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小鬥眼轉了轉,偷偷琢磨了一下章一倫的意思,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傍晚落日西沉,顧見骊擔心過一會兒要變冷,沒敢拖延,帶著一病兩幼回家了。回家之後,她將姬無鏡和兩個孩子安置好,匆匆去了父親那裡。
“父親,我給您買了您往日愛吃的醬肉。我去的時候好些人排隊,差一點沒排上呢。”顧見骊蹲在顧敬元面前,仔細給父親捏腿,“父親的腿可還疼?”
顧敬元乜她一眼,到底是不會跟自己閨女生氣,隻有心疼。顧敬元拉了她一把,指指身側,說:“坐吧。想說什麼直說。”
顧見骊溫聲細語:“您別跟五爺置氣了,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不是針對父親。我女兒不好,沒有好好與他說。”
“你與他說什麼?他會聽你的?”顧敬元冷哼了一聲,“你也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我和他十幾年前認識的時候就這麼嗆。”
顧見骊蹙眉,怎麼覺得這話有點耳熟?
顧敬元看了顧見骊一眼,又接一句:“帶病人出去逛,好像家裡隻有他一個人病人似的!”
顧見骊一怔,忙說:“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五爺是中了毒,時日無多。父親是外傷,是可以養好的……”
顧敬元笑了。女兒言下之意姬無鏡那個狗東西會先死啊!
這憋了一下午的氣憤就這麼慢慢消了。
可是顧敬元一想到自己的閨女插在那麼一坨牛糞上,心裡又不舒坦起來。他猶豫了很久,才開口:“見骊,我聽說姬紹那小子去了邊疆。你老實與父親說可恨姬紹?”
顧見骊搖頭,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不怨的。他沒有能力護住這段婚事,我亦沒有能力護住,又如何有資格怨他。別人的庇護該感謝,可又不能因著別人沒能護我而心生怨恨。別說他一無所知,就算他退縮避難,我亦是不怨的。”顧見骊溫柔笑起,“三郎年少高中,不論品性還是學識能力都不差,隻差在品性太過純善沒經過事兒,去邊疆磨礪一番也好。若性子沉穩下來,他日必前途似錦。”
顧敬元聽著女兒溫聲細語的善,沉默片刻,又問:“那你心裡可還有他?”
顧見骊微怔,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垂下眼簾,望著自己的指尖兒,溫聲道:“不能有的。”
Advertisement
不能。
顧敬元長嘆一聲,道:“你這性子啊,太像你母親。”
顧見骊對母親沒什麼印象,她抬頭望向父親。
顧敬元發現不過小半年,小女兒的五官長開了,比她姐姐更像她母親了。美人傾城是幸事,亦是禍事。顧敬元隻盼著兩個女兒的命不會像她們母親那般流離。
顧見骊起身,說:“父親,那我先回去了。”
“見骊,你是不是想在元宵宴的時候跟姬昭進宮見你姨母?”
顧見骊愣住了,這事兒她誰都沒說,沒曾想被父親猜到了。她仔細瞧著父親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父親不想我去嗎?”
“你想去就去吧。”顧敬元嘆了口氣,“你姨母也是個可憐人。”
顧敬元猶豫了片刻,又說:“進宮之後,做什麼事情別瞞著姬昭,與他說一聲。這人雖然是混的,但是隻要你不騙他不害他不生異心,他會不會害你看他心情,但是他一定不準別人動你一根手指頭。”
顧見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有聽錯吧?父親居然幫姬無鏡說話?
顧敬元看著女兒這個表情,揮了揮手,口氣不善:“趕緊走吧!”
“那女兒先回去了。”
看著顧見骊離開的背影,顧敬元又開始生悶氣。當年東廠那些死太監們怎麼沒把姬昭這個混物給閹了?都怪前太子給攔了下來!
顧見骊從父親那裡出來,天色已暗。她望著天邊爬起的月,翹起嘴角。隻因父親剛剛幫姬無鏡說好話。她心裡想著父親也不是那般厭惡姬無鏡。
顧見骊回了房,姬無鏡朝她招手:“過來。”
隨著他的動作,指間銀光閃爍。是針。
顧見骊一驚。他、他又要幹嘛?
顧見骊小步挪到姬無鏡面前,問:“五爺,你拿著針做什麼?”
