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骊聲音悶悶地:“是你讓我離你遠點。”
“嗤。這時候倒聽話了。”
顧見骊不吭聲,推開西間的門,小心走進去。她低頭,不經意看見被砍掉門檻的地方,微怔了一瞬。她搭在牆壁上的手微微緊攥了一下,又松開,繼續吃力地往裡走去。她在小杌子上坐下,等著季夏燒了水送進來。
季夏提著熱水進來,一桶一桶加進浴桶裡。她仔細瞧著顧見骊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謹慎地問:“奴婢聽見您好像哭了。沒什麼事兒吧?是不是五爺……”
“是我做噩夢了。” 顧見骊打斷她的話,“出去的時候輕一點,別吵著五爺。他恐怕剛睡著。”
“知道了。” 季夏應下,“水兌好了。您試試溫度?”
顧見骊試過水溫,在季夏的攙扶下邁進浴桶。她沒讓季夏留在這裡伺候,獨自舒服地泡在熱水裡。她哭得眼睛又腫又疼,她雙手捧起一捧熱水潑在臉上,發燙的熱水緩解了她眼睛的疼。
一大清早就被姬無鏡弄醒,又累了一早上。顧見骊又累又困,她微微側著頭,靠著浴桶,在氤氲的熱氣中逐漸睡著了。
懶散躺在床上的姬無鏡掌中把玩著羅慕歌給他的避子丹。他坐了起來,將瓶中的鮮紅的藥丸倒進掌中。
是藥三分毒,且顧見骊本來就年紀小,且癸水不穩血氣不順。
拜體內兩種毒所賜,若顧見骊這個時候有孕,他體內的毒會傳給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在腹中未成形時就會化掉,僥幸用藥物續命生下來亦會夭折。
甚至,顧見骊也會有那麼十之一二的可能染上他體內的毒。
姬無鏡扯起嘴角,神色莫名地笑了。
何必那麼麻煩,不碰她不就行了。何況那個傻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圓房,竟以為他們已做成了夫妻。
姬無鏡合攏手掌,微微用力,再張開手掌,掌中的藥丸化成了灰。
他起身走進西間,見顧見骊睡著,悄聲走到她身前,手掌探入水中,試了試溫度。水有些涼了,他提起水壺,添了些熱水。水聲沒有吵醒顧見骊,她仍舊酣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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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鏡懶懶靠坐著一旁的矮桌,凝視著顧見骊。縈繞的霧氣朦朧了她的眉眼,她凝脂如玉的臉頰盈著一層水潤,吹彈可破。烏黑的長發垂在桶外,如緞帶似地墜著。興許九霄之上的仙子也不過如此。
姬無鏡挑起一绺兒顧見骊的長發,漫不經心地緩緩纏在手掌上。滑軟的觸覺貼著他的掌心,服帖又細膩。
酣睡中的顧見骊微微蹙眉。
姬無鏡忽地松了手,她烏鴉鴉的長發從他掌心溜走,緩緩落下,發尾慢悠悠地輕晃。
顧見骊迷茫地睜開眼,望著姬無鏡將要往外走的背影,迷糊地喊他:“五爺?”
“怎麼?” 姬無鏡回頭。
顧見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許是在熱水裡泡了太久,她覺得臉上脹得難受。她雙手捂住臉,輕輕搓了搓,悶聲說:“我好像說了些過分的話。能收回來嗎?”
姬無鏡嗤笑:“當然不能。我這麼記仇。”
顧見骊困惑地望著姬無鏡好一會兒,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去對一個人好,不知道關心別人的方式呀?”
