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KIM把咖啡放到桌上,對蘇晚青說,“Yulia,你下午準備一份創意簡報,放心寫,隻有我看。”
蘇晚青應下來,“好的,我現在就做。”
七月初,盛夏的午後總讓人昏昏欲睡。蘇晚青去茶水間續了兩杯咖啡,臨近五點,才根據之前的提案和執行完稿琢磨出了一份簡報。
提交給KIM之後剛想松口氣,聞宴祁的消息就來了。
聞宴祁:【發幾個你喜歡吃的菜。】
蘇晚青:【幹嘛?】
聞宴祁:【做飯阿姨現在在菜市場,奶奶問我你的口味。】
蘇晚青:【你定吧,我什麼都行。】
聞宴祁沒再回了,蘇晚青端著杯子想去茶水間,剛起身就看見Doris也站了起來,倆人看著對方手裡的咖啡杯,相視苦笑,頗有些難姐難妹的惺惺相惜。
瑞思的茶水間設在露臺內側,視野開闊,用來舒緩情緒最好不過,更別說濱城CBD區建築風格前兩年還上過新聞,現代與傳統的結合,多個寫字樓幕牆上都有疊拼的草書漢字,樓宇間的花壇還是蘇杭園林風的假山和松柏。
蘇晚青和Doris一人端著一個杯子,站在欄杆旁向下眺望,Doris突然嘆氣,“這樣的風景,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怎麼?”蘇晚青轉過身看她,“你想跳槽?”
Doris“嘖”了聲,“我當然不想了,但你剛來不知道,聞總可能要把公司賣給香港人了。”
蘇晚青從沒聽說過,“為什麼要賣?”
“我現在相信你跟聞總是真不熟了。”
Doris也轉過身,換成靠在欄杆上,跟她解釋,“聞總雖然是富二代,但他跟他爸不一樣,他是自己搞投資的,瑞思當年就是被他扶起來的,那會兒差點都要倒閉,聞總來了手場地置換,挨個約談原來合作過的公司,以最低的代理費把名頭打響了,後來瑞思才一步步越變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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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青聽得雲裡霧裡,“我記得之前看官網,成立公司的人好像是姓趙?”
“對,是姓趙。當年公司出事的時候聞總還隻佔股20%,姓趙的一招釜底抽薪,把公司賣給聞總後跑了。聞總雖然有能力,但他畢竟也不是廣告出身吧,其實做投資的人,低價收購,經營個兩三年,能賣上高價了再拋出去,這也很正常。”
蘇晚青若有所思,“這是你們聽來的消息嗎?”
“八九不離十了吧。聞總本來也對咱們這兒不上心,一年來不了幾回,現在的副總Alex也是他前兩年聘請過來管事兒的。”Doris說著,聲音低了許多,“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喜歡香港老板的做派。”
回工位以後也差不多是下班的點兒了。
蘇晚青託著腮繼續看資料,惦記剛剛聽到的事兒,她有些出神,還是旁邊的zane提醒她,“Yulia,你手機在震。”
蘇晚青垂眼,屏幕上跳躍著聞宴祁的名字。
不知道有沒有被看到,她有些心虛,把手機拿起來後看了眼zane。
他朝她豎起大拇指,“第一天上班就那麼認真。”
蘇晚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走到落地窗前接聽。
聞宴祁聲線很平,像是剛結束一場會議似的,嗓音清啞,“什麼時候下班?”
“......”蘇晚青信了Doris的話,這人對自己的公司是一點都不上心,連員工幾點下班都不知道。
“六點半。”
“行,我訂了束花送到保安室,你回家之前去拿一下。”
“為什麼要送花?”蘇晚青不理解,“為什麼不直接送到家?”
“我們的感情出了一點小問題,我送花是為了哄你。”聞宴祁強調的語氣好像在給她洗腦一般,“需要我提醒一下,你搬過來住的原因嗎?”
察覺到他又要使出陰陽怪氣大法,蘇晚青連忙打住,“明白,做戲做全套!”
聞宴祁滿意了,“孺子可教。”
因他這句話,蘇晚青有了靈感,掛上電話後,就把聞宴祁的備注改成了“聞老師”。
-
下班了。
蘇晚青開車回了左岸水榭,還沒靠近大門,保安就認出了她的車牌,從門崗裡抱了一束粉玫瑰出來,遞給她時還說聞先生特意交代過。
蘇晚青不由感慨,豪宅的天價物業費真不是白交的,保安這過目不忘的記性完美詮釋了一句話,任何行業幹到頂點都是高精尖人才。
她捧著花回了家。
一進門就聽見廚房傳來聲音,幾秒後一個圍著圍裙的阿姨走出來,笑靨如花地看著她,“太太回來了。”
蘇晚青也扯出笑,“阿姨,怎麼稱呼?”
“叫我邢姨就好了。”對方看到她手中的花,下意識想接過去,“哎呀,這麼漂亮的花,是聞先生送的吧?”
