呼氣混合著嗚咽聲不斷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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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騷擾別人?很享受把人逼得無路可走的滋味?”
聞宴祁漸漸沒了耐心,眼底的嫌惡更深,語調微揚,“不如我把你這隻手廢了,讓你也嘗嘗打落牙齒隻能血吞的感覺?”
趙傑盛看著他的目光,毫不懷疑這句話的決心,他痛苦地蜷曲,不斷地重復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敢性騷擾別人了。
若是在前五分鍾,聞宴祁聽了這話或許會住手,可他剛剛看了那個視頻,理智全然失守,被憤怒折磨著,驅使著,還是將磚頭抵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是千鈞一發之際。
如果不是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這個長夜不會這麼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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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至幾分鍾前。
蘇晚青在左岸水榭等到了十一點多,聞宴祁依舊沒回來,給他發得消息也沒回。
他之前從不這樣的,就算是有脫不開身的應酬,起碼也會給她打電話說清楚,蘇晚青坐在書房裡,面前攤著一本書,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她幹脆握著手機起身回了臥室。
為了不再被那一丁點兒疑慮折磨,她幹脆給蘇量依打了個電話。
蘇量依接得很快,應該是酒吧,旁邊還有樂器的聲音,“喂,什麼事兒?”
蘇晚青扶著床坐下,沉思了幾秒,“你是不是跟我老公說了趙傑盛的事兒?”
“沒跟你老公說,”蘇量依喝了口水,頓了幾秒的功夫,蘇晚青剛想松口氣,又聽她補充,“跟那個呆毛說的。”
蘇晚青臉色突變,當即站了起來,“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你那點兒反擊還不夠給那人渣撓痒痒呢,我看你老公挺好的,後來又給我打了個電話,詳細問了幾句,氣得夠嗆,估計是沒想給那人渣好果子吃。”
蘇量依說完,估計是怕蘇晚青生氣,又嘆了一聲,“知道你辦事穩重,但我不告訴你,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怕你知道了去攔他,那姓趙的那麼賤,就該以暴制暴,讓你老公去打他一頓出出氣啊。”
蘇晚青心口一緊,“你說什麼?”
“他還沒回家呢?”蘇量依提高了音量,“那呆毛半小時前給我發了個小視頻,他跟你老公開車去那人渣小區門口堵人了,要不是我今晚有演出,真想過去親眼看看......”
她還想說些什麼,可蘇晚青心悸不已,連忙掛上電話給聞宴祁撥了過去。
之前跟楊沅沅說得那句話並非是想秀恩愛,她毫不懷疑聞宴祁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有多生氣,趙傑盛是死是活她都不關心,她隻害怕會給聞宴祁帶來什麼麻煩。
鈴聲每響起一次,她的心緊跟著揪緊幾分,等到“嘟”一聲過去,電話終於接通,蘇晚青聽著聞宴祁清冽的聲音,以及背景若隱若現的哭嚎,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冬夜霜寒,冷氣仿佛能通過話筒傳遞過來。
蘇晚青壓抑著語調,盡量保持平穩呼吸,“聞宴祁,我真的沒事,你現在就回家好嗎?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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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電話,蘇晚青胡亂擦了擦眼睛。
她一點兒都不關心趙傑盛,但聞宴祁不能因為她坐牢,她被這份恐懼折磨著,坐立不安地在家裡等了半個小時,聞宴祁雖然答應她了,可她怕他衝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越想越後怕,她走到玄關處穿鞋,剛想給翟緒撥個電話,門鎖處突然傳來聲響,幾秒後,聞宴祁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外套不知所蹤,身上隻有一件黑色毛衣,頭發有些亂了,手裡捏著一個相框,指節上還有斑斑點點的傷口,漆黑的眼睫垂下來,望向她的目光怔忪了幾秒,然後溫潤出聲,“這麼晚了,去哪兒?”
蘇晚青緩緩站起來,跟他視線相接,手掌握成拳頭,指甲幾乎嵌進了皮肉裡,顫著聲音,“你會坐牢嗎?”
聞宴祁也看著她,驀地唇角一勾,把她抱進了懷裡,“我坐牢了,你怎麼辦?”
他身上還帶著夙夜的霜寒氣,冰涼的絨毛摩挲著面頰,蘇晚青控制不了地害怕,“你把他打成那樣,如果他......”
“不會的。”聞宴祁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似乎是想要安撫她的驚惶,“隻是輕傷,已經被他老婆送進醫院了。”
“那他老婆不會追究嗎?”
