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骊愣了愣, 輕咬櫻唇, 雖然抵觸, 仍舊硬著頭皮朝姬無鏡挪過去, 像舍生取義上戰場似的。她每挪一步, 姬無鏡嘴角的笑意就露出一絲,當顧見骊走到姬無鏡面前時,姬無鏡已擺出燦爛笑臉。他拉住顧見骊的手腕用力一拉,就將顧見骊拉到了腿上。
坐在姬無鏡的懷中,顧見骊下意識地吸了口涼氣,貼著姬無鏡大腿的屁股挪了挪。
姬無鏡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石榴裙,詫異問:“屁股還疼?”
“屁股”這詞一入耳,顧見骊的臉就泛了紅。在沒認識姬無鏡前,顧見骊所認識的人中就沒有一個把屁股掛在嘴邊的。
更何況想起那日被打屁股的情景,顧見骊的雙頰更紅了。
“我下手有那麼重嗎?”姬無鏡摸了摸鼻子,去掀顧見骊的紅裙。他說:“留傷了?我看看。”
顧見骊嚇得臉都白了。
“不用不用!不疼的!”她慌慌張張去壓自己的裙子。
一拉一扯,雪白的纖纖玉腿在石榴紅的裙擺中若隱若現。
正兩相僵持著,忽響起一陣敲門聲。
慄子站在門外,還沒開口說話,先咯咯笑了兩聲,才說:“送藥啦!”
“該喝藥了!”顧見骊心中一喜,急忙從姬無鏡腿上逃開。逃避洪水猛獸般疾步小跑過去開門。
慄子端著一個託盤,上面放著兩碗湯藥。一碗是姬無鏡的,一碗是顧見骊的。姬無鏡每日臨睡前都要喝一碗藥,顧見骊則是因為最近幾日染了風寒也得日日臨睡前喝藥。
姬無鏡看著顧見骊一副“逃離火海”的樣子有點不爽。
“送了藥趕緊下去!”他冷著聲音。
慄子嚇了一跳,哪裡還管什麼湯藥,把託盤往桌子上一放,轉身撒腿就跑。她一股腦跑到院子裡才想起來忘了關門,又悶頭跑回來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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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鏡端起藥碗一口飲盡,沒什麼好臉色地把空藥碗隨手一扔。
顧見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乖巧坐在桌前,端起藥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姬無鏡看著顧見骊,覺得她真的很蠢。湯藥這麼苦的東西就該一口飲盡,像她這麼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那得多苦?
不過,姬無鏡很快不再想這個,因為他被顧見骊的纖纖素指吸引了注意力。她捧著蔵色的碗,更襯得她的手指纖細雪白,而且像是瑩了一層柔和的光。看上去就軟軟的,很好捏的樣子。
姬無鏡攤開自己的手掌,低頭去看,隻看見自己掌心裡的繭。
他緩慢起身走到顧見骊身邊,說:“屁股不給我玩,那把手給我玩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顧見骊一陣劇烈的咳嗦,不僅捧著的碗跌落,更是被苦澀的湯藥嗆著了,嗆得她覺得昏天暗地的苦,眼淚都被藥汁苦了出來。
“姬無鏡!”她臊紅了臉,惱意上頭,竟是難得有了幾分十五歲小姑娘的嬌態跺了跺腳。更是氣惱地推了姬無鏡一把。
姬無鏡腳步虛浮,向後退了兩步,慢悠悠地跌坐在地。
顧見骊微怔,站了起身。
大抵不是第一次被她推倒,姬無鏡沒多少意外,將手遞給顧見骊,等著她扶。
顧見骊向前邁出一步,又停下腳步,剛剛抬了一半的手也縮了回去,垂在身側,警惕地看著姬無鏡。
姬無鏡挑眉。
顧見骊臉色緋紅,仍舊微微抬著下巴,裝出點小氣勢來,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又要絆我……”
姬無鏡“嘖”了一聲,收回手,也不用她扶,自己動作緩慢地在花花綠綠的地毯上盤腿坐起。他慢慢笑起,狐狸眼眼尾輕挑。
顧見骊的目光落在他眼尾下的淚痣上。
姬無鏡輕輕吹了口氣,顧見骊“呀”了一聲,雙腿忽然失去了知覺,整個身子失控般朝前跌去,穩穩跌進姬無鏡的懷裡。
姬無鏡抱了個滿懷,也笑了個開懷。
“你……”顧見骊“你”了半天,擠出一句,“五爺你怎能像小孩子似的,玩心那麼重!玩玩玩……就知道玩……”
姬無鏡沉默了一會兒,才怏怏道:“如果你被困在一間屋子裡四年,也會想辦法給自己找樂子。”
顧見骊怔了怔,原本抵在姬無鏡肩上推他的手慢慢軟下來。她望著姬無鏡的側臉,心裡升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來。
外面忽然響起鞭炮聲,一陣巨響。嚇了顧見骊一跳,嬌小的身子跟著輕顫。
姬無鏡捂住了她的耳朵。
顧見骊望向窗戶的方向,外面煙火的光影映在窗上。
哦,子時了。是新的一年了。
姬無鏡抱著顧見骊站了起來,往拔步床走。顧見骊嚇了一跳,擔心摔下去急忙摟住姬無鏡的脖子,惶惶道:“五爺,你居然有力氣……”
她說了一半驚覺失言,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姬無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不然呢?”
