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弄弦月,那晚的夜色格外溫柔,可被溫柔到的隻是旁人,蘇晚青面紅耳赤地坐在副駕上,連呼吸都變得窘迫了,明明上回聞宴祁幫她買衛生巾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
一個跟她曖昧不清,關系不明的男人帶著她,大半夜開車到處找便利店,找到一家問一家,你們有沒有女士的一次性小內賣......這事兒她想想就尷尬。
偏偏旁邊這人還時不時就勾唇笑,也不點名道破,就是笑,笑得舒朗溫潤,卻也明目張膽,“要不我帶你回家去拿?”
蘇晚青靠在頭枕上裝死,就是不說話。
也是不容易,在找到第四家商店的時候,她總算買到了自己要的東西,掃碼時聞宴祁似乎終於考慮到她臉皮薄,走到了一邊去。
走出便利店,蘇晚青提著袋子,猶豫著開口,“要不我自己走回去吧,就一公裡。”
聞宴祁拉開車門,“我送你,送到我就回去了。”
蘇晚青抬眼看他,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好像總是把握不好時機,不會提出拒絕,也不知道該怎麼更進一步,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聞宴祁對她如何,她就被動地如何。
一公裡的路程,不到十分鍾就開到了。
聞宴祁的車開進輔道,還沒熄火,倆人都看見車前頭走過一個人,是廖學長,蘇晚青也瞧見了,但她沒吭聲。
聞宴祁熄了火,待人都走遠了,才偏頭打量她,“不去打個招呼?”
“還是不要了。”蘇晚青僵硬地笑笑,也沒說為什麼。
廖傑是她和楊沅沅的大學學長,比她們高一屆,三人是不同專業,原本沒有什麼交集的,隻不過有一回,蘇晚青和楊沅沅出校看電影,晚上回來得晚了,在校門口被一群流氓纏上,當時就是廖傑見義勇為解救了她們。
廖傑是學校功夫社的社長,當時就建議蘇晚青和楊沅沅入他的社團,強身健體,學點兒基礎功夫,保護自己的安全。當時楊沅沅看他確實厲害,就拉著蘇晚青去了,可去了才知道,他那個社團總共就三個人,加上她們,也就五個。
大學頭兩年,蘇晚青和楊沅沅都累得不行,廖學長這個人一身孔武,為人也熱心,就是當教練上癮,操練起社員來不留情面,半年時間,社團剩下那兩個人也走了,最後隻剩下蘇晚青和楊沅沅,倆人入社兩年半,學了十幾套軍體拳。
剛剛在病房,廖學長就批評了楊沅沅,身體素質不好,一定是這兩年疏於鍛煉了,把楊沅沅說得那是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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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青生怕這會兒下去跟他打招呼,廖學長又要她原地表演一套拳法。她拎著一袋小內,在聞宴祁面前已經足夠丟臉了。
“為什麼不要?”他好像是真的好奇。
“就......已經打過招呼了呀。”蘇晚青胡亂找著理由,“而且他是來探望親屬的,都這麼晚了,估計趕著回家吧。”
“哦。”聞宴祁回過頭,“我還以為是有別的什麼不方便。”
聽到這話,蘇晚青想拉車門的手頓了一下,“什麼不方便?”
“沒什麼。”聞宴祁解開安全帶,狀似無意地開口,“剛剛在走廊上看你們打招呼,關系挺好的樣子。”
“是挺好啊。”蘇晚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在想什麼,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但他隻是我大學社團的社長,我跟他沒有別的關系。”
月色溫潤,車廂內的空氣卻突然滯悶了幾分。
“原來如此。”聞宴祁驀地勾唇,輕笑一聲,“所以你大學沒談過戀愛?”
蘇晚青不知道話題怎麼就歪到了這裡,默了幾秒,對上聞宴祁直勾勾望向她的眼神,黏灼的空氣中好像有燃爆的煙花,噼裡啪啦地響在耳側。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鼓點一般,為她吶喊助威。
“沒有啊。”她偏過頭,語氣是雲淡風輕的,“那你呢?”
聞宴祁還是盯著她瞧,目光濃霧一般撲朔迷離,“我也沒有。”
“哦。”蘇晚青眼睫稍垂,“那還挺巧的。”
她說了什麼,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是聽到聞宴祁問出口才想明白——
“哪裡巧了?”