第84章
姬無鏡瞳仁猛地一縮, 倉皇一閃而過。他迅速收起所有的狼狽,以陰翳偽裝。
顧見骊彎起眼睛來,笑著說:“其實我知道你很好的,對我一直都很好, 用你的方式關心和照顧我。雖然有時候你故意兇我, 可是都不會真的害我。你也很關心星瀾和星漏。你對他們視而不見, 是希望他們從小習慣沒有你的庇護, 沒有你的存在。這樣當你走了, 他們不會難過, 也不會突然沒了仰仗……”
“你覺得對你好,其實是叔叔心情好。至於關心?嗤。那是什麼東西?” 姬無鏡折回來,雙手搭在桶沿,俯下身來,逼近。
他臉上的表情是冷的, 狐狸眼裡亦是冷的,沒有溫度,甚至帶著一絲嘲弄。他不需要別人的關心,亦不想關心別人, 活著也就那麼一回事, 沒什麼人和事能放在他心上。倘若曾經有過, 也死了。
顧見骊茫然了, 她弄不明白姬無鏡的態度為什麼會忽然之間冷下來。分明剛剛她與他鬧時, 他也是沉默容忍,不曾真的動怒的。
姬無鏡的手掌慢悠悠地撫過顧見骊的臉, 凝視著她。姬無鏡由衷覺得掌中的女人太過美好,這樣美好的存在反倒襯出了他的陰暗醜陋。他的手掌下滑,逐漸掐住顧見骊的脖子。
這世上真的有這般美好的東西?美好得想要毀滅。
顧見骊忽覺駭然。她已經許久沒在姬無鏡身上感覺到這種陰森壓抑的氣場,好像一切回到初見,他陰陽不定,她懼他不已。
怎麼會這樣?
因為今天她打了他罵了他?還是…… 還是因為她剛剛說的話揭穿了他?這是多古怪的人,竟然會因為這個突然動怒。
“五爺?” 顧見骊試探著雙手握住姬無鏡的手腕。
她的手是湿的,湿漉漉地搭在姬無鏡的手腕上。勾得姬無鏡垂目,去看她被水染湿的手,去看水下她模糊不清的身體。
顧見骊哭著鬧著的話在他耳邊回旋——“我是你養的貓兒還是狗啊,你要這樣一直戲弄我?你要不要弄個籠子把我圈起來,或者用繩子把我綁起來?”
是啊,真是好主意。她斷了腿的這兩個月的確乖得很,哪裡也不會亂跑。他醒來時她會乖乖躺在他身側,再也不會突然不見了蹤影。不會像以前那樣不是吵著回娘家就是入了宮,還把自己的腿摔斷了。一點都不聽話。
姬無鏡陰暗地想如果顧見骊也染了毒,和他一起死去,無際黑暗的鬼界倒也不寂寞。
“顧見骊——” 姬無鏡聲音沙啞,“你說你會陪我到死,是因為你知道我活不久。倘若我活得久,你就不會願意一輩子困在我這裡。”
顧見骊愣住了。
沒錯,當初父親帶她回家,她思慮許久,念著姬無鏡對她的幫助,懷著一顆報恩的心,願意在姬無鏡餘下短暫的生命裡陪著他。也是因為她知道他命不由已,她對他多了些包容,陪著他,哄著他。不氣不惱,凡事不多計較。
可若有一天姬無鏡解了毒呢?若她原本以為的幾年,變成十幾年亦或是幾十年呢?那麼她又是否真的願意一輩子留在廣平伯府,歸不得家?
