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陽曦行動不便,先換上戲服裝束,一群人在外面等他們老大,不敢催半個字。
明溪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就見他已經換好了。
雜亂無章的休息室,地上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西幻道具,牆上掛著十字架。
冬日黃昏的光線宛如黃暈。
窗戶沒關好,呼嘯的風刮進來,吹得傅陽曦黑發凌亂。
他聽見動靜扭過頭來,吸血鬼的黑袍被風鼓起來,眉眼深邃,少年側臉被剪成時光裡的俊美的剪影。
外面舞臺上好像在放歌:“昨夜的流星劃過你的眼睛,那是我年少歡喜的心情。”
“今天也想見到你。”
一瞬間,怦怦怦。
明溪呆呆看著他,心髒狂跳。
“是不是很怪?”傅陽曦有點緊張,不大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袍。
見趙明溪不說話,他十分沒自信,怒道:“我就說這個化妝師半桶水,在我臉上和脖子上亂七八糟抹了一通,血漿沾得到處都是。這他媽是扮演吸血鬼還是扮演電鋸殺人狂?”
明溪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瘋狂心動的小心髒,走過去扯了張紙巾:“別動,我給你擦一下。”
化妝師的確水平不足,也可能是被傅陽曦催促給急的,血漿除了抹在傅陽曦嘴角上,還沾在了他眉梢上。
明溪把他臉上多餘的血漿抹掉,想了想,又用指尖在他右眼眼尾的淚痣上輕輕用血漿點了一下。
唇紅齒白,烏發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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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脫脫一少年吸血鬼。
明溪的心髒又跳了起來。
她忽然發現傅陽曦之前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完全不是靠他那頭狂野的紅發,完全是靠臉和氣質啊。
不然怎麼換了漆黑的短發還是這麼囂張亮眼。
傅陽曦將短了一截的衣服使勁扯了扯。
一抬眼眸,就看見趙明溪正盯著他發呆。
傅陽曦唇角翹了起來,抱住她的腰,整個人一大寫的得意:“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明溪捏著他下巴繼續給他擦臉:“就隻準你看我,不準我看你?你個性感吸血鬼怎麼這麼霸道。”
傅陽曦在她額頭上點了下:“好你個漂亮小口罩,又汙蔑我,我什麼時候看你了?”
“幹嘛,你手上有血,別弄我臉上來。”明溪笑:“那我問你,昨晚電視機上放美劇,一男一女法式深吻,你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幹嘛。”
傅陽曦家裡一直空蕩蕩,現在趙明溪搬過去了(雖然沒說要同居,但是兩人也就這麼一直默契地住著了)便多了很多東西。
沙發上有了形狀可愛的抱枕,冷冰冰的吧臺上有了藍色的叮當貓杯子,牆上還被明溪貼了一些貼紙。
傅陽曦由著她搗鼓,甚至覺得家裡有了人氣。
電視機傅陽曦也買了超大的液晶屏。
——但是隨之而來的弊病就是,美劇英劇韓劇裡男女主角怎麼一天到晚接吻睡覺的?!他們除了這些事情沒事幹嗎?都不上班學習的嗎?
看得傅陽曦口幹舌燥。
他雖然不是什麼小色鬼,但好歹也是正年輕氣盛血氣充足一十八歲成年人。
他和小口罩因為都格外害羞,至今親吻都隻在唇角輕輕地印了幾次,宛如蓋章般戳了幾下,根本就沒有過電視機上面的那種深吻。
傅陽曦喉結滾了滾,耳朵都紅了,打死不承認:“我怎麼就盯著你看了——我那是看電視看累了,轉而轉動眼珠放松一下眼睛。”
明溪盯著傅陽曦的嘴唇,很直白地問:“傅陽曦,你是不是想和我接吻?”
傅陽曦本來立馬就想反駁根本就沒有,但是他視線盯著趙明溪潋滟著水光的唇,纖長的睫毛,落入燈光的眼眸,一瞬間感覺靈魂都墮落了——他緊張地看著,竟然情不自禁地可恥地咽了下口水。
“呵。”明溪彎了彎嘴角。
“……”傅陽曦頓時感覺自己在小口罩心中高大純情英雄(並沒有)的形象崩坍了。
“其實。”明溪臉頰發燙,說:“其實也不是不行。”
明溪早就想來個系統所說的八個機位的深吻,這樣五百點的氣運值不是就能很快攢夠了?