蘇晚青想起聞宴祁的話,故作腼腆一笑,“對。”
“聞太太,那我先去找個瓶子把花插起來,你先休息休息,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開飯了。”
蘇晚青把包掛在玄關的衣架上,“邢姨,您不要叫我聞太太了,叫我小蘇就行,聞太太聽著都快退休了。”
邢姨抿唇笑,“好的小蘇。”
蘇晚青回了自己房間。
半個月沒上班,陡然用了整整一天的腦子,這會兒躺到沙發上,突然有些悵然若失。
人可能隻會在不好的情緒裡才會想家,此刻,蘇晚青看著周遭冰冷的高級灰色調,有些想念錦園的那套小房子了。
雖然擁擠,但有人間煙火氣兒的溫馨。
在微信上和楊沅沅聊了幾句,樓下傳來邢姨的聲音,聞宴祁回來了。
蘇晚青收拾好心情,下樓時步伐盡量輕快,看見聞宴祁站在沙發前,她夾著嗓子,甜膩地叫了聲,“回來啦老公。”
聞宴祁回過頭,對她突飛猛進的口語感到詫異,但他是慣會喜怒不形於色,眉尾略微挑起幾分,臉上又恢復了平靜。
蘇晚青小跑著過去,自然地攀上了他的胳膊,“跟邢姨打過招呼了吧?我剛剛去了趟廚房,邢姨手藝真好,做得全是你愛吃的。”
開放式廚房,邢姨在切小菜,聞言看過來,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她笑道,“聞先生,小蘇,洗洗手可以吃飯了。”
“好嘞邢姨。”蘇晚青朝她笑了笑,撅著聞宴祁的胳膊就開始往衛生間走。
能感受到身邊人的不情願,整個上半身繃得像石頭,腰腹時不時蹭到手肘上,硬得像一面牆,蘇晚青懷疑他戴了什麼腹肌神器。
倆人恩恩愛愛地走進了衛生間。
蘇晚青把手放下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擰開水龍頭,她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聞宴祁,自信滿滿地問:“我剛剛演的怎麼樣?”
聞宴祁俯身,擠了兩滴洗手液在掌心,從她手掌上方直接攔截了水流,“不怎麼樣。”
蘇晚青不滿,又把手移回到他上方,“哪裡不好?”
“哪裡都不好。”
倆人爭搶第一手水源,幾個回合下來,蘇晚青關上了水龍頭。
“什麼叫哪裡都不好?”她有些生氣,“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你以後有什麼話能不能直說?”
“好,我直說。”聞宴祁側過身,眉眼濃烈,帶著少見的耐心,“成年人,在家裡,並沒有手牽手去衛生間的必要。”
“有些事過猶不及,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
蘇晚青瞪著眼睛,嘴唇微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聞宴祁抽出紙巾,遞到她掌心兩張,再次開口,聲音又恢復了漫不經心,“手擦幹淨,出去吃飯。”
那頓飯,蘇晚青吃得特別老實。
全程溫聲細語,一派高知女性腼腆溫和的形象,聞宴祁給她夾菜時蘇晚青,忍住了說“謝謝”,並且別出心裁地把自己碗裡的姜片夾到了他碗裡。
“臭臭的,你幫我吃。”她琢磨出了一些對的情緒。
對面的聞宴祁沒應聲,低頭的瞬間,蘇晚青瞧見了他扯了扯嘴角。
晚飯結束,邢姨收拾完廚房就離開了。
大門關上,蘇晚青長舒一口氣,瞬間沒勁兒,“我回房了。”
“等會兒。”聞宴祁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水,“跟我去趟書房。”
蘇晚青止步,狐疑地看他,“幹嘛?”
聞宴祁看起來已經習慣她隔三差五的自動防御,也沒多餘嘲諷,徑直抬腿上樓,“上次答應你的離婚協議起草好了。”
蘇晚青立刻跟上。
第一次進書房,蘇晚青被兩面牆的藏書震撼到了。她個子不算矮的,可踮腳才能看清最上面那排的書名,還有金庸和古龍的初代精印本,全冊。
“這些書全都是你的?”她發出了感慨。
“不是。”聞宴祁走到書桌前坐下,“從圖書館偷的。”
“......”
聞宴祁拿出了協議。
蘇晚青坐在他對面,草草閱覽了第一頁,就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看籤名。
聞宴祁的字體跟她想象中差不多。
筆鋒遒勁有力,落筆散而不亂,氣脈中貫。
蘇晚青看得滿意,小心翼翼地卷成筒,“那我拿走了?”
聞宴祁靠在椅子上,挑眉看她,燈光落在冷白的脖頸上,喉結的線條明顯,輕輕滾動一下,他帶著笑意開口,“不核對一下內容?”
“如果你會作假,當初也沒必要提出來。”
“行。”聞宴祁抬了抬下巴,“打算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