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嬌軟白皙,恍若無骨,好似能把人的心搓磨軟一般。
當情_欲二字,同深夜融在一起時,便如幹柴遇火,一觸即燃。
沈甄見他未躲開,便仰頭親了一下他稜角分明的喉結。
她的唇湿軟溫潤,就像是一觚烈酒,讓人愉悅,也讓人沉淪……
陸宴的喉結緩緩下滑,雙眸染上一股道不明的暗色,握住韁繩的手,也不由青筋暴起。
須臾,他突然勾起唇角,啞聲道:“沈甄,別撩撥我。”
這樣勾人的一雙桃花眼,這樣冷漠的語氣,真是把風流和疏離玩弄的恰到好處。
沈甄望著他,正想開口,下頷就被他輕輕抬高。
他肆意打量的目光,就像是在同她說,別勾我,我可不在乎,此刻是不是在馬背上。
沈甄低聲道:“大人是不是生氣了?”
驕傲如陸宴,聽牆角生氣,怎麼可能呢?
就在她要正要解釋的時候,陸宴突然看到兩道人影出現在了密林的另一處。
他眉宇微蹙,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在她耳畔低聲道:“有人,別動,也別出聲。”
他俯下身子,旋即,細細密密的吻便落了下來……
輕輕重重,重重輕輕。
不到片刻的功夫,她白生生的臉頰上,就落下了幾片斑駁。
Advertisement
沈甄乖巧地趴在他懷裡,也不敢躲,隻能配合著他,弄出些引人遐想的印記。
他抬手摘下她的發簪,一頭青絲傾瀉而下……
密林的另一處。
跪在地上的人身上背著包袱,雙手合十道:“龐從事,請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我吧,我發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那封信,我會原方不動燒掉,絕不會遞給聖人。”
“我會將揚州城的事,帶到棺材裡!”
站著的人一語不發,可手中的劍卻已出了鞘。
陸宴翻身下馬,沈甄隨後。
二人尋著聲音靠近,“離我近點。”陸宴道。
待他們走近,執劍之人忽然道:“什麼人!”一柄冷劍從空中劃過,映著月光,直指他們二人。
陸宴點燃了身上的火折子,一束火光蹿升,立即照亮了這幽暗寂靜的密林。
四目相對,陸宴的眼神立馬換了個樣子,躬身道:“原是龐從事。”他叫龐術,是趙衝手底下最得力的幾個人之一。
龐術一見是“衛晛”,不由眯起眼睛,警惕道:“衛公子此時怎麼在此?”
趙衝的這些個老部下對陸宴一直十分防備,直到陸宴替趙衝承了運送私鹽一事,他們才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可眼下這個時機,是不是太巧了?
龐術正思忖著,就見沈甄緩緩從陸宴背後站了出來。
她衣衫不整,發髻凌亂,面頰緋紅……
龐術一看,立馬反應過來,臉上也落了笑意,“倒是打攪衛公子了。”
自打來了揚州,陸宴便落了個“沉湎聲色”的名聲,眼下被人撞見這檔子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陸宴走過去道:“敢問龐從事,這怎麼回事?”
龐術唾了一口,道:“他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說罷,龐術便將一封信遞到了陸宴手上。
這是一封奏疏。一封要呈交給聖人的奏疏。
跪在地上的人陸宴見過,他叫聶遠,是揚州的縣尉,趙衝手底下的人。
陸宴看了看手裡的奏疏,裝作沒太懂的樣子道:“這是……”
龐術道:“衛公子還不知道吧,前兩日還同兄弟們在一起吃酒的人,如今升官了,從縣尉,搖身一變成了左拾遺,兼翰林學士。”
別看左拾遺隻是個八品小官,但有句話說的好,正所謂“天子腳下野雞都能成鳳凰”,像左拾遺這樣專門給皇帝提意見的官,可是萬不能小覷的。
一聽他升了官,那手裡的這封奏疏也變得有趣多了。
“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果擘洞庭橘,膾切天池鱗(1)”這是在喻,揚州的官吏荒淫無度,整日胡吃海喝,毫無作為。
“民生凋敝,民窮財盡,揚州城外人吃人。”這是在喻,揚州百姓已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陸宴看完,嗤笑一聲,對著聶遠道:“你這是要踩著兄弟們的屍骨,走康莊大道嗎?”
