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問她:“為何?”
婦人眼眶紅了紅:“民婦相公去得早,膝下無所出,被夫家的人收了房屋田地趕走,娘家現在是兄嫂當家,也沒我容身之地。民婦有一把力氣在,不怕勞苦,聽說太子妃娘娘手底下有一支娘子軍,民婦這才想參軍。”
秦箏臉色嚴肅道:“參軍不是兒戲,娘子軍在必要時也會上戰場的,會流血,會死人。你若隻想找一個歸處,還是再好生考慮考慮。”
婦人忙搖頭:“民婦不怕死,若不是太子妃娘娘帶著我們逃,等鳳郡被淮陽王大軍打下來,染上瘟疫,民婦也活不了。民婦這條命是太子妃娘娘給的,民婦以後就想為太子妃娘娘做點事。”
婦人話音剛落下,人群裡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妙年女子和婦人站了出來,都說她們想加入娘子軍。
“太子妃娘娘,民女家中原是開鏢局的,聽聞殿下麾下有名姓林的女將軍,還是娘子軍的主帥,民女也想參軍!”
“我父兄都死在了戰場上,我想參軍給他們報仇!”
……
站出來的每個人,都有她們參軍的理由,從前雖然也聽說過楚軍裡有一支娘子軍,但百姓們大多沒放在心上。
這次遷移鳳郡百姓,他們親眼看見了秦箏跟她們同甘共苦,也見識到了這位年輕太子妃的魄力。
太子妃貼身帶著的那十幾名娘子軍,更是不比男子差,在行軍上從沒拖過後退,相反,有百姓在趕路途中生病扭傷什麼的,她們還能幫忙醫治一二。
牢固的枷鎖,往往是在亂世裡被打破的。
她們有的無處可去,有的背負血海深仇,有的滿腔抱負,娘子軍就是她們最好的歸屬。
秦箏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想成為娘子軍的,因著今日出門匆忙,筆墨紙張都沒備,關於選拔娘子軍的章程和後續訓練也還沒做出規劃來,便道:“諸位且再好生考慮幾日,三日後本宮命人前來設棚徵兵。”
女子們聽得秦箏的話,具是歡喜。
秦箏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時,神情還有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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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州時,她和林昭廢了老鼻子勁招收娘子軍,效果都是平平。
後來林昭被楚承稷封為校尉,前來參軍的人才多了起來。
如今娘子軍慢慢有了勢頭,願意加入娘子軍的也越來越多。
一如楚承稷手中這股勢力,一開始她們隻拿下青州時,不管是前來投奔的舊臣還是參軍的百姓,都寥寥無幾,但隨著江淮之地盡歸他們之手,軍隊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萬事都是開頭難,但隻要開好這個頭了,就會風卷野火一般,形成燎原之勢。
回到府上後,秦箏就一頭扎進了關於徵娘子軍的各種事項之中。
她在處理政務上是頗有心得了,對於軍隊的管理上,還是深感隔行如隔山。
楚承稷議事歸來,就見她擬的草紙已經飄了一地,他撿起一張,瞧見上邊寫的“軍規”字樣,好笑問:“這是在寫什麼?”
秦箏已經快把頭發抓成個鳥窩,她捏著筆杆頭也不抬地道:“三日後開始徵娘子軍,我想著先把軍規擬定,後邊怎麼訓練,不訓練時安排她們做什麼,都得弄個章程出來。從前和阿昭開始建設娘子軍時,隻登記了名冊,把能作戰的和在外刺探消息的娘子軍區分開來,軍規軍紀大多也是軍中老人口口相傳的,如今已有規模,你先前也承諾了要給娘子軍一個番號,此次徵新軍,便一切按章程來。”
她在心裡小聲嘀咕,這才是正規軍該有的待遇。
楚承稷走近,單手撐在案前看了一眼她正絞盡腦汁寫的東西:“軍中有全套的軍規制度,你照搬過去稍作改動就是,為何還要重新制定一套?”
秦箏落筆的手一頓,片刻後抬起頭來,神情有點呆,“我忘了。”
她側著腦袋,臉微仰望著他,細軟的鬢發散落在耳際,呼吸間二人氣息相纏,楚承稷稍一低頭就能親上去。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見慣了她冷靜狡黠的模樣,偶爾看她犯迷糊,心裡就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每個骨頭縫隙裡都開始叫囂著痒。
他生就清貴公子的模樣,面容清雋冷沉,俊眉修眼,此刻微微低著頭,一手擒著她下巴,一手扣至她腰間,好看的唇碾在她唇角,極有耐心地一寸寸將她拆吞入腹。
秦箏仰著頭隻有被迫承受的份。
瘦長的手從她衣襟裡探了進去,秦箏微不可見地一顫,握筆的那隻手瞬間繃緊,墨筆筆尖在雪白的紙張上甩出一長串墨點。
“阿箏。”
他微微拉開了些距離叫她,眉眼清正,握著她執筆的手,緩聲問:“今日餓不餓?”
