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一張俏臉愁得快皺成個包子,反問他:“你喜歡?”
太子沒說話,直接伸筷子夾走了秦箏碗裡那塊扣肉。
正巧林昭從廚房出來瞧見這一幕,她英氣的眉狠狠一蹙。
阿箏姐姐碗裡就一塊肉!她相公碗裡全是肉還好意思夾阿箏姐姐的!
當真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林昭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衝過去給秦箏討個公道。
卻又見秦箏被搶了肉後還“含情脈脈”地看著太子,林昭氣得捶胸頓足,終究是沒在這節骨眼上前去說什麼,想著回頭再好好給秦箏說道說道。
秦箏壓根不知林昭看著她們腦補了那麼多,見太子把扣肉直接夾到自己碗裡,她大腦宕機了一秒,才不確定地問:“那個……你要吃?”
太子低頭扒了一口飯,道:“能補充體力,扛餓,是好東西。”
他很久以前吃東西就不管好吃還是難吃了,隻要能盡快恢復體力,在戰場上從死去的戰馬上割下來的生肉他都咽過。
扒飯明明是很粗魯的動作,放在他身上倒也稱不上賞心悅目,但秦箏莫名地覺得透過他那副濁世佳公子的皮囊,似乎看到了一個馳騁沙場悍將的影子。
秦箏望著太子愣了一會兒。
太子見她一直盯著自己,停下筷子看她一眼,問:“怎麼了?”
秦箏忙搖搖頭,也低頭扒自己的飯,等她吃完,太子那碗飯也見底了。
王彪又過來同太子細商一會兒去西寨的事,秦箏看他走不開,便順道幫他把碗拿回廚房。
走到院中時耳尖地聽到靠牆根蹲著吃飯的幾個漢子在議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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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對軍師可真好,自個兒碗裡有塊肉都舍不得吃,特地拿過去給軍師,老子以後討婆娘,也得討個這樣的!”
“得了吧,也不撒潑尿照照鏡子,人家軍師一表人才,又能識文斷字,你這損樣哪個姑娘家瞧得上你?”
漢子們一陣哄笑。
秦箏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空碗,這是個美麗的誤會。
她進廚房才發現林昭已經出去了,喜鵲在一旁幫著廚房大娘收撿碗筷。
秦箏問了句:“阿昭呢?”
喜鵲答道:“今早起來漫天紅霞,這兩天八成是要下暴雨,大小姐去同寨主說蓋瓦的事了。”
秦箏不解:“蓋瓦?”
喜鵲道:“這兩年戰亂,來投奔祁雲寨的人越來越多了,房子不夠住搭了茅屋,天晴還好,遇上雨天,那就是外邊下大雨,裡邊下小雨,再刮個大風,整個茅屋頂都能給掀沒了。”
廚房大娘接茬兒道:“可不是,寨子裡一些老房子年頭也久了,瓦縫稀松,漏起雨來不比茅屋好到哪兒去。”
秦箏蹙眉問:“需要加固房頂的人家有多少戶?來得及嗎?”
廚房大娘嘆了口氣:“哪家的房子大大小小都有些毛病,問題不大的自家人修修補補將就一下,等雨停也就過去了。像康婆子家裡,她兒子死在了外邊,家裡沒個男人,茅屋又漏得厲害,翻牆蓋瓦的活兒,她一個老婆子哪裡做的了?也是寨主和大小姐心善,對寨子裡死去的兄弟家眷多有照拂,不然康婆子那一家的日子可不好過。”
她說著就不住地搖頭。
秦箏不免也聽得心口有些重,這世道,上山為匪過得尚且這般艱難,那些在山下四處逃難的百姓,過的還不知是什麼日子。
秦箏對喜鵲道:“我反正闲著也是闲著,一會兒同你們一道去幫忙蓋瓦吧。”
喜鵲有些猶豫:“這哪能行……”
秦箏打斷她的話:“你給阿昭說一聲就是。”
林昭知道她懂建築工程,她過去指不定還能幫上忙,林昭肯定會同意的。
這事就這麼定下了,秦箏等林昭時,也在廚房幫忙收拾碗筷。
院外的漢子們用過早飯,押著昨夜突襲東寨的那幾個西寨人就去西寨討說法去了,林堯有傷在身,此番領頭的是太子和王彪。
廚房大娘想起林昭兄妹的傷勢,對西寨就沒一句好話。
她一邊用絲瓜瓤子洗碗一邊道:“我今早瞧著阿昭那孩子眼下直接青了一圈,肯定是昨天夜裡擔心寨主擔心得睡不著。”
喜鵲撓撓頭:“我瞧著大小姐昨晚睡得挺沉的啊?”
廚房大娘詫異道:“昨晚大小姐跟你一個房睡的?”
