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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蘇晚青都快靠著路燈睡著了,一輛邁巴赫停在面前。
純黑的車身線型流暢,副駕車窗降下來,聞宴祁露出半張側臉,朝她揚了揚手,“上來,這裡不能停車。”
蘇晚青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系好安全帶,她直奔主題,“請問有什麼事情?”
聞宴祁穿著一件白襯衫,應該不是剛從公司出來,襯衫袖口是卷上去的,領口的扣子也解了好幾顆,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以及薄淡的酒精氣息,倒像是剛從什麼聚會中抽身出來的。
通身上下帶著一種混不吝的懶怠,說話也隨意,“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您有安排?”蘇晚青側身看他,“合同上約定過,如果有必要場合需要對方配合出席,須得提前一周知會。”
聞宴祁目光平視前方,像是隨口一般,“有這個規定?”
蘇晚青原本也沒打算拒絕,可聽他這樣說話,突然想起了自己初見那份厚厚的合同時有多驚訝,頓時又有些不滿。
這條規定明明是他制定的,大概率也是為了約束她的。
“聞總行事向來都是這樣嗎?”她語氣稍稍抬高幾分,“隻在利己的範疇內按照合同嚴格執行。”
這話一落地,車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仿佛連窗外流動的嘈雜聲也消失了一樣,隻能聽見輪胎壓過路面細小砂礫的摩擦聲,沉悶又尖銳。
須臾後,車子在路口停了下來。
等綠燈的間隙,聞宴祁偏過了頭,他眉眼深邃,對向車輛的燈光落在側臉,輪廓越發分明的同時,語氣也有些玩味兒,“你好像有點仇富?”
蘇晚青眉頭輕蹙,“隻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聞宴祁眼尾稍挑,“沒有在心裡罵我是無良資本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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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青語氣生硬,“我沒有。”
聞宴祁打量她氣鼓鼓的側臉,也不再開玩笑,認真說道,“行,那我也就事論事。先向你道個歉,這事兒的確是我違約,但事情緊急,還是希望你明晚盡量抽出空,但如果你實在抽不開,我會另行安排其他時間。”
他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我無意違約,但你可以提出補償條件。”
他這樣清風霽月,蘇晚青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沉默了半分鍾,她提出:“既然您違反了一次合同,那我也違反一次,就當大家扯平。”
直行綠燈亮了,聞宴祁收回視線,緩緩踩下油門,“說來聽聽。”
“上回你說的,如果我還想去您的公司,可以重新跟HR約時間。”蘇晚青抿了抿唇,決定趁熱打鐵,“之前拒絕是我意氣用事,現在想法變了。”
聞宴祁瞥她一眼,想起她昨日的風骨,“才一天時間就想開了?”
蘇晚青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您就說可不可以。”
“不可以。”
蘇晚青一驚,隨後心中的不滿又重新升騰起來,還未來得及爆發,又聽見旁邊人開口——
“這本來也不算違約,而且你隻是去面試,並沒有直接要我開後門,自然算不上扯平。”
蘇晚青感覺自己被戲弄了,咬牙默了幾秒,“聞總真是幽默。”
“還行。”聞宴祁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在經過一處路口時,單手轉動方向盤,將車拐進了一棟陌生的小區。
蘇晚青終於反應過來,“所以我們現在要幹什麼?”
等候升降杆抬起的時刻,聞宴祁偏頭看她,“明天和我家人在這兒吃飯見面,先熟悉一下,以免到時候讓人看出你是第一次來。”
車子駛進大門,蘇晚青看見巨大石碑上的刻字,才知道這裡是左岸水榭——濱城市地段最好,單價最高的小區。
“這是......”
蘇晚青話還沒說完,保安適時出現在車窗外,穿著工整,態度熱情,嗓門極大地衝著聞宴祁打招呼,“晚上好聞先生,歡迎回家!”
聞宴祁朝窗外點了點下巴,隨後抬眼看她,嗓音清落,“這是你老公的家。”
作者有話說:
評論發紅包。
第5章
◎辦公室戀情?◎
雖然早有設想,但進了門,蘇晚青還是被震撼得不輕。
之前聽楊沅沅闲聊時提起過左岸水榭,據說是濱城一半的有錢人都住在這裡,雖然是高層公寓,但沒有低於五百平的房子,蘇晚青還以為聞宴祁一個人住,左不過就是一套大平層,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了挑高的客廳和樓梯。
“您這房子,得有七八百平吧。”
聞宴祁走到冰箱前抽了兩瓶水,隨口應道,“兩層加一起九百多。”
蘇晚青又問,“幾間房?”
聞宴祁把她的水放在中島臺上,擰開自己那瓶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才掀了掀眼皮看她。
蘇晚青怕他多想,連忙解釋,“別誤會,我就是想問,我需要熟悉到哪種地步?”
聞宴祁收回視線,回答她,“明天要見你的是我奶奶,她隻吃一頓飯就走,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你覺得你能用到哪些地方?”
