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你這闖什麼呢?這大半夜的,爺和夫人都歇了!”
“你這丫鬟趕緊給我讓開,我有急事!”
季夏伸出胳膊擋在長生身前,白了他一眼,說:“到底是什麼大事?有那麼重要?你也不怕壞了你們爺的好事兒!”
長生看著月色下季夏那張臉,恨得牙根痒痒,可又不得不忍耐下來,放緩了語氣,央求:“好季夏,我進屋也不方便,那煩請你幫忙送句話進去給五爺如何?要不然,我可扯著嗓子喊人了,到時候不僅是吵醒你家姑娘,連府裡別人也要吵醒了!”
季夏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什麼話啊?”
長生湊到季夏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給她。
季夏的臉色變了。
長生推了她一把,急躁道:“去啊!”
季夏回過來一半的神,她叩了叩外間的門,說:“姑娘,您和五爺歇下了嗎?”
半晌,裡面才傳來姬無鏡不耐煩的聲音:“進。”
季夏摸黑穿過外間,停在裡間門外,心裡忐忑地開口:“五爺,長生連夜趕了來,就在外面,他說一個自稱小公子生母的女人去了家裡……”
顧見骊愣住了。下一瞬,她敏銳地感覺到了身側姬無鏡的不同尋常。幾乎是在同時,姬無鏡便下了床,隨手一揮,點燃了屋內昏黃的燈光。姬無鏡冷著臉,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
顧見骊愣愣望著他,眼睜睜看著姬無鏡走到門口,動作毫無停滯地推開了門。
“姬昭!”顧見骊忽然非常大聲喊住了他。
姬無鏡一腳已經邁出了門檻,動作忽然停下來,隻停滯了一瞬,他轉過身,朝著生氣的顧見骊大步走回去。他步子邁得又大又快,還沒走近床榻便伸出了手,當他停在床榻前,手掌擦過顧見骊的耳朵繞到她腦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與此同時俯下身來,用力地親了一下她的嬌嫩的唇。親吻一觸即離,而後他湊到顧見骊耳邊,將聲音壓得極低,說:“星漏不是我的孩子。”
姬無鏡直起身的同時扯一側的被子,將顧見骊的身子裹了起來,然後轉身大步往外走。他走出屋,長生見他出來,立刻跟在他身後。姬無鏡卻忽然說:“留在夫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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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長生腳步生生頓住。
顧見骊整個人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淡粉的被子圍著她瑩白的身子,像一束初綻的花。
“姑娘?姑娘?”季夏站在門口,也沒敢進來,有些擔憂地喊她。
顧見骊終於回過神來。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才看向站在門口的季夏。她說:“去側間給我拿衣服,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回家。”
“啊?這麼晚……”
顧見骊欠身拿起姬無鏡隨意仍在床榻上的長衫將自己瑩白的身子裹住,匆匆下了床。她心裡微沉,莫名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麼事情。
第155章
姬平蓮很晚沒有睡, 等著外出的兄長姬節歸家,一直等到午夜。丫鬟稟告姬兄吃酒回來,姬平蓮立刻讓丫鬟給她披上暖和的鬥篷迎出去, 並且吩咐丫鬟帶了早就備好的蓮子燕窩粥, 還有醒酒茶。
“這馬上都要下半夜了, 怎地還沒歇下?”姬節大步朝前走去。
姬平蓮沒有回答,隻是說:“妹妹給兄長熬了蓮子燕窩粥, 裡面放了參片和老姜, 驅驅寒。”
姬節一邊和妹妹回屋裡走,一邊笑著說:“呦呵,這可是大補啊。”
進了屋, 姬節坐下, 姬平蓮親自從丫鬟手裡接過蓮子燕窩粥捧給姬節。姬節笑呵呵地瞧了妹妹一眼,大口喝了。別說,這麼寒冷的天, 暖呼呼的補粥入胃, 讓姬節整個身子都熱乎起來。
見他吃空了一碗,姬平蓮又接過丫鬟遞來的醒酒茶, 說:“瞧著哥哥吃了酒,恐又要頭暈,喝一碗醒酒茶。”
姬節接過來, 卻並沒有喝,而是放在一旁。他含笑望著捧在手心裡的妹妹,一眼把妹妹的小心思看透, 道:“放心,你想要的東西哥哥哪個沒給你弄來?畫像在今兒個一早就輾轉傳到了巴圖爾的手中,巴圖爾就是個老色痞,還是膽大包天的。他在十七八歲的時候,看中了他伯父的小妾,可是連殺伯奪妾的事兒都幹過。他爹舉刀要砍他,最後還不是把自己相中的舞姬也給了他……”
姬節說到這裡,忽覺得對還沒出閣的妹妹說這些不太合適,隱約覺得的確喝多了,遂住了口,也不再對妹妹講巴圖爾其他荒唐事兒。
至於他為何知道這樣清楚?
