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走神了。
她又想起姬無鏡了。
最近這兩個月, 她和溫靜姍一起打理朝政,忙得不可開交。與此同時, 姬無鏡也在忙——瞎忙。
年後剛開春的時候,宮裡來了繡娘,為宮中裁新衣。不曾想,姬無鏡竟然將人截了去。
顧見骊原以為他是想做新衣, 畢竟顧見骊曉得他極愛美。可讓顧見骊驚愕的是, 姬無鏡竟然是要跟繡娘學刺繡與裁衣。
身量極高的男子捏著針線研究蘇繡、蜀繡的場景著實古怪。
這事兒,自然也傳了出去。議論卻隻是暗地裡,誰也不敢明面來說,誰知道會不會惹怒了姬無鏡, 姬無鏡手裡繡花的針就會咻咻咻射出去,變成索命的兇器呢?
顧見骊在最初的驚愕後,倒也釋然,畢竟姬無鏡行事總與常人不同。顧見骊以為姬無鏡隻是一時興起,偏偏他興趣盎然,日夜將精力投在這事兒上。
白天鼓搗這個就算了,可是晚上也……
顧見骊蹙起眉。
她隱隱覺得她與姬無鏡之間的感情出毛病了。
他是不是生她的氣了?還是沒有以前那樣喜歡她了?
顧見骊手中的書卷落在石桌上,悶悶不樂地拽了拽垂在她身側的柳條。
“娘娘,日頭西沉,再看下去傷眼呢。”
顧見骊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都這個時辰了,便讓宮女收拾了厚厚一摞的書冊,起身回去。
她剛回寢殿,芫平一臉喜色地趕來稟告芫遂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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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逃亡那夜,顧見骊讓芫遂快馬加鞭去西廠求救於陳河,不曾想路上遇到了匪人,幸好得人所救。她雖然被人救下,卻受了傷,養了一段時日,身上的傷好了些才趕回宮中尋顧見骊。
養傷的那段時日,她不是沒想過送消息給顧見骊。隻是顧見骊身份特殊,她總擔心被不軌之人利用,所以一直沒說。待身子骨硬朗了,才親自趕回來。
說來也巧,救她的人是程梅雅的表哥,正是當初得了天花僥幸活下來,後來得顧見骊贈祛疤藥的那個程家表親。
當夜,顧見骊梳洗過後,偎在床榻上讀一卷書,默默等著姬無鏡。然而她一直等到子時,姬無鏡也沒有回來。
“季夏……”顧見骊剛一開口,才反應過來季夏還在雪山中的村子。
芫安走進來,笑盈盈地說:“娘娘是想季夏姐姐了。隻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季夏姐姐的腿沒痊愈的話,實在不合適在雪山裡跋涉。不過這都四個月了,她也應當回來了。”
顧見骊點點頭。
“娘娘是有什麼吩咐?”芫安問。
“他還在珍繡坊?”
“是呢。小錢子前一刻才去一趟,珍繡坊的燈點著,國父大人還在裡面忙碌。小錢子請他安歇,他將小錢子趕了出來。”
顧見骊問:“那小錢子有沒有看清他當時在做什麼?”
芫安猶豫了一下,仔細去瞧顧見骊的臉色,才說:“好像是在繡一方帕子。”
顧見骊將書卷合上,讓芫安吹熄燈燭。她決定睡了,不等他了。
又過了十來日,朝中對於姬無鏡住在宮中一事有了諸多不滿。
顧見骊理解朝臣的顧慮,可眼下情景她和姬無鏡實在不敢離宮。隻好以國父府仍在修建為由暫且拖延。
也就是這個時候,也該到了向西番出手的時候。西番兵強馬壯不說,且人人高大,勇士驍勇。顧見骊思來想去,讓姬無鏡帶著玄鏡子去一趟襄西相助。一來,剿西之舉會更順暢,二來也是可以讓姬無鏡暫且不住在宮中堵朝臣之口。
姬無鏡明日就要出發,顧見骊心裡沉甸甸的。
這……
兩個人的關系已經不太正常了,再來一個分別?
顧見骊放下奏折,決定採取行動。
殿內同樣翻看奏折的溫靜姍抬起頭來,問:“怎麼了?”
“靜姍姐姐,我告假一日,這些煩勞你了!”顧見骊急急起身,捧起厚厚的奏折放在溫靜姍面前的長案上,叮囑了一句正在看書的姬星漏不許偷懶,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姬星漏歪著頭瞧顧見骊離開的背影,問:“她做什麼去?”
溫靜姍溫柔笑著,說:“你養父明日要離京,許是去和他分別。”
姬星漏轉過頭來,小手轉著毛筆,盯著溫靜姍看。
溫靜姍差異地問:“殿下怎麼了?”
“你明天也告假。”姬星漏說。一口咬定的語氣像極了下命令,隱隱有了帝王姿態的雛形。
溫靜姍更覺詫異,她放下奏折,認真問:“殿下為什麼這樣說?”
