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真感覺到了顧見骊的警告,她手中的盒奁變得沉甸甸起來。她忽然明白,沒有下一次了,若有下一次,顧見骊不會再這樣笑著溫柔與她說話。
姬月真皺眉:“顧見骊,你這人真討厭。臨了,高高在上地拿些恩情來堵我。讓我又氣,又氣不起來。還不如打我巴掌呢!”
顧見骊已經不管這小姑娘,坐在梳妝臺前,梳理著半幹的長發。
姬月真走到門口,又回頭望向顧見骊,猶豫了好半天,還是問出來:“顧見骊,五叔死了以後,你會不會和哥哥在一起?”
“慎言。”顧見骊道。
“我沒胡說!哥哥分明就是在等你!你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留在府裡就是因為能多看你一眼。他已經不要我和娘了,等五叔死了,他會帶你離開這裡的!”
顧見骊梳理長發的動作慢下去。
“你說話呀!顧見骊。”姬月真急著問。
“不會。”
“不騙人?”姬月真朝顧見骊又走近了兩步,步步緊逼,“這裡沒有別人,我也不會把你的話告訴別人,你告訴我實話,到底會不會?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哥哥對你更痴情的人!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你可知道他的手指是怎麼斷的?不過是為了撿那枚玉扣罷了!”
“不會。”顧見骊從銅鏡中對上姬月真的眼睛。
“我不相信。”姬月真搖頭,“我不相信你的話,除非你告訴我理由。難道你愛上我五叔了?等我五叔死了,你也要為五叔守一輩子的寡?還是你害怕別人議論紛紛?”
顧見骊無奈地輕嘆了一聲,她說:“月真,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所謂的以身相許海誓山盟並沒有那麼重要。並非再婚嫁就是對亡夫亡妻的遺忘背叛,也並非鳏寡相守的感情就比前者深。未來之事不可知,若有一天你五叔不在了,我自是不敢承諾餘生一定不再婚嫁。可我隻能說即使我再婚嫁,再嫁之人也絕不可能是你哥哥。”
“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男兒多的是。”
“你……你竟是歪理論!”姬月真轉身往外走,剛邁出去,對上姬無鏡的臉,她尖叫了一聲,手中的盒奁落了地,狠狠砸在她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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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骊心裡“咯噔”一聲,起身走到姬無鏡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姬無鏡的神色,挽起他的胳膊,溫柔了聲音:“怎麼又回來了?”
聽了顧見骊忽然放軟放柔的聲音,姬月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撿起地上的盒奁,小聲喊了聲“五叔”。
姬無鏡瞥向姬月真,顧見骊在姬無鏡開口前先說:“既然拿了東西,趕緊走吧。”
姬月真抱緊盒奁低著頭匆匆往外走。
姬無鏡走進屋中,打開衣櫥的門,在裡面翻找著什麼。
顧見骊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實在是她不知道姬無鏡在外門立了多久,又聽見了多少。她跟到姬無鏡身邊,誠懇地問出來:“你聽見了多少?或許你聽了一半,有話想問我?我都可以給你解釋的。”
姬無鏡瞥了她一眼,將兩套襦裝扔到她懷裡,說:“就拿這兩套,其餘的不必要了。”
“什麼?”顧見骊茫然地望著他。
“搬家啊。動作快點,馬車在外面等著。”
“你騙人的,不是去殺人解悶的?”顧見骊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姬無鏡出去了一會兒,把搬家這麼麻煩的事情全安排好了?
姬無鏡笑了,說:“顧見骊,我殺人很貴的。”
“你是說真的?我們現在就走?現在?”顧見骊又驚又喜。如果能搬走,即使是住農家小院也是好的。
姬無鏡握住她的雙肩,彎下腰來,用額頭撞了一下顧見骊的額頭,疼得顧見骊“哦唔”了一聲,揉著眉頭。
“快收拾。”
“嗯!”顧見骊立刻忙起來,也沒問要搬到哪裡去。雖然姬無鏡隻讓她拿兩件衣服,可她收拾了好些東西出來。顧見骊也很意外。
她以為自己在混日子,混到姬無鏡去世,可不知不覺中這半年竟也攢下這麼多東西。
上了馬車,顧見骊後知後覺地問:“都沒有與府裡的人說一聲?”