秦箏含恨瞪他一眼,若不是在她衣襟裡的那隻手還緊握著她,他這語氣實在是正經得過分。
她扭身想躲,卻被他按住,整個人叫他從後面箍進懷裡,動彈不得。
“不餓的話,我把我軍中的軍規法令寫給你。”楚承稷嗓音清淺又好聽,帶著著她的手,運筆在那張沾了墨點的紙上慢條斯理寫軍規。
細碎的吻,卻從她耳廓一路蔓延至雪頸,森白的牙齒咬住衣襟,緩緩拉下,半個圓潤的肩頭陡然和冰涼的空氣接觸,秦箏渾身緊繃得更加厲害,隻覺半邊身體都快麻痺了,握筆的手都沒了力氣。
“阿箏的字是誰教的,一直都這般綿軟麼?往後我常帶著阿箏練字如何?”他運筆極快,已經帶著秦箏寫完一行,左手卻放肆得很,在她身前畫著圈。
秦箏全身的力氣都似從他作祟的指尖被抽走了一般,指尖控制不住地蜷縮,咬牙切齒又綿軟地喊出他的名字:“楚承稷……”
燭臺裡的蠟燭爆了芯,燭火一下子竄得老高。
她額角有汗珠子墜下,雲鬢花顏,眼神似嗔似怒,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能把人心魂都給勾走。
楚承稷垂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把書案上的一切物件全掃落下去,攔腰一提就把人抱了上去。
秦箏的衣襟本就叫他咬下一截,這番動靜,湘妃色的紗衣直接滑至臂彎裡挽著。
燭火下,楚承稷眸色黑得令人心驚,他毫不避諱地看著她,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獵物該從哪裡下口:“我吃藥了。”
秦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輕輕觸碰她的臉頰,帶著點安撫的味道:“讓你喝那樣的藥,我舍不得。”
秦箏心口突然發緊,她問:“那你呢?”
楚承稷笑了起來:“你若是吃壞了身子,旁人還能以我無後施壓於你。問題若是出在我身上,誰還有話說?”
秦箏一時間不知是氣惱居多還是酸澀居多,隻能捶了他一記:“哪有你這樣咒自己的?”
“大夫說了,沒什麼副作用,我還不至於承受不住這點藥性。”
“你……怎會去找這樣的藥?”
楚承稷盯著她,好一會兒沒說話,“許久之前就命人配了,隻是最近才調制好。”
配藥的大夫得知是他要這樣的藥,嚇了個半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研制此藥,成品做出來了,找了不少男子試用後,確定對身體無害,才敢呈到他手上來。
秦箏自知那話是多此一問,白淨的臉上升起一片薄紅。
楚承稷又開始吻她時,秦箏側首看著案上那張被自己壓住的他方才帶著她寫的“軍規”,想起上一次他在案上弄哭了自己,臉上熱意更甚,抬手攥住了他袖子:“……回內室。”
楚承稷視線掃過那張沾了墨點的紙,在她雪膚上吮出了紅痕,抱起她往回走時,語氣卻是再清正溫雅不過:“正好娘子軍三日後徵軍,阿箏忙起來自是沒時間兌現在徐州定下的三日賭約的,我陪阿箏理這三日的軍規如何?”
秦箏繃緊肩膀縮在他懷裡,抿緊紅唇才忍下了所有的聲音。
這個人,所有的壞和惡劣大概都用在這裡了。
這一夜的秋雨下得有些大,掩蓋住了主院發出的一切聲響。
第127章 亡國第一百二十七天(捉蟲)
雨夜的空氣總是潮湿得厲害,這湿意在室內則變得有些黏糊。
秦箏看到楚承稷拿出了兩支嶄新的紅燭在燭臺上點著,內室變得更亮了些,愈顯紗窗外雨夜黑沉。
他清俊的臉龐被燭火鍍上一層柔光,抬起頭時,眼底映著燭光和她:“聽說洞房花燭夜的燭,得燃一夜才吉利。”
窗外的雨聲噼裡啪啦,似鼓點落在人心上。
秦箏原本不在意這些,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覺得好笑之餘,心口還有些自己也說不清的別樣情緒,她開玩笑一般問:“那是不是還得喝合卺酒?”
楚承稷望著她淺淺牽動唇角,和他平日裡溫和卻讓人覺著有距離感的的笑不一樣,這笑似從心底透著愉悅。
“合卺酒,紅酥手,執子與共誓言久。合卺酒自是少不了的。”
音色清淺又溫雅,倒是比合卺酒更醉人些。
杯子是怎麼滾落到床角的秦箏記不太清了,從前也安撫過跟前這人,知道他披著層溫雅和氣的皮囊,在那方面卻有些蠻橫,但不至於不能招架。
等嗚咽得嗓子都啞了,她才知道他從前真是隔靴搔痒憐惜著她的。
最後一次被楚承稷從淨房的溫泉裡抱出來時,秦箏兩腿顫得幾乎站不住。
床上的褥子已經不能看了,楚承稷盡數扯了下去,扔進髒衣簍子裡,鋪上新的,才把她抱了回去。
秦箏精疲力盡窩在他懷裡,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沾湿後黏在一起,臉上的坨紅還未散去,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小動物。
楚承稷憐愛在她眼皮上吻了吻,終於良心發現說了句:“睡吧。”
燭臺上的兩支紅燭燃得隻剩一小截,底下堆著斑駁的燭淚,院子裡都能聽見早起的下人走動的輕微聲響了。
秦箏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又惱又恨地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楚承稷極致隱忍地悶哼了一聲,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秦箏嚇得瞬間縮成了個鹌鹑,閉上眼一動不動,就差把“我睡著了”幾個字寫在腦門上。
一隻大手輕輕撫了撫她鬢發,含著笑意的低醇嗓音響起:“不鬧你了,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