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蛋?” 顧見骊懵懂無知,“那是什麼蛋?可好吃?”
姬無鏡放下剪子的動作一頓,他抬眼望著顧見骊幹淨的眼睛,視線逐漸下移,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指腹輕輕抹過她軟嫩的唇,他說:“好吃啊。下次請你吃個夠吃個飽。”
“好!” 顧見骊垂下眼,去看自己的指甲。
姬無鏡看向她,語氣古怪:“請一次哪夠啊,日日請你吃才像話。”
顧見骊沒怎麼聽,她彎起的眼睛很快耷拉下來,將十指重新遞到姬無鏡眼前,說:“沒對齊!”
兩手無名指指甲的長度的確不同。
姬無鏡沒好氣地問:“是不是還要我拿磨石給你磨光滑啊?”
“我可以自己磨的。”
姬無鏡舔唇,有一句話卡在嗓子裡上不來下不去,欲言又止。最後低下頭,默不作聲重新給她修剪了指甲,仔仔細細。
他看著顧見骊一副歡喜的重新躺回羅漢床,心情有些復雜。
顧見骊很快就睡著了。
寂靜的夜裡,藕色的床幔被掀開,姬無鏡悄無聲息地走到羅漢床前,他彎下腰,湊近顧見骊的臉。顧見骊檀口微張,乖巧酣眠。姬無鏡彎著腰凝視了她很久很久,許久之後,他伸出手,想要碰觸她軟軟的臉頰和微微蜷曲的眼睫,卻又在指腹將要碰到時停下動作,慢慢收回了手。
第二天一早,顧見骊早早醒來,梳洗過後,坐在銅鏡前描了妝,眉心貼上羅扇花鈿。
姬無鏡掀開床幔時,看見顧見骊正在換衣服。寢衣被她脫下來,身上隻有一條茶白的抹胸,繡著雲紋和栀子。抹胸隻是薄薄的一層,遮不住翹起的小紅粒。
“顧見骊!” 姬無鏡眼神陰翳,“能不能去西間換衣服?你的體面你的臉面呢?”
顧見骊被他嚇了一跳,雙肩不由輕顫,她無辜地望著姬無鏡一眼,背轉過身去,不大高興地穿上白色的對襟上衣。怎麼好像整日想法子脫她衣服的那個人不是他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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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骊低下頭,悄悄揉了揉胸口。
顧見骊穿了一條淺藍的襦裙,掌寬的煙藍色系帶上繡著羅扇,系在胸口。上白下淺藍的襦裝瞧上去素雅得有些冷意,她便配了一條淡粉色的披帛,雅致裡便多了幾分女兒的嬌軟甜美。
“你要穿玄境服嗎?” 顧見骊問姬無鏡。
“不。” 姬無鏡在飯桌旁坐下,他還是對桌上的魚粥更感興趣。
顧見骊看了看姬無鏡身上尋常的白衣,說:“穿紅色吧,你穿紅色好看!”
顧見骊問剛邁進門檻的姬星瀾:“瀾瀾說是不是?”
姬星瀾笑出小梨渦:“爹爹穿什麼都好看,你也好看。”
“最喜歡瀾瀾了。” 顧見骊親自將她抱到椅子上。然後問季夏:“星漏呢?”
“有些燒,鬧著不肯起來。我就要讓他再懶一會兒被窩。” 季夏說。
正專注吃著魚粥的姬無鏡忽然說:“一會兒去給他請個大夫。”
季夏忙說:“林嬤嬤已經去了。”
姬無鏡沒再說什麼。
顧見骊欣慰地剃了一塊魚肉裡的刺,放魚肉放進姬無鏡的碗中。
喏,獎你終於知道關心星漏——顧見骊在心裡默默說。
出門時,姬無鏡果然如顧見骊所願,換了身紅衣。非緊身的玄境服,而是寬松些的紅色常服。
百花宴更像是由皇後舉報的京中年輕男女相聚玩樂的宴會,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所邀之人皆不及而立之年。
顧見骊本可以自己來,但他總覺得姬無鏡越是體弱越是多出門轉轉才對身體好些,更何況再過幾年,姬無鏡想去也去不了了。
百花宴在蘭蒼行宮。蘭蒼行宮是大姬開國皇帝為皇後所建,後來成了幾代皇帝避暑勝地,也成了每年百花宴舉辦之地。
顧見骊和姬無鏡到了蘭蒼行宮時,宮內已人影綽綽。
“見骊!” 龍瑜君提著裙子疾步趕過來,親昵挽起顧見骊的手,“我剛剛還與人打賭,你今日會過來。”
顧見骊實話實話:“如今家中境況好了些,自然是可以多出來。”
顧見骊知道姬無鏡定然是不喜他在一旁聽著她和別人闲聊,於是與龍瑜君說了一聲,先帶著姬無鏡尋了處人少的雅致涼亭,將他安頓好,而後踩著石階去找龍瑜君。
姬無鏡瞧著顧見骊走遠的背影,神情恹恹。合著把他叫來就把他往角落裡隨意一丟?姬無鏡嗤笑了一聲,暫且在心裡先記了一仇。他抱胸,懶散靠坐著,無聊得閉目養神。
沒多久,他隱隱約約聽見下方假山旁幾個路過的男子談笑聲。
“…… 文斂兄,你自半年前成親,幾乎就沒出來快活了。是把同窗們給忘了!”
“文斂兄,懷裡拿著盒蓮羅酥是作何?”