“不會。”
聞宴祁松開她,想抬起指腹刮一下她眼睫上的晶瑩珠光,抬起的瞬間,注意到指節上的血汙,動作又頓住了。
蘇晚青小心翼翼地託著他的手心,看著指節上的傷口,又有點想哭,哽著鼻酸轉身,“我去給你拿藥箱。”
已經過了零點,外面是萬籟俱寂的冬夜,陽臺玻璃門上結了霜,霧蒙蒙的天色晦暗,仿佛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蘇晚青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理著傷口,胸腔內泛著酸意,“你應該告訴我的。”
聞宴祁弓坐在沙發上,清冽眉眼軟和下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蘇晚青抽出一根棉籤,沒說話。
“你不說我也知道。”
聞宴祁抬手將她抱進了懷裡,把人按在自己腿上,感受到了她柔軟的氣息,才清啞開口,“這個世界很無賴,你受了太多這樣的委屈,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也習慣了萬事隻靠自己。你抗爭過吧,報警,內部檢舉,把視頻發出去,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隻可惜迎來的又是新一輪的委屈。”
“我知道,獨立樂觀是你的立身之本,你不會因為任何人丟掉自己的武器,我也不是讓你依賴我。”
蘇晚青眼睫輕顫,對上聞宴祁溫潤的目光,腦袋裡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這個世界的規則總是由少部分人來制定,你說過,對錯有時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但無論如何我想告訴你,以後有我陪著你,不管你穿過的是一條多麼黑暗的長路——”
聞宴祁眼神灼灼,仿佛承載了萬千的星光,“我願意做你手中的火把。”
今後不管遭遇了什麼,他都不想讓她獨自面對。
寂靜的燈光籠罩下來,蘇晚青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有種目眩神迷的錯覺,仿佛經歷了一場海嘯,她是劫後餘生的幸存者。
腦袋裡密集聚湧的感動和欣慰讓她渾身發軟,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視野裡的人逐漸變得模糊,眼淚不斷地流下來。
她握著聞宴祁的指尖,哭得像是喘不上氣,“說這些,那我以後賴你一輩子怎麼辦?”
聞宴祁將她抱得更緊,“你賴吧,下輩子也預定給你。”
再後來,分不清是誰主動。
聞宴祁將臉埋在她頸側,悶熱的呼吸撒下來,蘇晚青痛苦又幸福地抽泣了一聲,耳邊響起一聲悶哼,男人大手託著她的側腰,緩步走上了樓梯。
那是一個讓人迷醉的夜晚,在溫柔的親吻落下來的時候,蘇晚青短暫地感受到了一些萬物復蘇般的春機,潮汐不斷湧上來,撲打著花朵兒,她在心神蕩漾中聽著一道聲線不斷地重復著什麼。
聞宴祁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在霧氣彌漫瞧見窗外高懸的玉弓,仿佛是在確認什麼一般,貼近她的後背。
在甘心沉溺的月色裡。
愛我吧,就像此刻。
第56章
◎“你這表白方式夠老土的啊。”◎
翌日清晨, 蘇晚青在睡夢中被叫醒,睜開眼,房間內充斥著強烈的天光。
聞宴祁把窗簾拉開了, 並且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前。
“做什麼呀?”
她翻出手機看了眼,才不到九點, 放下手機就轉了個身繼續睡了,帶著鼻音嘟囔了一句, “今天是周日啊。”
聞宴祁冰涼的手伸向她的頸側,“起來, 帶你去個地方。”
蘇晚青怕冷,把頭埋進被子裡, 語氣帶著幾分薄怒, “三點半才讓我睡覺,現在才幾點,又要折騰我!”
“什麼叫折騰你?”聞宴祁俯身過來,帶著幾分惡意的逗弄, “昨晚不是你自己主動的嗎?”
蘇晚青閉著眼裝死。
沒錯, 昨晚好像是她主動的,但是人不能, 至少不應該!
得寸進尺, 沒完沒了。
明明是三支裝的盒子,一晚上就用光了。
聞宴祁看她沒有反應, 屏了屏氣息, “我是想帶你去趟墓園, 讓我媽見見她兒媳婦長什麼樣。”
空氣寧靜了幾秒, 蘇晚青果然掀開被子, “你不早說!”
聞宴祁歪了下頭, 唇角虛勾,“現在說很晚嗎?”
蘇晚青不搭理他,急匆匆地下床,趿拉著拖鞋就往衛生間走,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就一屁股坐到了梳妝鏡前。
聞宴祁原本還站在床邊等她,看她拿出了瓶瓶罐罐,幹脆從書桌前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兩條腿大喇喇岔開放,漫不經心地問,“你不是不愛化妝的嗎?”
蘇晚青隨意用鯊魚夾把頭發夾起來,露出一張素淨的臉蛋,看向鏡子裡的聞宴祁,一本正經道,“重要場合化妝以示尊重,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