是啊!
哪裡巧了?
巧在他們倆都是單身至今的寡王,剛好可以配成一對嗎?
蘇晚青忍受不了這種氛圍,摸到車門的把手,“那......那就不巧吧,我先上去了,你回去開車慢點。”
隨後,宛如逃難一般,她開門下車,沒有明顯的跑步動作,可兩條腿交叉邁步十分迅速,都快趕上疾走了,驚心動魄的半分鍾過去,總算進了電梯。
十幾米開外,聞宴祁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目光又沒有落點似的停了一會兒,才緩緩升上車窗。
豔火燒盡一切懸浮思緒,他唇邊揚起細長弧度,拿出煙盒,想抽一根煙,可赤橘色的火光都冒了出來,想起什麼,他又將煙折斷,重新塞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看到有讀者說進展慢,我想說設定就是兩個在情愛上沒開竅的純情小學雞,慢慢摸索互相試探的過程還是很有必要的(僅作者觀點),但是大家放心,再過一個情節(大概兩章),會有實質性的大進展!非常大的那種嗷!
評論區有熱心朋友指出上一章的bug,已經修改過來了,是我沒寫清楚,慢性闌尾炎手術是可以採用局麻的,就是比全麻痛一點,從頭到尾意識都很清楚,這一點已經補充上去了,感謝大家!
第37章
◎牽著她的手。◎
那一夜蘇晚青睡得並不安穩, 第二天臉色也不怎麼好,吃完午飯,扶著楊沅沅在走廊裡溜達了幾圈, 到了午後,就開始瘋狂犯困。
楊沅沅躺在床上看小說, 聽她打第三個哈欠時忍不住了:“要不你回家補會兒覺吧?”
蘇晚青窩在椅子上玩手機,頭也沒抬:“不用了, 聞宴祁這會兒肯定在家。”
“我說回錦園,你說得是哪裡?”楊沅沅放下手機, 促狹地看著她,“怎麼, 現在你老公在的地方才算你的家是嗎?”
蘇晚青屬實沒反應過來, 可經過楊沅沅一天一夜的念叨,她已經完成了脫敏訓練,面不紅心不跳地回望她說:“不,我的家在湖山區, 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 我的家很大,有空帶你去看看呀。”
楊沅沅翻了個白眼:“有別墅了不起哦!”
“是呀。”蘇晚青笑了聲, 剛想懟她兩句, 手機就響了起來。
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她隨便接起來, 對方剛說了句“喂”, 她就聽出來了。
其實昨天立案回去, 方禮苒就已經跟她道過歉了, 就在瑞思樓下的咖啡館, 一開始蘇晚青還以為她是迫於聞宴祁的關系才這樣, 直到方禮苒說出聞宴祁給她打過電話的事情。
“Yulia,我得承認我確實是因為聞總才來向你道歉的,但是請你相信,我現在的歉疚全都出自真心。”她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沒有多拘謹,但到底也不像在公司裡那樣高高在上了。
“說實話我真的擔心過聞總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但當我得知你曾勸過聞總,希望他站在我的角度上考慮我做這件事的動機時,我的愧疚取代了我的擔心。你會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而我當時卻並沒有把你的利益放在首位,我由衷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但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也可以理解......”
她後面又說了些什麼,蘇晚青已經不記得了,就記得最後,方禮苒最後說了一句話:“雖然聞總沒有要求過,但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是什麼交代,當時她也沒有問,直到方禮苒打了這通電話過來。
一個小時後,她換了衣服下樓,方禮苒提議在附近找一家茶室,蘇晚青也拒絕了,她實在沒有耐心坐下來,跟章薈面對面掰扯那些糟心事。
不知道方禮苒是怎麼做到的,竟然把章薈帶了過來,說要給她賠罪。
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口,蘇晚青走到兩人身邊。
方禮苒還是一身灰藍色的職業裝,小臂上掛著CELINE鯰魚包,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樣子,反觀旁邊的章薈,幾次見面,她都鍾愛色彩明豔的裝扮,連衣裙,細高跟,大波浪長發,潋滟的紅唇,可那天她隻扎了個低馬尾,妝都沒化,身上是淺卡其的襯衫和直筒褲,溫婉恭順,像是在刻意彰顯著什麼。
蘇晚青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她:“想道歉是吧?道吧。”
章薈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抿抿唇,嗓音低沉,光是聽著就透出一股不甘願,“對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希望你能原諒。”
這段話乍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可細細琢磨一番,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蘇晚青存了幾分疑惑,試探性地開口:“你知道我報案了嗎?”
