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將大皇子的信遞了過去:“安姑娘且看這信吧。”
安若妍看完,眼中已泛起淚意:“本以為那姓沈的是好意救我安家於水火,原來一開始就是他提的毒計!”
幕僚一看事情成了,心中大喜,忙道:“事態緊急,安姑娘當盡快告知令尊大人才是。”
安若妍眼眶含淚道:“先生所言甚是。”
又遞了銀票過去以做答謝,幕僚想著帶大皇子回汴京一路上少不得使銀錢的地方,佯裝推拒後便收下了,“安姑娘盛情難卻,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安若妍依舊滿臉感激:“先生哪裡話。”
又喚來一名小廝:“你帶我送送先生。”
小廝生得高壯,瞧著是個練家子,幕僚並未多疑,跟著小廝走出房門後,沒多久外邊就傳來一聲慘叫。
片刻後,小廝進屋復命,臉上還沾著幾滴血沫子:“小姐,人已經解決了。”
安若妍慢條斯理“嗯”了一聲,跟方才溫婉乖巧的樣子判若兩人,拿起大皇子的那封信直接在燭臺上燒了。
小廝瞳仁微動,問:“小姐不打算將此事告知夫人麼?”
燭火映在安若妍眼中,似野火卷草而燃:“不必,安、陳兩家的崛起全在此舉了,這時候同沈家決裂,又得元氣大傷一次。前楚太子和淮陽王那邊的勢力都已趨於穩定,咱們這時候過去依附,分到的隻剩殘羹。先助沈家奪位,日後再將沈家取而代之便是。”
小廝問:“那要不要將大皇子逃一事告訴沈世子?”
安若妍冷笑:“你是要我告訴沈彥之,我安家已知曉他當初設計我父親的事?”
這不是明擺著讓沈彥之設防安家麼?
小廝甩了自己一個耳光:“是钺奴愚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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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箏在徐州的這些日子,為了弄清楚承稷為何會那般篤定短時間內會有大量商賈來徐州,去徐州府把歷年來有關徐州徵稅的卷宗和在商農業上頒布的法令文書全找了出來,慢慢研究。
歷來宏觀上的經濟起伏都跟相應的政治法令有關,直覺告訴她,從這些枯燥的數據和律令裡能找到答案。
楚承稷見她一頭扎進書海裡就不再起來,直接把修繕《工律》的活兒一並交給了她。
這個時代的《工律》,包含了工匠的種類、管理、服役、徵稅、戶籍等,繁瑣冗雜,卻又是不得不重視的一個問題。
完善了《工律》,對工匠的管理就可以系統化,軍隊在前線開闊版圖,後方的農業和手工制造業得生產運作起來,才能創造源源不斷的財富,供給軍隊。
可憐秦箏上輩子一個工程狗,這輩子不僅沒能擺脫工程狗的命運,還得兩眼昏花地學政法。
楚承稷的傷養了好幾天,傷口總算是在慢慢愈合。
有次秦箏去給他端藥回來,碰上岑道溪前來稟報軍情,她進帳就聽見一句:“……此行兇險,殿下有傷在身,還是另擇虎將領兵為好……”
楚承稷隻輕描淡寫說了句:“無礙。”
見秦箏回來,又對岑道溪道:“你下去吧。”
岑道溪走前那一臉憂慮在秦箏腦海裡揮之不去,以至於她看書時老是出神。
楚承稷好幾次瞧見她單手拖著下巴發呆,卷起書筒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記:“你這書看的,可不專心。”
秦箏回過神,轉頭看他:“你要親自領兵回青州?”
楚承稷說:“軍中謠傳我重傷瀕危,我回去了,才能重振軍心,一鼓作氣擊潰陳軍。”
秦箏知道軍事上自己幫不了什麼忙,可想起他的傷,心中還是不安。
因為他從前就是私改藥方,加強藥性來讓自己身體盡快恢復,秦箏生怕他這次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悄悄咪咪查起他每日用的藥來。
入口的藥是找軍醫再三確認後她親自煎了端給楚承稷喝的,外敷的藥也是她和軍醫一起盯著藥童磨好後給楚承稷敷上的。
軍醫嘴上不說,卻為秦箏突然這麼關心楚承稷升起一股自豪來,一連幾天兩撇胡子都是往上翹的。
若不是那日他在帳內故意將太子的傷勢往重了說,太子和太子妃能這麼快和好如初麼?