廣賢王的封地本就臨近西番,姬節多年前就與巴圖爾相識。
姬平蓮繞到小幾另一側坐下,開口:“哥哥可覺得我做得過分?”
“隻要你開心就好!”姬節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姬平蓮知道哥哥疼她,可她不想持寵而嬌,更不想哥哥看低了她。所以她等到現在不僅是等結果,也是等著姬節回來向他解釋。
“哥哥,我也知道壽宴上的事情不大。誰又不曾在背後說過旁人?更何況我又沒說她顧見骊半句,都是平鵑碎嘴了。若顧見骊氣不過,私下詢我要罰平鵑,我也能大大方方地罰了平鵑。可她竟將事情擺在了明面上,當著整個京中貴人們說道!”姬平蓮說著說著動了怒,“流言這東西傳來傳去,也就傳岔了。不出三日,別人再議起此事,隻會說我和平鵑後背碎嘴,被顧見骊當眾打臉。可我什麼都沒說啊!我能不委屈嗎?哥哥你不知道名聲對女子多重要,這些流言簡直能毀女子的一輩子!”
姬節忙說:“別氣別氣,哥哥這不是幫你了。哥都明白,你不用解釋這些。她欺負了你,哥哥自然幫你。她不過異姓王的女兒,咱們父親才是正宗的王爺。別再想這事兒,近日多和京中權貴女眷走動走動,若是有哪家有聯姻的意思,你自己也相看著,給自己挑個滿意的夫婿。”
姬平蓮愣了一下,才說:“過了年,我可是要跟你們回家鄉去的,我才不遠嫁至京!”
姬節神色莫測地笑了,悠悠道:“日後咱們家說不定還要搬至京中。”
姬平蓮目光閃爍,心裡隱隱有了猜測。怪不得哥哥會用那樣的口吻說到武賢王……姬平蓮心中惴惴,有些不安。
今夜許多人沒有睡。
榮元宥走了之後,顧在骊懶洋洋地靠坐在美人榻上,讓丫鬟拿了沉釀,頗有雅趣的獨自小酌。顯然今日與友人相聚時,吃酒沒吃盡興。雖說她性子灑脫些,可到底是有分寸,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在外面醉了酒。她是今年才開始飲酒的,開始時慢慢喜歡上甜酒,後來不知怎麼酒量變大,逐漸喝上了烈酒,烈酒讓她雙頰酡顏神色微醺卻並不大醉。多少次,丫鬟進來扶她,瞧她慵懶伏在美人榻上微醉嫵媚,美得勾人心魄。
顧敬元晚歸,歸家之後也沒歇下,為大女兒的事兒犯愁。
陶氏瞧著他的臉色,走到他身後,給他捏捏肩。陶氏有心探探顧敬元的意思,問:“爺可是為了榮家小世子要娶咱們大姑娘的事兒擾心?”
顧敬元沉默了半晌,才悶聲問:“你怎麼看?”
他知道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不好,這事兒本來就是他心坎上的刺,此時再給女兒看親事還哪敢草率。不僅不敢草率,更是緊張得要命。當年行軍打仗被敵軍包圍都沒這麼束手束腳。
顧敬元居然會問她的意思?陶氏簡直有些受寵若驚,斟酌了詞句,才說:“襄西公家裡祖上是尚了公主的,大抵是因為這個,幾代男人對妻子都尊敬寵愛得有些過分了。更難得可貴的是幾代男人院子裡都幹淨,不僅沒妾,而且成婚前連通房都不準許有,庶子這些更不會有。隻這一點,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顧敬元忽然轉過頭去看她,詫異地問:“這個就羨煞旁人了?我院子裡除了你是有別人了?”