“為什麼要搭理他們?”姬無鏡詫異問。
第119章
顧見骊慢慢曉得了, 姬無鏡向來我行我素, 不在意別人目光,更不在意什麼所謂的規矩, 他一向都是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的。
可是顧見骊守規矩守習慣了,守了十幾年。如今日日與姬無鏡相處,瞧著他行事匪夷所思, 令顧見骊常常目瞪口呆。可顧見骊從不會因為別人與自己不同而妄自評判別人的對錯。初時, 她也隻是因為對不同行為的尊重罷了, 可日子久了, 在尊重的基礎上,潛移默化裡多了新奇和有趣。
原來日子還可以換一個過法,還能這麼肆意妄為。
心底的那絲新奇有趣慢慢變成了躍躍欲試。
“這是要去哪兒呀?”姬星瀾揉著眼睛從被窩裡坐起來。她張著小嘴兒打哈欠, 圍在身上的薄毯滑落下去。
出發的時候, 姬星瀾和姬星漏還在被窩裡睡午覺。姬無鏡直接讓人將他們抱上馬車,馬車顛簸, 把兩個孩子顛得迷迷糊糊的。
顧見骊揉了揉姬星瀾壓紅的小臉蛋兒,微笑著柔聲說:“我們要搬家啦。”
“搬家?”姬星瀾眨眨眼。
一旁耷拉著小腦瓜的姬星漏一下子抬起頭來,驚訝問:“從廣平伯府搬出去?換個地方住?”
“對。”顧見骊欠身,伸手整理著姬星漏身上的衣服。他睡覺的時候不安穩,將身上的小衣服擠壓得皺皺巴巴的, 衣襟兒偏到一側,露出小胸脯來。
“那我們搬去哪兒呀?”姬星瀾爬起來,站在窗口,小手兒掀舉著簾子, 好奇地望著車窗外的路邊風景。
姬星漏也問:“是比廣平伯府還要好的地方對不對?”
顧見骊很想說她也不知道,她側過臉望向姬無鏡,見他懶洋洋地靠著車壁,閉目養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顧見骊壓下想問姬無鏡的念頭,柔聲對兩個孩子說:“是的,比廣平伯府還要大還要氣派還要漂亮。”
“哇——”站在窗口的姬星瀾扭過頭來,一臉欣喜。
就連向來一副欠錢臉的姬星漏,都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姬星瀾和姬星漏完全被搬家的喜悅衝去所有的瞌睡,肩並著肩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景色,新奇地嘰嘰喳喳。所謂的嘰嘰喳喳大多都是姬星瀾。而姬星漏嘛,不過偶爾冒出來一句兩句類似“哪兒好看了?”、“這你都不知道,好沒見識”、“一般吧”、“切”……
顧見骊忽然覺得有些心虛。姬無鏡真的會挑宅院嗎?會不會讓兩個孩子失望?她有點後悔那樣與兩個孩子說了。顧見骊甚至想,姬無鏡會不會隨手弄個茅草屋、寺廟道觀之類?
顧見骊轉念一想,姬無鏡該不會是把他們直接帶去玄鏡門吧?
是了,姬無鏡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搬家的事情安排妥當,隻能是搬去原本不用折騰的地方。那隻能是玄鏡門了?
和一群殺手生活在一起?顧見骊心裡惴惴地又一次看向姬無鏡。
似感覺到顧見骊的目光,姬無鏡睜開眼,看向顧見骊,說:“還要很久,你們累了就睡一會兒。”
“好!”姬星瀾拉著哥哥的手跑回被窩裡躺下。
姬星漏小聲嘟囔:“我不困,不想睡……”
姬星瀾揪著個小眉頭,小聲說:“哥哥要聽爹爹的話哦!”
