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上大眾點評搜索了下,找了家面館坐下。
剛坐下來一個小男孩就來強迫兩人讓位,纏著明溪的腿不放開。
傅陽曦拳頭的硬,不分老幼男女。
他頓時臉色就拉了下來,漆黑眉梢警告性地挑起:“幹嘛呢,小屁孩,旁邊那麼多位置,非得來搶我們的?”
“你們靠窗!”小孩嚷嚷道:“我要坐靠窗的位置!”
傅陽曦冷漠臉,繼續校霸臉涮筷子:“然並卵,是我們先來的。”
旁邊走來一中年胖子,怒道:“你這高中生怎麼回事,我家有小孩,讓著小孩一點不行?”
“就你家有小孩兒?”傅陽曦冷哼一聲,站起來,朝對面的趙明溪一揚下巴:“介紹一下,這我家小孩兒。”
明溪:“……”
中年男人:“……”
這特麼可真夠不要臉的。
中年男人見傅陽曦腿長個也高,站起來鶴立雞群,一看就能打,氣場便弱了幾分,嘀咕了幾句:“走,去別的座位。”
小男孩哇地一聲哭出來,被中年男人拎著走了。
傅陽曦繼續涮筷子,明溪忽然想到什麼,她和傅陽曦還沒有合照呢,於是她轉過身,趁著傅陽曦不注意,道:“抬頭。”
傅陽曦茫然一抬頭。
明溪舉起手機,捕捉到瞬間,將兩人同框拍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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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她還以為傅陽曦會介意隨隨便便被拍照。
誰知傅陽曦耳根卻克制不住的紅,甚至有幾分洋洋得意:“不要偷拍,我允許你光明正大地拍。”
明溪:“……”我本來就是光明正大地拍好嗎?!
拒絕臭屁腦補。
明溪前幾天在集訓當中看到了一個名字:傅至意。
要不是這個名字突然冒出來,明溪都快把這個可蹭氣運排行榜上第三給搞忘了。
明溪問了集訓老師,才知道傅至意是其他市的學校過來集訓的競賽選手。
他前段時間從國外轉學回來,好像是一開始打算轉進A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卻轉進了別的學校。
和傅陽曦說話的時候明溪提起這個人。
傅陽曦立即就皺起眉。
明溪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難道有什麼豪門辛秘?便問他:“你和他不和?”
“倒也不至於不和。”傅陽曦夾了一塊牛肉放在明溪碗裡,道:“事實上我們見面很少,我覺得他——討厭又可憐,總之是一些家裡面裹腳布一樣的事情,小口罩,你不會想知道的。”
傅至意是私生子,性格說不出的怪。對傅陽曦而言,他還是個冒牌貨。
但是這好像也不能怪他,因此傅陽曦也沒找過他麻煩。
並且,因為傅至意一直待在國外的緣故,兩人撞見次數也很少。
明溪便也沒有多問,她覺得慢慢自己總會知道的,等傅陽曦願意主動告訴自己那一天。
兩人吃完面後,已經八點了。
明溪已經出來整整四小時,還有一堆試卷沒做,她還得回去自習,沒有更多時間能抽出來陪傅陽曦。
傅陽曦雖然看起來囂張跋扈,但是在這些事情上總是遷就明溪。
他便把明溪送到樓下。
分開好長一段時間,隻相聚兩小時就又要分開,兩人內心都是無窮無盡的失落。抱了一抱,又親了一下,傅陽曦才目送明溪上了樓。
明溪上樓很久之後,傅陽曦還仰著頭,又過了很久,他才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傅陽曦覺得這才剛分別自己就已經開始想她了。都說男人很少有思念的情緒——他怎麼回事?他感覺自己眼睛都紅了!
這不科學!
一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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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集訓。
明溪繼續忙得天昏地暗。
偶爾晚上和傅陽曦打打視頻。
一開始明溪和傅陽曦視頻的時候還會特意洗個頭,但是後來一來學習太累了,不可能天天洗,二來在一起久了也就習慣了。
就幹脆懶得洗了。
反正傅陽曦好像對她死心塌地得很,不會嫌棄她不洗頭。
就在集訓的某一天,明溪在走廊上放風,忽然見到傅至意從隔壁班走出來。傅至意長得和傅陽曦並不像,他看起來比傅陽曦要拘束、儒雅很多。
他朝樓下走去。
明溪忽然發現樓下車子前等他的那位妝容精致的美人有點眼熟,何止是眼熟……
等等,那不是——?