話音一落,龐衝整個人大怒,拽起他的人,就往地上摔,“娘的,老子這輩子最恨背信棄義之人。”
正要一劍捅下去,陸宴轉了轉手上的扳指道:“龐從事。”
龐術道:“衛兄還有何話?”
陸宴站直,面容嚴肅道:“衛某認為。此人還應當再審理一番,他若是還有同伙怎麼辦?”
龐術面色沉重,“衛兄想的,我豈能沒想過?可此人無情無義,簡直是個小人,他連自己的婆娘和孩子都舍得扔下,還能招出來甚?我看他就是想升官發財想瘋了!”
陸宴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道:“那龐從事不如讓我試試吧。”
依陸宴的經驗來看,這有情有義之人,即便被處以凌遲之刑,也未必會吐半分口子,可若是小人,隻要有足有的利益,他們什麼都能說。
“衛兄要怎麼做?”
陸宴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茶寮,道:“這兒四周空曠,到底是不大方便,不如去那兒吧。”
龐術點頭,“也好。”
龐術扣著聶遠,陸宴拉著沈甄,四人一同進了茶寮。
破舊狹窄的茶寮,裡面隻坐著一位昏昏欲睡的小掌櫃。
一見人來了,小掌櫃連忙正了正幞頭,笑道:“幾位爺,喝點什麼?”
陸宴率先開口,“西湖龍井。”
話音甫落,小掌櫃顏色微變,道:“明白了,爺。”隨後便回身關嚴了門窗。
龐術在一旁搖頭道:“就這破地方,也有西湖龍井?掌櫃莫不是在胡扯吧!”
小掌櫃拿了壺茶緩緩走來,道:“小店雖不大,但該有的茶葉卻是不少的。”
語畢,小掌櫃給龐術斟了一杯,諂媚道:“您嘗嘗?”
龐術接過,喝了一口,皺眉道:“你這也配叫西湖龍井?”
這廂陸宴也跟著笑了一下,他拿起茶壺給沈甄倒了一杯,“你也嘗嘗?”
沈甄不疑有他,接過抿了一口。
陸宴親了親她的耳朵,眼裡盡是笑意,“我親手給你倒的,你就喝一口?”
沈甄不習慣在人前這般親密,便紅著臉,依著他,一飲而盡。
龐術看著陸宴對沈甄的這份旁若無人的親昵,老臉一紅,不由感嘆道:“衛兄真是紅塵中人,豔福不淺。”說著,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時候不早了,衛兄要審什麼,還是盡快吧。”
陸宴看了看沈甄,又看了看龐術,道:“再等等。”
一聽“等等”二字,聶遠不由在一旁哆哆嗦嗦道:“我把全部家當,都給您,成嗎?”
龐術看著他便火大,正欲將他踹開,可這一抬腳,竟發現根本使不上力,緊接著,便感覺頭痛欲裂。
他立馬回頭去看陸宴,竟發現他那嬌妾也已經倒在他懷裡了。
龐術到底是個五大三粗的男子,雖沒了力氣,但尚能留一絲清醒,並不會像沈甄這般直接睡過去。
他使勁搖了搖頭,狂拍自己的太陽穴,怒吼道:“這怎麼回事!”
這時,小掌櫃躬身對著陸宴道:“主子,這人怎麼辦。”
陸宴道:“捆起來,我要帶他回京。”
見時候差不多了,陸宴起身行至聶遠身旁,一字一句道:“吾以朝廷京兆府少尹的身份,想同左拾遺,做一場交易。”
——
第34章 凝視
陸宴一字一句道:“吾以朝廷京兆府少尹的身份,想同左拾遺,做一場交易。”
這話一落,隻見聶遠瞳孔驟縮,驚的舌橋不下,“京……京兆府?”