她伸出小手來,撫過姬星漏的眼睛,說:“哥哥快閉眼!”
姬星漏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不情不願地閉著眼努力睡覺。
顧見骊瞧著他們忍俊不禁,彎下腰來,給他們兩個蓋好被子。
他們兩個就睡在車廂的地面,下面鋪著厚厚的兩層被子。
林嬤嬤和慄子、季夏都在後面的馬車,後面那輛馬車裡還裝著些衣箱,若是再塞兩個孩子也太擠了些,姬星瀾和姬星漏便被安置在了姬無鏡和顧見骊的馬車。
顧見骊掀開車窗前的垂簾,望向外面倒退的景色,想要辨路,可外面的景色十分陌生,是顧見骊不曾見過的。
不過夏日的涼風拂面,吹動顧見骊臉上的面紗,倒是舒服得很。
因為出門,顧見骊放下劉海兒、故意將鬢角兩側垂下來一些鴉發,又戴了淺紅色的面紗。這樣將面目的疱疹遮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柔軟的杏白色,隻有披帛是和面紗同色的淺紅。不知她身臉醜態的,隻瞧著她的身段和一雙潋滟眸,就會被她吸了魂兒,覬覦著輕紗下半遮半掩的天資容貌。
此時被吸了魂兒的正是姬無鏡。
姬無鏡慢悠悠地舔唇。這一個月,他一直看著顧見骊全身被天花蹂躪過的樣子,雖也沒覺得有多難看難以忍受,今日方覺顧見骊原本是極美的。唔,還是這樣美著比較好看。
美得都快要超過他了。
感受到姬無鏡古怪的目光,顧見骊疑惑地望著他,怕吵到姬星漏和姬星瀾兩個孩子,顧見骊挪了挪,坐到姬無鏡身側,緊挨著他。她湊到姬無鏡耳邊,壓低了聲音問:“怎麼啦?”
香香軟軟的氣息吹拂在耳上,有點痒,姬無鏡歪頭,用耳朵蹭了蹭肩。他抬眼看向顧見骊,忽然低頭,隔著面紗去吻她的唇。
顧見骊猛地睜大眼睛,拼命用手指向姬星漏和姬星瀾。
要是這兩個孩子忽然醒過來怎麼辦?!
姬無鏡面無表情,懶得理會顧見骊的拼命暗示。他輕輕磨著顧見骊軟軟的唇瓣,又含入口中。她臉上的面紗地質極為柔軟細膩,可姬無鏡還是覺得粗糙得很,每天她的唇億萬分之一的柔軟。
不痛快。
姬無鏡皺眉,將顧見骊臉上的面紗扯去,這才心滿意足地盡情去吃顧見骊的唇舌。
顧見骊心跳忽地加快,砰砰砰。她驚慌伸手去推姬無鏡,手腕卻輕易被姬無鏡扣住。顧見骊怕自己折騰得動靜大了,反而吵醒了兩個孩子,隻好無聲抗議,用兇巴巴的眼神控訴姬無鏡的惡行。
姬星漏是被姬星瀾拉著躺進被窩的,姬星瀾很快睡著了,可姬星漏卻一直睡不著。他聽見古怪的動靜,悄悄睜開眼睛,驚訝地看見爹爹和顧見骊的嘴貼在一起。
咦,他們兩個人這是在做什麼呢?
咦?爹爹催他們睡覺是不是不想被他和妹妹看見?姬星漏漆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迅速低下頭。他眨眨眼,看著妹妹微微張著的小嘴兒,想了想,湊過去,吧唧了一口。
他沾了一口湿漉漉的口水,嫌棄地皺起小眉頭來。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還怪惡心的!爹爹和顧見骊的愛好真是髒兮兮的!他閉上眼睛,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