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就咱倆和一個房嬤嬤,我同誰說?再說了,世子爺的事,我敢說嗎?”
棠月低聲耳語了一番。
墨月驚呼道:“你是說,在逃亡戸城的時候,世子爺讓把楊侍衛派到姑娘身邊了?”
棠月點了點頭,“楊侍衛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咱國公爺親自選出來的,若是他在,興許世子爺就不會挨那兩劍了。”這其中的情分,不言而喻。
墨月小聲道:“這些年,世子爺身邊好像隻有沈姑娘一個。”
棠月雙手託腮,紅著臉,聲音不由自主放低道:“你記不記得,世子爺和沈姑娘剛有那事兒時,世子爺還來囑咐我們,說姑娘年紀小,不得打趣。”
“怎會不記得?那個月,我的月錢都漲了!”
棠月摁住她,“你居然也漲了!快和我說說,你漲了多少……”
這樣的一番話,足夠門內的沈甄,臉色青了白,白了紅,變換個幾番了。
怪不得,她剛住進澄苑之時,墨月和棠月都不怎麼和她說話,就連給她換個被褥,頭也都埋的低低的……
原來是他囑咐過。
夜色漸濃,沈甄回了榻上,她看著枕邊的避孕的香囊怔怔出神。
瞬間想到了幾個月前。
說實在的,那時的她,隻要看見他的臉,就忍不住害怕。
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身著官服,莫名其妙地衝進了百香閣,先是說她的香有問題,而後又不容分說地搜了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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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日的功夫,他又在月黑風高的風雪天,出現在了她面前,逮住了正要逃出長安的她。
那時的陸宴,在沈甄的眼裡,就像是一位陰使,好似往那一站,就不會有好事發生。
她的把柄,被他攥了一手,很快,她便成了他的外室,他的規矩甚多,不許哭,不許挑食,不許反駁他,便是連那事,也都是他說什麼時候停,便什麼時候停……
偶爾一個不滿意,開口便是刺耳的話。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他似變了一個人,她也不再那般怕他。
沈甄雙手捂面,搓了搓臉,勸自己趕緊停了不該有的心思,可再一轉眼,她又看到了他今日派人送來的蜜餞子。
五天,五袋子。
他也不管她吃不吃得完。
也不知怎得,沈甄看著那蜜餞子,看著看著,眼眶就跟著紅了。
有時候,她是真的希望,他別對自己這麼好,真的別。
熄了燈,沈甄躺下,手攥著被角,忽然感覺一室都是他的氣息。
那股,她無比熟悉的檀香味。
也不知,漆黑的深夜、缟素色的月光、燃燒殆盡的燭火、五天不見人的男人,哪個惹了小姑娘傷心。
竟讓她趁四下無人之時,無聲地哭了一場。
另一邊,鎮國公府,書房。
陸宴拇指抵著太陽穴,看著手裡的卷宗,陷入沉思,倏然,他眉心一蹙,捂住了心口。
他擲了手上的狼毫,甩了甩酸痛的手腕,鼻間逸出一絲笑。
來,讓他猜猜,今兒又是因何哭了?
第54章 動心
鎮國公府,書房。
桌案上燭光搖曳,外面忽然傳出了叩門聲。
“進來。”陸宴道。
楊宗推開門,大步向前,遞給了陸宴一摞信件,然後道:“主子,魯大人辭官時理由,是染上了肺疾,這是暗樁在長安各個藥肆調查的結果。”
陸宴拆開信件,垂眸默讀,良久,抬眼道:“當初在魯府的醫治大夫,可還能找到?”
楊宗搖頭,“去年十月回了老家徐州。”
這話一落,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這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雲陽侯一倒,便一個接著一個地告老還鄉?
隻怕辭官,是為了保身。
半晌,陸宴喃喃自語道:“憑李棣之才,真能中進士嗎?”
當他將這話脫口而出之時,其實就已經有了答案,他李棣若是有雲陽侯半分本事,就不會把今年工部首要的幾件事辦個那般不堪入目的樣子。
聖人沒怪罪,想必是六皇子給他善了後。
李棣這個人,論心機、論城府、論手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可獨獨少了真才實學。
雲陽侯的剛正不阿他早就有所耳聞,以至於他一開始並未懷疑過李棣的科考結果,畢竟中過進士,又做不出功績的官吏也不是沒有。
陸宴用食指敲了敲桌案,試著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事情的原貌。
雲陽侯愛女心切,不惜利用和魯思的關系“提拔”了李棣,隨後雲陽侯被抄家,魯思見勢不好便辭官,沈姌是被李棣威脅,才不敢去官府和離……
縱然陸宴再不願這樣想,可是眼下,隻有這個結果,才能將能一切說通。
陸宴拆開了最後一封信,眉宇一蹙。
李棣居然在沈姌之前,還娶過妻?