“廚房、餐廳。”蘇晚青想了一下,“衛生間。”
聞宴祁點點頭,“還有餐具擺放,空調溫度怎麼調,電視遙控器在哪裡,諸如此類,你全都要提前了解。”
蘇晚青認真點頭,“行,那帶我參觀吧。”
“你先自己看看。”聞宴祁說完,將水放回了桌子上,冷白的腕骨抬起來,作勢就要解襯衫的扣子,“我回房打個電話,待會兒有什麼不明白的再問我。”
“好的。”蘇晚青無比配合,“那您先忙。”
聞宴祁剛要上樓,聽到這句話又停下了。
他扶著純黑的金屬把手,垂眸看她,目光沉靜,“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對我的稱呼要改。”
蘇晚青愣住。
她把聞宴祁當成甲方,合同上他確實也是甲方,所以一直都用“您”來尊稱。
聞宴祁本就很高,又立在兩層臺階上,隻是倦懶地站著,手裡還捏著一個半癟的煙盒,雖然還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但看著突然多了幾分鮮活的帥氣。
“你可能需要提前熟悉一下。”他說。
當初倆人領證是各有所圖。
聞宴祁為得是應付老太太隔三差五的催促,以及時不時就拿“沒看見你結婚,死都閉不上眼”一類的話術來脅迫。
有一回被老太太逼得狠了,又偶然聽到父親的秘書打電話,提到聞道升早年創業時期曾有個一起下海的同窗,一度相交甚篤,甚至在彼此都沒有孩子的時候便定下了娃娃親。
倆人漸行漸遠後二十多年沒有聯系,半年前那個叫蘇向群的舊時老友卻突然找上門,話裡話外說著自己遇到了什麼困難,想要老聞伸以援手。
當時聞道升是拒絕了,可聞宴祁記下了這事兒,讓李泉去打聽了一下,得知蘇向群確實有兩位適齡的女兒。開始時李泉還沒弄明白蘇家具體的家庭關系,隻說一個女兒受寵,一個女兒不受寵。
聞宴祁定下了不受寵的那個,不出兩天就讓李泉去知會了蘇向群,一周之內就和蘇晚青見了面。他不喜歡勉強別人,但那次見面意料之外的順利,因為對方同他一樣,是對婚姻沒有任何期冀的人。
談妥之後,他才把這事兒告訴聞道升,順理成章得到了一頓訓斥,但聞宴祁向來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夾著一根煙,坐在會議室沙發上反問他,“老太太連化療都不去了,你有更好的辦法?”
如此,聞宴祁領證半年,整個聞家除了他還沒人見過蘇晚青。
“無意冒犯。”收起思緒,聞宴祁捏了捏煙盒,塑料膜發出吱呀聲響,而他嗓音略沉,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嚴肅,“老婆。”
蘇晚青幾乎把手心摳破,但還是沒有怯場,她不願在契約精神的表現上遜於聞宴祁,於是嘴唇張了張,盡量流暢自然地喚了聲:
“老公。”
沒有絲毫溫度。
聞宴祁盯著她看了幾秒,蘇晚青說完那句便移開了視線,鬢邊的頭發從耳後落下來,遮擋了一半的臉頰,但還是不難看出,她很緊張。
沒勉強,他極淺地應了聲,“睡前自己再練習練習。”
“哦。”蘇晚青想岔開話題,於是往廚房走去。
聞宴祁看見她狀似鎮定的背影,也沒再多說,抬腿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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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兩句有來有往的稱呼,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蘇晚青原本想自己打車回家,可聞宴祁還挺有紳士風度,拿了車鑰匙便不顧她的勸阻,領著她下了地庫。
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聞宴祁率先開了口,“你的車怎麼樣?”
“明天去拖。”說完這句,蘇晚青也禮尚往來地開啟了一個新話題,“關於我們是怎麼認識,並且談了戀愛的,你是怎麼跟家裡人說的?”
她解釋,“我怕明天說漏嘴。”
聞宴祁從臥室出來便換了身衣服,灰白色的T恤和運動褲,手表也摘了下來,晚夜的風從車窗吹進來,額上的碎發有些凌亂,倒是中和了他身上那股說不清的淡漠氣質。
“你怎麼想?”他反問了一句。
“說我們是大學校友,曾經彼此互有好感,但沒有表白,大半年前偶然重逢......”她說著,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大學讀得是哪所?”
聞宴祁握著方向盤,“賓大。”
蘇晚青驚喜,“那正好,我也是濱大的,那就這樣編吧。”
車子經過一處人行橫線,聞宴祁放緩了車速,等候一輛自行車過去的間隙,他掀起眼皮看了眼蘇晚青,“沒有三點水的那個賓。”
蘇晚青反應了許久。
“那就不合適了。”她僵硬地說。
車輛重新提速,聞宴祁收回視線,語氣隨意,“你不是要去瑞思面試嗎?”
“辦公室戀情?”蘇晚青愣了下,“可我還不一定會被錄用呢。”
聞宴祁揚眉,“那麼沒自信?”
“畢竟當時隻過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