明溪迅速搜索了一下。
心裡一驚。
她發現自己沒看錯,那是傅陽曦的母親。
在傅至意朝於迦蓉走過去時,於迦蓉立馬高興起來,一臉關愛地看著傅至意。她拍了拍傅至意的腦袋,把什麼吃的遞給他,還給他披了件外套,然後拉著他上車。
明溪心裡頓時有點古怪,傅陽曦的母親和傅至意應該不算太親近的關系吧,但是她對傅至意怎麼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
明溪站在二樓,樓底下的傅至意好像也注意到了她,抬起頭來朝她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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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本來等著從傅陽曦那裡一點點了解豪門辛秘。
傅陽曦不想說的,必定有他不想說的原因。
但是她心裡又實在是撓心撓肺。
這件事像是一塊魚刺一樣,讓明溪如鲠在喉。
姜修秋反正是不打算告訴她,明溪打算找傅至意問問。
一開始她以為傅至意很難接近,但沒想到傅至意和傅陽曦完全是相反的兩個性格。
傅至意整個人看起來都有點壓抑,仿佛心裡藏著一大堆事兒般。
於迦蓉總共來接了他三次,他每次回來時看起來心情都很糟糕。
集訓的二十多天裡,明溪時不時探問傅至意兩句傅陽曦過往的事情。
一開始傅至意根本不怎麼搭理她——可能是覺得她是傅陽曦的女朋友,而他本來就與傅陽曦關系很一般,沒有義務去解答她的問題。
但是在於迦蓉第三次送他回來後,傅至意的口終於被明溪撬開了。
明溪見他一個人買了一堆飲料回教室喝啤酒,有些奇怪地道:“你是不想和曦哥的母親出去嗎?如果不想的話,直接拒絕不就可以了嗎?”
傅至意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想啊。”
這一晚傅至意可能實在太過苦悶,喝多了以後倒了一些苦水。
明溪所聽到的,是他的角度的故事。
很荒唐的是,他和死去的傅之鴻十八歲那年的長相極為相似,這麼多年來,傅陽曦的母親便一直借著他活在夢裡。
於是明溪便從傅至意的寥寥幾句側寫當中,對十三歲的小傅陽曦驚鴻一瞥。
她看見了小時候的傅陽曦是如何從野狗堆中遍體鱗傷地掙扎出來,在警戒線之中倉皇地被推搡來去,被揪著問哥哥和父親呢。又是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把另外一個人當成已故之人的影子,徹底背棄了自己。
更看著下著大雨,傅陽曦還未從陰影中掙脫,便去警察局做筆錄,一遍遍在刺目的燈光下回憶噩夢。
……
一幕幕冷色調壓抑的畫面宛如走馬燈般劃過。
傅至意的話甚至隻是簡單敘述,沒有任何詞匯描述。
但是當晚的明溪徹夜難眠。
她的胸腔中住進傅陽曦的那一塊兒仿佛在發出細微的嗡鳴。
明溪腦子裡從頭到尾閃過與傅陽曦相識以來的所有細節,每一個細節都鮮活明亮,少年在風裡嬉笑怒罵。她以為她已經足夠清楚傅陽曦,可是還有很多事情是她不清楚的。
而現在細細思去,很多事情都明了了。
為什麼他見到狗的時候會像變了個人一樣,眼神一瞬間墜入噩夢。
為什麼他總是難以入睡。
為什麼他身上經常帶傷。
明溪輾轉反側,回憶起那次他脖子上的傷口,玻璃劃傷,幾釐米長,雖然細微、不深,但是被割開的一瞬間該有多疼。
他身上的傷疤已經痊愈了,但是這一刻,卻在明溪的心裡連根拔起。
明溪心裡生疼。
明溪沒有辦法緩解自己的這種難過。
這一晚,明溪在大半夜哭得稀裡哗啦。
傅陽曦打來的視頻她沒接,以她現在的狀態根本接不了,隻怕一接就會暴哭,傅陽曦可能一小時內就會趕過來。
她隻淚眼朦朧地回了一條信息過去,說自己睡了,明天回學校見。
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這一切傷口都已經過去,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十八歲的、靠著自愈能力已然恢復了傷口的傅陽曦。
然而十三歲的冬夜裡那個狼狽逃竄的小傅陽曦,再也無人能安慰。
趙明溪無法穿越回過去,無法在那個時候牽住傅陽曦的手。
明溪心口疼得一塌糊塗。
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外面的天光一點點亮起來,而她隻想盡早、盡早見到傅陽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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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果不其然,明溪的眼睛就腫成了核桃,她用冷水敷了很久也沒用,就隻能這麼坐大巴車回去了。
傅陽曦的身形高挑,寒風當中,她一眼就看見傅陽曦在校門口等她。
一見到她下來,傅陽曦拎過她的行李,就發現了她神情有異。
“你哭過?”傅陽曦敏銳地道,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沈厲堯。
沈厲堯拎著行李,冷著臉下來,回視了他一眼。
傅陽曦一點就炸,眉梢頓時挑起。
明溪趕緊把他拉到一邊,道:“不是哭過,就是昨天吃了麻辣燙,太燙了,辣得掉眼淚,我也是沒用,今早起來眼睛就腫了。”
傅陽曦半信半疑,但是他在集訓裡有認識的人,也沒聽說像上次集訓一樣,有人欺負小口罩。難道真是吃麻辣燙掉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