姬無鏡恍然,狐狸眼露出些許莫測的笑意,說:“抱你的力氣還是有的。要是你多喊幾聲好叔叔,同房的力氣也是有的。”
顧見骊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忽想起他剛剛說起困在一間房四年隻能自己找樂子時神情恹恹的樣子。顧見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姬無鏡這隻老流氓就是故意氣她逗她,她可再也不要上當了。接近十日的相處,顧見骊終於弄明白了,對付姬無鏡這種人的辦法就是要臉皮厚,裝傻充愣不理他。
姬無鏡等了半天,沒等到懷裡小姑娘氣惱的舉動來,不由垂目看她一眼,忽撞見一雙澄澈靈動的眼眸,璀然的眸子輕轉,流光水漾。
姬無鏡視線落在顧見骊脖子上的傷口,斂了笑,嚴肅了些:“上次教你防身時已經讓你少動刀。以後別為了這點小事自殘,不值。”
顧見骊反駁:“怎能是小事!”
姬無鏡笑得不羈:“名聲風評都是扯淡。”
顧見骊仍舊不贊同:“分明不僅是名聲風評的事兒,依我現在的處境一旦被抓了把柄,是連命都保不住的。”
姬無鏡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隻說了一句:“算了,隨你。”
人與人的想法不同,他並不想強求顧見骊按照他的想法來做。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其實,姬無鏡原本想說——老子還活著,誰敢要你的命。就算哪天你真幹了什麼蠢事,也隻能老子親手弄死你,別人休想。
湯藥中加了助眠的成分,大年初一,顧見骊是被外面的吵鬧聲吵醒的。她隱約聽出來是二夫人的聲音。姬無鏡還沒醒,顧見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換下寢衣,又披上暖和的鬥篷走出去。
“怎麼了這是?”顧見骊問。
見顧見骊出來,二夫人一下子衝過來:“你這個狐媚坯子勾了我兒子的魂兒不算,還要勾他的命啊你!”
她衝過來,想打顧見骊。
季夏直接將人攔住,使蠻力把她推下了臺階,怒道:“二夫人,這大年初一您怎麼就跑來罵人?小心沾了一年的霉運!”
季夏已經忍了很久了。
姬玄恪?
顧見骊有些懵。難道昨天她離開之後,姬玄恪出了什麼事兒?她壓下擔心,語氣尋常地問:“二嫂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三郎怎麼了?”
二夫人罵罵咧咧根本不回顧見骊的話。
季夏湊到顧見骊耳邊,低聲解釋:“今兒個一早,三郎留了一封信去邊疆了。”
顧見骊有些意外。
若是平時,老夫人才不會管二夫人上門罵顧見骊。可今日是大年初一,拜年的賓客不斷。哪能鬧得太難看?
老夫人帶著人匆匆趕過來,著兩個老媽子拉住了二夫人。
二夫人又哭又嚎:“母親,您可得給玄恪做主啊!我的兒十五高中狀元郎,前途似錦。竟然忽然棄文從武!定然是這個媚坯子教唆!”
“成何體統!”老夫人吼她一句,讓她安靜。而後黑著臉上上下下打量著顧見骊,語氣不善:“可是你讓三郎去邊疆?”
顧見骊對於這一家子的不講理已經麻木了,她平靜地說:“不是。”
老夫人不太相信,再次開口:“可是……”
“老夫人!”宋嬤嬤一路小跑跑進院中,表情焦急,像受了驚似的。
“武賢王來了!”
“誰?”老夫人問。
顧見骊猛地抬頭,不敢置信。
宋嬤嬤看一眼顧見骊,重復:“武賢王!顧敬元!”
“父親……”顧見骊險些沒站穩。季夏急忙扶了她一把。顧見骊推開季夏,提裙往外飛奔。
父親醒了!
第30章
老夫人望著顧見骊跑起時帶飛的淺紅鬥篷,一時之間有些心慌。不過這種驚慌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她皺著眉, 語氣不太好:“武賢王?哪裡還有武賢王?隻剩下等著年後處置的庶民顧敬元罷了!你再亂喊可是要降罪的!”
“是是是……是老奴失言了!”宋嬤嬤低著頭向後退了一步。
顧敬元作為大姬唯一的異姓王, 其威風震懾之力影響甚遠。宋嬤嬤瞧著他手提重刀衝進府的樣子, 嚇得把什麼都忘了。
顧見骊提裙跑在甬路上, 兩側覆雪的景兒飛快向後倒退。冬日涼爽的風拂面,哈出白霧來。她好像回到了王府裡的小時候, 每次父親出徵,她總是盼著父親平安歸來,而當父親歸家時,她就和姐姐手拉手跑去迎接父親, 跑得石板路噠噠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