他雖然想過,沈大姑娘在李府日子不會太好過,卻沒想到,李家竟然能做到這個份上。
就在這時,陸宴的心口越發疼了,不禁攥皺了手中的信。
楊宗關切道:“主子可是心疾犯了?用不用找個大夫來。”
陸宴抬手,“給我備馬。”
大夫在哪,他清楚的很。
馬車壓過凹凸不平的路面,稍有顛簸,陸宴的心口便更疼了,額間也冒出了些許的汗珠子……
話說他這心疾是何時犯的呢?
算一算,可不就是從雲陽侯府抄家那日開始的嗎?
疼地厲害的時候站都站不住,輕則也是一直隱隱作痛。
他還曾找大夫,開過好幾副止疼的藥方,現在想想,倒是都白喝了。
陸宴冷笑一聲。
合著她沈家女受的委屈,他都跟著一起受了。
——
澄苑。
沈甄這一哭,便停不下來,她蒙著被褥,嗚咽了好久。
漸漸平息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叩、叩、叩。
沈甄肩膀一僵,小臉探出被褥。
這時候,敲門的人會是誰?
若是墨月和棠月,自會開口叫姑娘,若是那人,便會直接進來了。
沈甄坐起身子,用手背抹了抹眼淚,狐疑地盯著門口瞧。
又是一陣門門環撞擊的金屬聲。
越來越急促。
月光明亮,沈甄看著門口身材颀長的身影,不禁有點發憷,門根本沒有鎖,若是來者不善,便是她躲進櫃子裡,也是無用。
三思片刻後,她立著嗓子道:“棠月!”可惜,某人在進門之時,便已揮退了棠月和墨月。
就在這時,外面的人用食指推開了門,發出“吱呀”一聲,人卻沒進來。
沈甄嚇得掀開被子,跳下地,拿起了一旁的花瓶。
眼下是三月末,地上還涼,陸宴一進屋,看見便是這樣的一幕——她赤著腳,手中端著個偌大的青白瓷花瓶,整張臉有點慘白。
四目相視的一瞬,她手勁一松,花瓶墜地,“啪”地一聲碎了一地。
陸宴眉頭一皺,大步走上前,將她攔腰抱起。
他的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臀部,沈甄兩條小腿便盤在了他的腰間。
“下地不知道穿鞋嗎?”陸宴沉聲道。
“大人是故意的吧?嗯?”沈甄剛哭過,這哭腔還未褪去。
陸宴挺了挺背脊,直視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小人,薄唇微抿。
被他這樣抱著,沈甄略有不安,蹬蹬腿要下地,卻被這人直接放在了桌上。
桌上。
又是這個姿勢……
沈甄咬著下唇,偏過頭,十根像花瓣兒一樣漂亮的腳趾立馬蜷在了一起。
陸宴雙手杵著桌案的邊沿,躬下身,看著她細白纖長脖頸道:“轉過來,我看看你。”
沈甄不應,陸宴便用手扳回了她的下頷。
他拿過桌上的燭臺,點亮,隨後舉到了小姑娘的臉旁。
“哭了?”陸宴低聲道。
四目相對,沈甄順著燭火去看他的眼睛。
陸家三郎的容貌,真可謂是這世上女子最愛的樣子,一本正經嘴角,透著一股不饒人的壞。
冷漠幽深的雙眸,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
看著看著,沈甄的心漏了一拍。
這少女的心思啊,就像是星星之火,一點,便可燎原。
“你這麼看著我做甚?”陸宴輕笑。
她的眼神溢滿慌亂,就像生怕被人看透一般,望向別處。
陸宴環住了她的身子,柔柔地,吻住了她的眼底。
嘖。
都哭腫了。
沈甄身子一僵,原本蜷在一起腳趾,又有了要分開的架勢。
也不知為何,她今日聞著他身上這股檀香味,心裡止不住泛酸,一酸,眼眶又紅了。
陸宴的心口隱隱作痛。
這是要哭一夜?折騰他一夜?
陸宴直起身子,皺著眉,睥睨著她,語氣冷硬,“沈甄,能耐了啊,大半夜,一個人都沒有,就能哭成這樣?”
被他這麼一訓,沈甄忽然感覺渾身舒暢,眼裡都露出了點舒適的意思。
她舉起兩隻小白手,拽著他的衣襟道:“大人,你再兇我兩句吧,你兇我兩句我便好了。”
話音甫落,男人的臉色驟變,眉毛似皺又似挑,眼神似驚又似怒。
過了好半晌,他才道:“當真?”
沈甄點頭,“當真。”
陸宴曬然一笑,一雙大掌捏住她的腰,去咬她的耳垂,“沈甄,你還有這個癖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