姬無鏡把針遞給顧見骊。
第43章
“來給我扎個耳洞。”姬無鏡偏過頭, 捏了一下左耳。
顧見骊搖頭。
“不扎不進宮。”
顧見骊看了看手裡的針,說出理由:“姑娘家的耳洞都是在很小的時候扎,那時候耳垂薄,現在耳垂長厚了, 再扎會疼的。”
原來不是因為不成體統。
姬無鏡笑著重復:“不扎不進宮。”
顧見骊擰了眉, 軟著聲音再勸:“不僅是因為疼呀。現在天冷傷口會凍傷的, 發炎了可怎麼好?”
顧見骊還有個顧慮沒好意思說出來。她見多了姬無鏡咳血,總覺得他體內血不多了,最好還是少流點血……
姬無鏡冷著臉,略陰翳地看著她。
“等天暖了我再給你扎好不好?”顧見骊妥協。
“不好。”
顧見骊愁得鼓起雪白柔軟的兩腮。
姬無鏡瞧著她犯愁的樣子可愛, 故意逗她:“你要是不給我扎, 我可給你扎了。”
“我已經有耳洞了!”顧見骊忙說。
“沒事兒啊,再在上面扎上七個八個。來來來, 把針給我。”
顧見骊急忙把捏著針的手背在身後,向後退了一步, 提防地望著姬無鏡,小聲抱怨:“你這人怎麼這樣……”
雖然她扎耳洞的時候年紀很小,可也記得那個疼,也記得睡醒一覺來,粘到枕上的血跡。
姬無鏡做恍然狀,笑:“你該不會是不敢下針吧?”
“才沒有……”顧見骊說,“好, 我給你扎就是了。我沒給人扎過, 扎壞了可不能賴我……”
“就賴。”姬無鏡嬉皮笑臉。
顧見骊不理他, 轉身去了廚房,在糧袋中挑了兩粒黃豆。回來後,她湊到姬無鏡面前,將兩粒黃豆放在姬無鏡耳垂一前一後,手指反復磨著。
“這是做什麼?”姬無鏡從銅鏡望著顧見骊彎下的纖腰。
“多磨一會兒可以將耳垂磨得薄一點,等下刺穿的時候減緩點疼。”顧見骊頓了一下,“我記得小時候聽嬤嬤這樣說過。”
減緩疼痛?姬無鏡嗤之以鼻。他剛想讓顧見骊不要這麼麻煩直接下針,望著銅鏡中顧見骊嫋娜的腰臀,沒說。
嗯,好看。
他以前竟然打過,簡直……暴殄天物。就像鮮豔可口的桃子,是吃的,不是打的。
顧見骊彎腰站在姬無鏡面前,磨著他的耳垂很久。其實她有點怕,畢竟沒做過這個,心裡沒譜。她想多磨一會兒,磨得薄一點再薄一點,也是給自己個準備的時間。
可姬無鏡的耳垂本來就薄。
看著姬無鏡的耳垂被磨紅,顧見骊終於訕訕收了手。
她悄悄吸了口氣,將針放在蠟燭上反反復復烤著。她回憶著小時候聽嬤嬤說過,下針刺穿的時候一定要快準狠,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子穿過去,這樣才不會那麼疼。
顧見骊心裡砰砰砰,竟比小時候自己被扎耳洞還要害怕。
“再烤針要彎了。”姬無鏡說。
顧見骊“哦”了一聲,挪到姬無鏡面前,硬著頭皮彎腰湊過去。她使勁兒捏著針,隔了好遠用力刺過去,可是當就要碰到姬無鏡耳垂時,又堪堪收了力度。
幾次反復。
最近的一次碰到了姬無鏡的耳垂,也隻是碰到了而已。
她下不去手……
“你彎腰站了這麼久,累不累?”姬無鏡懶懶散散問。
“是有點累,要不然下次……”
姬無鏡直接將手搭在顧見骊後腰,用力往懷裡一帶,讓她坐在他腿上。他笑著拍了拍顧見骊的後背,哄:“別怕別怕,緩一口氣再來。”
“沒怕的……”顧見骊捏著針又繼續比量著。
姬無鏡原本就猜到了她會這樣,也正是想看她犯難的樣子,才讓她來下針,可沒想到她比他想的還要膽子小。
姬無鏡的耐心逐漸沒了。
在顧見骊又一次捏著針比量的時候,姬無鏡握住她的手送她一程。
顧見骊清晰聽見銀針穿透皮肉的聲音。她的心尖尖兒跟著猛地顫了一下。
“然後呢?”姬無鏡問。
“啊?”顧見骊呆呆望著他。
姬無鏡問:“我耳朵上一直這樣掛著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