陶氏有些懵,不曾想顧敬元會說這個話。不過陶氏心裡並沒有多少歡喜,因為她知道顧敬元如此並不是因為她。她別開視線,笑著轉移了話題:“昨兒個宴上,我聽說小世子還沒進京呢,京中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打了他的主意,他自是極好的女婿人選。隻是他若是配咱家大姑娘……我也知道爺顧慮他年紀小……”
“不。”顧敬元打斷陶氏的話,“我顧慮的並不是他比在骊小四歲。”
陶氏驚訝問:“那爺是顧慮什麼?”
顧敬元嘆了口氣,無奈道:“襄西太遠了,實不舍在骊遠嫁。路上要月餘,若是她被欺負了,我趕過去都來不及!”
“若真是成了,我跟去?”顧敬元自言自語。
“不行不行。我要跟著在骊去了襄西,見骊怎麼辦?姬狗那混物更讓我不放心……”顧敬元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又他媽說胡話了。”
他這樣說自己,反倒是讓陶氏不敢接話了。
“王爺可歇下了?”僕人看見屋子裡亮著燈,才敢來過來親親叩了叩門,將長生來過之後,姬無鏡連夜離開,且顧見骊也在收拾東西打算回去的事兒稟了。
“什麼玩意兒?姬狗把見骊扔下了?”顧敬元一下子站了起來。
陶氏急忙勸著:“興許是家裡有事兒呢!”
顧敬元直接往外走,還沒走到顧見骊的住處,迎面見到顧見骊腳步匆匆往外走,身後跟著季夏和長生。
“父親竟還沒歇下?”
“姬狗又搞什麼亂子了?”顧敬元語氣不善。
顧見骊為姬無鏡遮掩,說:“是孩子病了,他得回去看看。他怕我趕夜路著涼才沒讓我回去。可後來我想了想,也覺得放心不下,怕他照顧不好孩子,想著還是跟回去好啦。”
顧見骊放軟了聲音,溫柔地說:“等過幾日我再回來看父親。”
“又是他那兩個孩子的事兒?”顧敬元火氣很大,“那倆孩子關你什麼事兒?又不是你的孩子!”
想起榮元宥家裡祖孫三代院子裡都幹幹淨淨的,更是替他的小囡囡抱不平!
陶氏在一旁柔聲勸著:“咱們見骊心善,疼著那倆孩子。”
顧見骊搖頭,望著陶氏說:“都是跟著母親學的。”
顧敬元詫異地看了陶氏一眼,忽然明白了過來。陶氏對他的兩個女兒真心實意,這是以身作則,被孩子繼承了下去。
想到自己的兩個女兒沒有受到繼母的委屈,將心比心,顧敬元忽然就不氣了,放緩了語氣,問:“怎又病了?可嚴重?”
“不曉得的,正是不曉得,我才急著要回去。”
顧敬元擺了擺手,說:“路上多穿些,這冰天雪地的,千萬給老子凍著!”
顧敬元又派了七八個家丁護送著,必須給送到家門口才行。
出了王府大門,顧見骊上了馬車,她看向季夏,說:“夜裡冷,進車廂裡來坐。”
季夏忙拒絕:“今兒個不冷,我就坐在外面。都這個時辰了,姑娘您在馬車裡眯一會兒。”
顧見骊稍微猶豫了一下,倒是同意了。
馬車轆轆前行,在輕微的顛簸中,顧見骊小心翼翼地藏在長袖中的手伸出來,張開握了許久的手。
沒有用過的那個魚泡被她攥在手心裡,皺巴巴的,又破了。
顧見骊望著手心裡的魚泡,心裡七上八下的。
她急匆匆出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東西。她知道明日定有府裡丫鬟去收拾她房間的床榻被褥,若是被丫鬟瞧見這東西……
顧見骊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處理的,可她覺得不好意思。甚至都沒好意思讓季夏幫忙處理。
顧見骊想了想,轉身從長凳下的抽屜裡翻出香囊來。這個香囊,還是她前段時日繡來打發時間,答應姬無鏡繡好了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