聶遠有多震驚,另一邊的龐衝就有多震驚,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顯然沒想到,這個商家子,竟會是朝中四品大員。
聶遠看著陸宴,皺著眉,似是不相信一般地道:“你是朝廷的人?”
陸宴大方承認,“是。”
聶遠不禁喃喃道:“這如何可能?”
陸宴一改方才風流紈绔的模樣,神情嚴肅道:“聖人有言,枉法貪財者,必無赦免。在京流外有犯贓者,皆譴執奏,隨其所犯,置以重法,聶大人在揚州做過何事,心裡還清楚嗎?”
聶遠聽著他話中所指,心怦怦狂跳,半晌,他哆嗦著嘴唇道:“你想同我做甚交易?”
陸宴拿起桌上的杯盞,置於唇邊,不動聲色地抿了抿。
此番他來揚州,最詫異的事無外乎是趙衝對揚州的控制能力,官官相護也好、官商勾結也罷,但總不至於連個突破口都找不到。
直到趙衝派扶曼給他下了藥,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刺史大人手裡捏著的不止是財權與美色,還有一柄柄橫在每人咽喉處的匕首。
陸宴不惜自爆身份,也要捉拿聶遠的原因很簡單,他本以為隻要盯住趙衝,定能找到白道年,誰知這些天過去了,仍是杳無音訊。
他猜測,聶遠既然敢背叛趙衝,那一定是服下了解藥。
然而依照他對趙衝的了解,他為了制衡揚州現在的布局,是不會給任何人解藥的。
聶遠能拿到解藥,他就一定知道白道年在哪。
陸宴開口道:“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保下你的性命。”
聶遠道:“什麼問題?”
“白道年在哪?”
這話一落,跌坐在地的龐術用盡全身力氣吼道:“聶遠,你若敢說,大人絕不會饒了你!他會將你的妻兒剁成肉醬,撒在瘦西湖中!”
聞言,聶遠身子一抖。
見此,陸宴不禁勾了勾唇角。
他之所以沒給龐術下過多的藥劑,便是因為他想通過兩個人的反應,去辨別話中的真偽。他在趙衝身邊潛伏這麼久,早把身邊人的脾氣秉性摸透了。
龐術這人五大三粗,的確不是個心思缜密的。
陸宴偏頭諷刺道:“龐從事,你的性命都已不保,何來的本事威脅他人呢?”
龐衝笑道,“我不管你是衛家衛晛,還是勞什子京兆府少尹,老子告訴你,我絕不會背叛趙大人,你就是把我的頭割下來,我也不會說半個字。”
陸宴挑眉問他,“那龐大人的家眷呢?龐大人也不顧念自己的妻兒了嗎?”
龐衝反駁道:“趙大人與我情同手足,若是我出了事,他定會照顧好我的妻兒,倒是你!你以為你把我殺了就能平安離開嗎!這是揚州,不是京城!隻要我失蹤,趙大人定會疑上你!”
陸宴看著龐衝,忽然笑道:“那若是龐從事也升官了呢?”
龐衝心裡一沉,皺眉道:“你是何意?”
“今夜我便會送你和聶大人一同回京,不出七日,你升官的調令便會傳到趙衝耳朵裡。屆時,他還會保你的妻兒嗎?”
龐衝聽懂了其中的暗喻之後,臉色煞白,雙手顫抖著拿起劍,道:“小人!你這是挑撥之計……”
龐衝的話還未說完,一旁的小掌櫃拿起一把彎刀瞬間挑斷了他的手筋。
血流如注。
身為文官的聶遠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整個人嚇得抖如糠篩。
這時,陸宴又看著聶遠道:“告訴我,白道年在哪?”
聶遠看了眼身後奄奄一息的龐衝,又看了看陸宴,心裡瞬間有了抉擇,“大人真能保我不死?”
陸宴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抵主他的喉嚨,一字一句道:“你有的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