她昨天中午才報案,把證據提交上去,警方是肯定的要去核實的,這麼短的時間,不一定會傳喚嫌疑人過去,所以她這樣問,就是想知道章薈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來道歉。
意料之中,章薈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她猛地抬頭,原本寡淡且沒什麼神採的目光陡然變得驚惶,僅僅一秒,她又恢復到那個面服心不服的狀態裡,低頭順眼地回答:“現在知道了。”
已是九月初的天氣,溫度降了不少,路旁的銀杏樹葉片搖晃,帶著第一道秋意,輕飄飄地落下來。
蘇晚青收回視線,突然變得心不在焉,“你走吧。”
章薈又抬頭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被她的輕慢刺激到了,那一眼沒顧得上自己營造出來的溫婉形象,怨毒又憤恨,蘇晚青毫不懷疑,現在再給她創造一個天時地利都適合的條件,她還是不會心慈手軟。
目送她離開,方禮苒語氣也變得低沉,“抱歉yulia,我沒想到她對你的怨恨那麼深,當初我以為她隻是覺得丟臉,想從你這兒找回點......”
“方總監。”蘇晚青打斷她,“章薈是聽了你的話才來道歉的嗎?”
方禮苒微怔兩秒,隨即回答:“我昨天中午跟你見完面就給她打電話了,我希望她能跟我一起過來,鄭重地給你道個歉,但是......”
“但是她沒有答應?”
“你怎麼知道?”方禮苒頗為疑惑地看著她,“然後今天上午,她突然又給我打來電話,說願意跟你當面道歉了。”
蘇晚青點點頭,“我知道了方總監,今天謝謝你過來,這件事裡關於我們倆的那部分在我這兒就算結束了,希望你也是。”
這便是原諒的潛臺詞了,方禮苒也松了一口氣,“謝謝你。”
倆人前後腳離開以後,蘇晚青沒有立刻上樓,她還穿著楊沅沅從家裡帶出來的拖鞋,漫步過了個馬路,走到昨晚那家讓她倍感尷尬的便利店裡,隨便買了杯拿鐵,然後到窗前的長桌邊坐了會兒。
章薈若不是因為她報案才來道歉,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蘇晚青肩膀完全塌下來,託著腮,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的車流,秋日的風和煦,天光似乎都染上了一層赤橘,她收回視線,目光又落在左手腕那串金色的小方片手鏈上。
她欠聞宴祁的人情,好像是越來越多了。
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就是有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蘇晚青拿出手機,找到聞宴祁的對話框,打了一行字:【你在幹嘛?】
打完後她仔細端詳了幾秒,覺得有點兒沒話找話那意思,於是又刪掉,重新編輯了一句:【你在家嗎?】
確認沒什麼問題了,她點了發送。
低頭喝了口咖啡,蘇晚青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看了會窗外的銀杏樹,又把手機翻過來屏幕朝上,聞宴祁一直沒回,她就一直無意義地重復這些動作。
直到三分鍾後,手機震動了一下——
聞老師:【在家,你要回來嗎?】
唇邊勾起的弧度有什麼深意,蘇晚青也來不及細想,隻是重新把手機拿起來,這次是在心裡盤算好,然後才開始編輯:【我待會兒可能要回去一趟,如果你沒吃午飯,我可以幫你帶一份。】
她隻記得自己是剛吃完午飯,並沒注意到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左岸水榭裡,聞宴祁走上露臺,垂眼看著手中的手機,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是14:26,可他還是指尖輕觸,在對話框裡打下了“沒有”兩個字。
蘇晚青幾乎是秒回:【那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屏幕上不再有新的消息,聞宴祁收起手機,眯著眼看了會兒遠處,良久,剛要轉身回房,手機重新響了起來。這次是電話。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