“內人喜歡吃這個,剛巧看見了,給她送去。” 字文斂的書生一臉憨厚,惹得一旁幾個男子大笑。
“文斂兄可不要寵妻過度啊!女人嘛,不能再嬌慣著養了!”
書生立刻嚴肅起來:“我比內人年長了九歲,她年紀還小,我著實該好好寵讓著她。”
幾個人又笑話了他兩句,其中一人打趣:“怪不得,原是老牛吃嫩草足足大了九歲。是該多花心思陪著寵著啊……”
姬無鏡皺眉,神情不悅。
年長九歲差很多嗎?才大了九歲而已。
“蓮羅酥……” 姬無鏡念了一遍。他不由去想顧見骊喜歡吃什麼,想來想去,隻知道她喜歡吃糖。
姬無鏡忽然想起那一日顧見骊問他:“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去對一個人好,不知道關心別人的方式呀?”
他會不知道怎麼對一個好?
嗤。
姬嵐立在閣樓最高處,俯瞰著下方。他的目光很快被那一抹淡藍色吸引了去,忽又想起那一夜的大火,不由皺眉。
竇宏巖察言觀色,以為姬嵐是在生皇後的氣,忙賠著笑臉說:“陛下,皇後才剛十五歲,年紀還小。”
“十五歲年紀很小嗎?” 姬嵐望著下方,悠悠問。
“若是男子,十五可從軍可考功名,而十五歲的女子還是孩子心性。” 竇宏巖細著嗓子說道。
姬嵐望著下方鑽進畫舫的藍色身影,語氣莫名:“未必吧。”
竇宏巖不解其意,亦不敢再答。
作者有話要說:
叔叔:我好慌啊,她不怕我了!我生氣她也不哄我了!
無辜 · 骊:哦
第95章
畫舫停在湖上, 顧見骊倚靠著美人靠,一邊欣賞著湖光山色一邊與龍瑜君說話。
“聽說你的親事已經出了日子。”顧見骊說。
龍瑜君點頭, 說:“在九月初十。”
她回頭看了一眼,畫舫裡除了她和顧見骊,隻有她的丫鬟紅櫻和跟著顧見骊的季夏,沒有旁人,她才壓低了聲音說:“家裡其實是想讓我入宮的。”
顧見骊訝然:“我以為是你家裡不想你趟這趟渾水。”
龍瑜君無奈輕嘆,道:“不,家裡是想我入宮爭勢的。是我不肯, 以死相逼才換來和餘郎的親事。”
三言兩語裡不知包含了多少掙扎和心酸。
顧見骊和龍瑜君並非整日膩在一起的閨中密友, 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分外微妙。有些人即使相處不多亦十分合得來。
顧見骊沉默了一會兒, 才說:“不入宮也好。後宮女子大多如履薄冰福順淺薄。”
“你如今可好?聽聞你仍留在廣平伯府,著實令我驚訝不小。”
顧見骊隨手摘了一支花,扯著花瓣一片片丟進湖水裡, 說:“早晚是要回家的。隻不過如今姬五爺身體病弱,現在離開頗有些不道義。”
龍瑜君笑了:“我還以為幾個月相處,你和姬五爺相處出了感情。”
顧見骊將最後一片花瓣丟進湖面,蹙了蹙眉, 說道:“別說是日日相處的人,就算是栽一盆花相處得久了也會有些感情。但卻不是你說的男女情愛。我倒是見了些旁人的情愛, 不過是傷人半生的東西罷了。我不願意被情愛這種東西擾著,行事端正不愧於心就好。”
顧見骊頓了頓,接著說:“我倒是要多嘴勸姐姐兩句,你若是不愛聽, 我說過你就忘記。你是如何說通家裡嫁到餘家我不曉得,可餘家定然是曉得的。你付出得多了餘家別的人未必感動興許會生出別的輕視心思。而若婚後產生了爭執,你難免因犧牲太多而更覺委屈。再言,女子在夫家地位如何並非全然靠所嫁之人和自己的本事,更仰仗娘家。隨著父親起落,我在廣平伯府的待遇便是全然不同。姐姐的選擇難免讓家人不喜,事已至此,餘下三個月姐姐在家裡要努力盡孝才好。”
龍瑜君聽著臉上的笑慢慢淡了。這段時間有些擔心梗在她心上,卻又攏不明白,如今被顧見骊說出來,頓時有些豁然開朗。她與顧見骊主動說起何嘗不是為了尋求意見。龍瑜君一直知道比她小了兩歲的顧見骊總是分外理智冷靜的。
顧見骊看了一眼龍瑜君的臉色,彎唇甜美笑起來,溫聲說:“我隻是說了些最差的結果,你可別全信了。你知道的,我經歷了些事情,見了些世態炎涼,想事情難免多想。我的瑜君自然是會順遂如意的!”
顧見骊倒了兩杯果子酒,遞給龍瑜君一盞。龍瑜君這才重新笑起來,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兩個人的話題很快轉開,談起今夏流行衣裳和首飾。
龍瑜君偏過頭望著顧見骊,頗有些感慨。這世間堅強聰慧的人不少,可她最欣賞的卻是顧見骊歷了難後仍然保持的美善。
“陛下在那邊。”紅櫻忽然說。
顧見骊望過去,看見一身玄黃龍袍的姬嵐經過不遠處的薔薇園,身後跟了些隨從。他經過之處,賓客紛紛行禮。姬嵐臉上掛著儒雅溫潤的淺笑,顯得十分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