眼見楚承稷傷口結痂,連紗布都不用纏了,秦箏還是沒想通他這次傷勢怎麼好得這麼快,轉頭去問軍醫,軍醫對不少官員上奏讓楚承稷選妃納妾的事也有耳聞,心道哪能這麼快讓殿下和娘娘分開,捋著胡須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表層皮肉長好了,可裡邊的傷口還沒長好,尤其是傷到骨頭,傷筋動骨一百天,還得繼續養著才是。”
秦箏隻能讓楚承稷繼續休養,每日好吃好喝投喂著,一見楚承稷拿方天戟練武,就趕緊讓他換木槍,生怕他撕裂傷口。
伺候秦箏的兩個武婢發現秦箏頸側的紅痕一天比一天深,最開始還能用脂粉蓋住,到後邊出門隻能戴帷帽了。
仿佛是某人在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身體真的已經好了。
第115章 亡國第一百一十五天
北庭,雷州。
林昭帶著一百輕騎前往雷州府會見連欽侯,也算是代秦箏看看秦笙,以示關心。
她在雷州城外被守將攔下,守將看了令牌和文牒之後,掃視一眼她帶的一百輕騎,見其中還有幾名著甲胄的女子,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喝問:“怎還有女子混在其中?”
林昭坐在馬背上兩手抱臂,居高臨下道:“本將軍都能為將,軍中有女子又如何?”
守將一臉震驚,北庭的武將之女,擅武的也常帶武婢在身邊,但武婢同女兵卒終究是兩回事。
一個是附屬於別人的奴僕,一個卻是能領軍餉攢軍功的。
想到這是前楚太子派來支援他們北庭的軍隊,守將臉上頓時有些不忿,前楚太子那邊是當真沒人了麼?竟然讓女子也充軍!
這樣的軍隊能和北戎人拼殺就怪了。
守將半點不掩飾自己臉上的輕蔑,再次往後掃了一眼,見她們隨行的還有一輛馬車,趾高氣揚問:“馬車中是何人?”
若不是顧忌著自己是前來結盟的,林昭都想跟眼前這鼻孔朝天的家伙幹一架了,她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比那守將還高傲的神情來:“貴人。”
守將沒把這支前楚派來的女將放在眼中,徑直走到馬車前,伸手要掀車簾:“雷州戒嚴,任何身份不明之人,不可放行!”
他手還沒摸到車簾,一截長鞭就靈蛇似的纏住了他手腕,拉著他往後一拽,讓守將摔了個仰趴。
林昭收起長鞭,冷喝道:“都說了是貴人,還這般不知禮數!”
守將龇牙咧嘴爬起來,沒料到一個女子竟有這般大力氣,羞惱之下,大喝一聲:“她們意圖不軌,拿下!”
“慢著!”
“住手。”
兩道嗓音同時響起,一道是從馬車中傳來的,清冷微啞;一道從城門處傳來,漫不經心。
守將回頭,見謝馳騎著大黑馬率十餘名狼騎衛出現在城門口,連忙抱拳相迎:“小侯爺。”
林昭要來雷州府拜訪,自是早早地遞拜帖的。
謝馳奉命前來迎接,怎料剛到城門口,遠遠就瞧著守將差點和楚軍的女將打起來了,他英氣的眉眼間壓抑著幾分不耐,問守將:“怎麼回事?”
他在軍中素有小狼王之稱,一個眼神飛過去,守將心頭就已經開始打哆嗦。
不等守將答話,林昭便把玩著手中的長鞭冷嘲道:“連欽侯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領教了。”
見謝馳臉色沉了下來,守將慌忙解釋:“小侯爺明鑑,末將隻是為了查驗馬車中人的身份。”
謝馳視線掃過馬車,恰在此時,馬車的車簾被一隻瘦白的手撥開,車內女子白衣黑發,面容清麗,一雙清凌凌的眼望向他。
若說秦笙是雨中梨花,那麼眼前女子則似雪中寒梅,容貌明明算不得有多驚豔,可那通身的氣質,愣是叫人移不開眼。
朔風吹得城樓上的旌旗獵獵作響,謝馳看著女子那雙眼睛,微微眯起了眸子。
裴聞雁在和謝馳視線交匯的一剎便垂下了眼,在馬車內向他福身一禮:“見過小侯爺。”
不同於一般女子嗓音的清潤,她聲音有些啞,似聲帶受過傷。
但也正是這微啞的嗓音,讓她給人留下的印象更深了些。
謝馳斂眸問:“你是何人?”
“涼州府裴家三娘,裴聞雁。”
不久後一道掀翻天下局勢的巨浪,便是從這句話聚起波瀾的。
……
陳軍對著青州發起了猛攻,擊潰了董成在元江設伏的水師後,圍了青州城,在城門外叫陣。
董成負傷不能再出戰,宋鶴卿謹記楚承稷前往徐州前制定的作戰計劃,並不應戰,高掛免戰牌。
但陳軍那邊叫陣罵得一日比一日厲害,縮頭烏龜孬種都算罵得輕的,城內一些將領受不了這窩囊氣,自負武藝卓絕隻是不得太子賞識而已,意氣用事開城門迎戰,無一不被陳軍將領斬於馬下。
接連好幾名將都送命後,青州城內再無將領敢出城迎戰,士氣也低迷到了極點。
宋鶴卿一介文臣,武將一股腦隻想往戰場上衝,他一把老骨頭攔也攔不住,到了眼前的局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餘下將士死守,再等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