“今日她告假明日你告假才公平。”
溫靜姍溫柔地輕輕搖頭,說:“這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
姬星漏不高興地低下頭繼續翻書冊,嘟囔:“一直不告假會累的。”
溫靜姍剛拿起奏章的手輕顫了一下。她心裡忽然一陣暖流,暖得她想哭。她垂眼,掩去眼角的湿意,慢慢笑了起來。
如此便很好,不能再好。
姬無鏡向來耐心不怎麼樣,可若他對一件事情上了心,耐心簡直讓人驚奇。他靠坐在藤椅裡,老神在在地拿著兩幅刺繡圖樣比對著。
一旁的幾個繡娘偷偷看了他一眼,迅速紅著臉收回視線,將頭使勁兒低下去。
原來有著一種人,貌美到無論他在做什麼,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他,都能吸引你的目光,更甚至勾了你的魂兒。
芫平端著茶壺進來,替換了姬無鏡身側桌子上的涼茶,說道:“大人,娘娘讓您今天早些回去,有事與您說。”
姬無鏡隨意“哦”了一聲。
芫平怕他忘記,臨走前叮囑小太監到時候再提醒姬無鏡一次。
今日姬無鏡倒是比尋常回去地早了許多。剛一踏入寢殿,姬無鏡便聞到了一股鬱香。他側首看向高腳桌上的博山爐。裡面的檀香換成了玫瑰香。
姬無鏡皺了下眉,推開裡間的門。
隔著一道山水圖的落地屏風,隱約瞧見屏風後顧見骊坐在梳妝臺前的身影,姬無鏡一邊繞過屏風往裡走,一邊問:“有什麼要與我說?去西番的……”
姬無鏡的話語戛然而止,訝然地望著顧見骊的背影。
顧見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的目光緩緩上移,從銅鏡中去看立在她身後的姬無鏡。可惜從她的角度瞧不見姬無鏡的臉色,隻瞧見他一襲紅衣。顧見骊輕輕舒了口氣,將手搭在梳妝臺,緩緩站起轉身,望向姬無鏡,對上他的視線。
她問:“我這樣穿好看嗎?”
她沒有穿尋常的中原襦裝,而是換上了一身淡紫色的異域服飾。
低胸的小衣箍在柔軟挺立的胸脯,細小珠串相綴的領口服帖地貼在雪脂胸口,鎖骨展露,香軟若隱若現,溝壑隱在淡紫色的衣料裡。小衣不過半截,裹了雪軟便沒了,流蘇輕盈地墜著,輕拂纖細的腰腹。裙腰亦低,搭在細細的腰下,似乎輕輕一扯就會扯下來。長裙曳地,薄薄的料子遮不住肉體的纖細與瑩白。腳上踩著一雙珠串鞋子,一顆顆腳趾露在外面,小巧可愛。腳踝處松垮系了一條紅繩,上面墜著兩隻小小的金鈴,隨著她細小的動作,發出細小又悅耳的聲音。
她臉上不施粉黛,連唇脂亦卸去,膚如凝脂,瑩白柔軟,卻在眉心描繪了朱紅的花鈿。鴉色雲鬢垂落下來,溫柔地搭在她的肩背。
姬無鏡懸在胸腔裡的一口氣輕緩地舒出來,說:“好看。好看得快要了叔叔的命。”
他朝顧見骊走過去,走到她面前停下來,手掌搭在她的後腰,將人帶進懷裡。兩個人緊密相貼,顧見骊細腰微微後仰,上身略拉開些距離。她將一隻手輕輕搭在姬無鏡的胸口,仰起頭來望向姬無鏡,心裡有些緊張。
姬無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恍惚發現不過一年多而已,他的小骊骊竟然不知不覺中又長高了一些。
“叔叔……”
姬無鏡耳朵痒了一下。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喊他。
“叔叔時常讓我說好聽的話,可你怎從來不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我?”顧見骊聲音是甜的,是軟的,甚至是香的。
姬無鏡覺得自己的耳朵越發痒了,甚至痒的地方也不止是耳朵。
“你想聽什麼?誇你天上人間第一絕色,臉美胸大腰細連屁股都白得要命?”
顧見骊微怔,緩慢地眨了下眼睫,纖長微蜷的眼睫撲閃,好像柔軟的羽毛在姬無鏡的心頭輕輕刷過,痒得要命。
顧見骊抿唇,壓下心裡怦怦的緊張,重新抬起頭,對上姬無鏡的目光。她踮起腳尖湊近姬無鏡,一粒粒腳趾緊張地微蜷。
姬無鏡俯下身來,吻她嬌豔欲滴的唇。
顧見骊靠在姬無鏡的懷裡,緊密相貼,她聽見自己貼著姬無鏡胸膛的心口怦怦跳個不停。
他也聽到了吧?
顧見骊合上眼,搭在姬無鏡胸口的手放松下來,攀上姬無鏡的肩,緊緊攀著他。
長久的擁吻過後,姬無鏡卻忽然睜開眼睛,他垂眼,望向閉著眼睛的顧見骊,喉間滾了滾。他輕輕退開,離開她的唇,湊到她的耳邊,輕咬她的耳垂,而後捏了捏她的耳朵,貼著她的耳朵,聲音沙啞低沉:“顧見骊,你在明目張膽地勾引叔叔。”
顧見骊臉頰染上了幾分緋紅,情緒裡染上了三分羞窘。可她並不否認,她靠在姬無鏡的懷裡輕輕頷首,聲若蚊蠅:“是……”
姬無鏡低下頭,去啃咬顧見骊軟白的肩,去咬她纖細橫斜的鎖骨。輕薄的淡紫色衣料緩緩落地。
姬無鏡捏著顧見骊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眯起眼睛凝望著她緋紅的臉。他喉結上下滾翻,更用力地去吻她。新換的床褥凌亂,顧見骊由著姬無鏡擺布,朦朧間聽見姬無鏡啃咬著她的後頸,聲音沙啞地說:“顧見骊,你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