歸不得家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父親、姐姐、陶氏和小川的臉浮現眼前。顧見骊忽然懼得很。
顧見骊從來沒有想過這個。
她遲疑了。
她微微的遲疑,讓姬無鏡藏在眼底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淡了。
姬無鏡將她拽起來,伴著水聲。浴桶裡的水濺出來,染湿姬無鏡身上松松垮垮的雪衣。
顧見骊松了握住姬無鏡手腕的手,撐在浴桶的邊緣,心裡慌亂。
姬無鏡掐著她脖子的手轉而捏住她的後頸,將她迫到面前,撕咬一般去吻她。
顧見骊嚇壞了,胡亂去推他,換來得卻是姬無鏡跨入浴桶,更為固執地禁錮。
為什麼要對她好?她哪裡值得他對她好?她的歡喜與眼淚又有什麼關系。落入了他的掌中,就是他的東西,逃不掉,除非被他毀掉。
毀了她,讓她和自己一樣衰敗下去——這樣的聲音在姬無鏡心底陰暗地叫囂。
這世上有一種人將自己層層偽裝,刀槍不入,唯一懼怕地就是被人撕下偽裝。被別人看透會讓他極其沒有安全感。就像上了戰場的將士被撕下了盔甲,任為魚肉。
而讓他更沒有安全感的,是他驚覺自己太過在意她。
不能割舍,那就毀滅。
毀了她,讓她和自己一樣衰敗下去——這道聲音越發粗重。連帶著,姬無鏡的喘息也粗重起來。
他一手禁錮著顧見骊,另一隻手撫過她的身體。柔膩湿軟的肌膚入掌,掌心便也跟著酥麻起來。那肖想許久的溫柔盡在掌中,他竟可笑得縱了她那麼久。
顧見骊從未被姬無鏡這般對待過,她怕了,哽咽地哭。口中氤著血腥味兒,顧見骊吐字不清地喊著 “放開”,還有些別的求饒的話。而所有的哭聲又盡數被姬無鏡吞入腹中。
隨著顧見骊的掙扎,水花四濺,弄湿了姬無鏡身上的寬松雪衣。水珠兒濺到他的臉上,隨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頰慢慢滾落,又滑進他的衣襟。他微眯的狐狸眼沒有溫度,隻有想要摧毀美好的戾氣。
顧見骊趁著姬無鏡解束帶時慌張轉身,想要逃出禁錮著她的浴桶。然而她剛剛轉身,胳膊就被姬無鏡握住,將她向後拉去,三千墨發貼在姬無鏡的胸膛,沾了水,湿漉漉的。
姬無鏡湊近她的耳朵,口氣陰森:“顧見骊,我是太縱著你了?竟讓你膽敢憐憫我。”
“你不要這樣對我!” 顧見骊語氣堅決。
她聽見姬無鏡在她耳畔輕笑。
他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細腰,將她腰臀拉近,緊密相貼。
炙熱與堅硬的觸覺讓顧見骊一瞬間慌亂起來。與慌亂相伴的,還有茫然無措。顧見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借著水的湿滑,她轉過身去,正對著姬無鏡,望著他的眼睛。
姬無鏡身上已經湿透了,上身雪色寢衣解開了系帶,松松垮垮又湿漉漉地掛在身上,露出同樣湿漉漉的胸膛。他面無表情,眼底卻滲著絲絲縷縷陰暗的紅。
顧見骊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問:“你、你想做什麼?打我嗎?”
姬無鏡凝視著顧見骊的眼睛,回她對視。他古怪地扯起嘴角,表情莫名。他怎麼忘了,這個孩子連他想對她做什麼都不知道。
姬無鏡忽然就笑了。
顧見骊可沒有因為他的笑而放松,反而覺得他笑得陰森鬼翳。她悄悄地,向後退一點。
姬無鏡搭在她纖腰的手逐漸下移。
“你不要這樣……” 顧見骊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本能地慌亂窘迫起來。
姬無鏡的手指沿著縫隙下移,指腹沿著入口捻了一圈。
唔,小得很。
奇異的感覺竄上來,一下子在顧見骊頭頂炸開,陌生的羞窘讓她瞬間紅透了臉:“你、你不要這樣…… 我不喜歡……”
她胡亂說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眼淚也莫名其妙跟著落下來。
姬無鏡恹恹皺眉,不想再看見顧見骊這雙什麼都不懂的眼睛。他推著她,讓她轉過身去,不看她的眼睛。她柔軟的長發披在背上,發尾軟軟浮在水面。
姬無鏡拉過顧見骊的手,掰著她的手在她身後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