喜鵲點點頭:“半夜過來的。”
坐在灶膛子處看火的秦箏:“……”
她大概知道林昭為何半夜要去喜鵲房裡睡了。
原本還打算回去後跟盧嬸子擠,現在看來還是算了,盧嬸子一把年紀,她又搶被子睡相又不老實,把老人家折騰病了就罪過了。
等林昭同林堯商議好了過來,聽說秦箏要一起去幫忙蓋瓦,自然是滿口同意。
因為要去康婆子家會順道路過秦箏住的院子,秦箏想著晚間還得跟太子擠一張床,扯了個夜裡涼的緣由想找林昭拿條被子。
林昭怕秦箏冷,準備拿床冬日裡蓋的厚棉被給她,秦箏覺著這棉被她一蓋上,隻怕太子都沒地兒躺了,挑了條稍薄些的。
林昭不解:“這床被子跟阿箏姐姐你們蓋的那床被子一樣厚,換了隻怕夜裡還是冷。”
秦箏道:“我拿回去搭著蓋,這個厚度夠了的。”
林昭神色怪異起來:“兩床被子一起蓋?這個天氣得悶出汗來吧?是不是阿箏姐姐相公有傷在身,畏寒得很?”
秦箏正愁找不到理由,林昭這麼一說,她就趕緊點頭:“我相公的確有些畏寒。”
林昭終於又找到一個抨擊太子的點:“他吃那麼多肉還體虛成這樣?真沒用!”
秦箏:“……”
這話一定不能讓太子知道。
……
方抵達西寨的太子半點不知自己又被編排了一次。
東寨此番一並前去的有四五十個漢子,兇神惡煞地往西寨大門前一站,還是頗能唬人,他們押著十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捆成豬的西寨人。
西寨哨樓前站崗的漢子見事態不對,都沒敢開寨門。
一個小嘍啰問王彪:“王……王頭領,你們這是作甚?”
王彪一腳踹在其中一個被捆起來的西寨人膝蓋窩,直踹得對方跪了下去。
他冷笑道:“這群叛徒勾結水匪,劫了我東寨的貨船,叫二當家和他那狗兒子出來見我!”
西寨的小嘍啰不敢耽擱,立即跑去寨子裡向二當家稟報,對吳嘯忠心的,也不動聲色溜去吳嘯那裡通風報信。
太子負手而立,看著手拿家伙站在西寨木柵欄裡邊的一眾西寨漢子,神色平靜。
天陰陰的,已經刮起了冷風,山雨欲來。
片刻後,就見二當家被一眾人簇擁著朝寨門處走來,卻不見吳嘯。
二當家做了個手勢,小嘍啰才打開了西寨寨門。
二當家帶著幾十個漢子走出寨門,一張臉瘦筋筋的,像是放幹的紅棗,他目光掃過被綁的那十幾個西寨人,沉著臉問:“這是怎麼回事?”
王彪譏诮出聲:“都這時候了二當家還裝蒜呢?”
他又踹了先前那人一腳,直把人踹得跪不住栽倒在地:“把你們昨晚招供的話再說給二當家聽聽!”
被綁的小嘍啰隻是聽吩咐做事,眼下事情發展到了這地步,昨天又才受過一頓毒打,自是把一切都招了:“昨晚吳大哥聽說東寨夜裡要卸貨船,讓弟兄幾個藥倒了看守堰窟的東寨弟兄,放水匪進兩堰山水域。”
二當家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
王彪又是一腳狠狠踹在那小嘍啰肚子上,直痛得小嘍啰蜷縮著扭動得像條蛆蟲。
王彪兇煞道:“我可記得中午我大哥受傷那會兒,也是你們幾個和東寨的弟兄一起看守堰窟的,大白天的就放水匪十幾艘船靠近兩堰山,也是你們搞的鬼吧?”
二當家聽到此處眼神閃躲了一下,喝道:“夠了,把吳嘯給我叫來!”
王彪卻不理會他,揪起小嘍啰的衣領吼問:“老子問你話呢!”
他像是一頭隨時會吃人的老虎,小嘍啰正是跟在吳嘯身邊的那瘦猴兒,此刻早被嚇破了膽,被王彪這麼一吼,險些尿褲子,連忙求饒:“王頭領饒命,都是吳嘯讓我們做的,小的也是被他逼的……”
雖然早有這樣的猜測,可親耳聽到昨天中午那場突襲就是西寨勾結水匪做的,想到林堯險些喪命於崖底,王彪就控制不住一身的戾氣,抡起鐵拳照著瘦猴兒腦袋就捶了下去。
瘦猴兒直接被那一拳砸得兩眼翻白,倒地不起,顯然是斷氣了。
西寨的漢子們都大駭,二當家臉色也難看至極。
他沉聲道:“王賢侄,我已派人去叫吳嘯過來,有什麼事等他過來當面對質,何故傷我西寨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