但是奈何傅陽曦不開竅,也學不會霸道一點——她一個女孩子,總不能強吻,舌尖撬開對方的唇齒。
傅陽曦聽了這話,俊臉登時漲紅。
小小的試衣間裡氣氛酸甜曖昧,空氣中充斥著令人臉紅心跳的因子。
“那,那試試?”
傅陽曦鼓起勇氣,單腳站立起來,高大的身形杵在明溪面前。
他蹦過來,抬起一隻手託住明溪的後腦勺。
明溪不合時宜地看了眼他的腳:“你一隻腳能站穩嗎?”
“別,別分心。”傅陽曦惱羞成怒道:“我行,我可以。”
明溪屏住呼吸,仰頭看他。
呼吸輕輕相纏。
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傅陽曦繼續託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抵在牆上,撐住身體。
他慢慢、慢慢低頭。
……
正在兩人嘴唇要觸碰到一起之時,門忽然被“哐啷”一聲推開了:“好了沒有?快快快!”
明溪整個人一抖,從傅陽曦身下鑽出來。傅陽曦一個沒站穩,嘴唇貼到了冰冷無情的牆上。
“……”
盧老師倒是沒看見兩人在幹嘛,他如同催生一樣催促兩人趕緊換好出來:“還有兩個節目就上臺啦!還得給時間到別的同學換衣服!傅陽曦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這麼磨磨嘰嘰?”
傅陽曦捶了下牆,扭過頭去狠狠瞪了盧王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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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的這天兵荒馬亂。
但卻堪稱明溪整個高中生涯以來最鮮活肆意、閃閃發光的一天。
國際班十一個人穿著戲劇服裝上了臺,明溪穿的是櫻粉色蓬蓬袖公主裙,烏黑的發頂還戴上了一頂班主任盧王偉不知道從哪個淘寶店下單的劣質王冠,盡管看起來簡陋,但是被明溪的臉一襯託,倒是真的有幾分在逃公主的樣子。
參演的學生可以請家人。
奶奶不在世,明溪沒辦法請到她,明溪請的是董慧夫婦。
他們就坐在第一排,明溪一出場時就見到董慧夫婦舉了個自己的燈牌。
應該是董深幫他們弄的。
弄得像應援一樣。
明溪心裡滿足,又酸澀。
表演馬上開始,公主被困在長滿陰沉沉的藤蔓的高樓裡眺望遠方。姜修秋穿著白色的騎士服,帶著自己的侍從(柯成文)出現了,披荊斬棘殺了好幾個噴火的怪獸之後,最大的boss——公主的變態哥哥出現了。
傅陽曦一出現,黑影裡一個吸血鬼的剪影,浮誇地邪魅一笑,臺下全校開始沸騰。
“傅少好帥!”
“……”
姜修秋差點摔一跤,他懷疑地看了眼臺下,就見幾千學生中間好像還夾雜著一些成年人——其中有兩個比較近的很眼熟,好像是去傅氏玩的時候見過的員工。
媽的,大意了。
他就說怎麼這麼多人給傅陽曦舉手幅。
感情是託。
傅陽曦轉動輪椅,陰鬱地從黑暗中出來。
伴隨著旁白:“英俊的公爵殿下為了找到救贖妹妹的解藥,一直含辛茹苦地將其困在冰冷的城堡裡,然而白駒過隙,日月如梭,三千年過去,卻始終不斷有膽大的登徒子妄想來奪走公主,今天,出現的就是其中一個最邪惡的王子。”
觀眾:“……”
一秒變反派的姜修秋:“……”
明溪:“……”
等等,這臺本不對,被誰篡改了??!
臺下的盧王偉氣急敗壞地看向角落裡念臺本的小眼鏡,然而小眼鏡屈服於傅陽曦的威風,繼續念下去:“就這樣,一場生死決戰要開始了——”
姜修秋急中生智,踩碎了地上的樹枝道具,抓起明溪就走:“跟我走,這裡的人已經全都被你那邪惡的哥哥蠱惑了,我才是來救你的正直的王子。”
現在臺本已經完全對不上了,明溪瘋狂轉動腦回路,覺得還能搶救一下,她努力把劇情繞回去:“可是你要想帶我走,還得從沼澤之地取來十二朵月草花,這樣我們才能逃脫公爵哥哥的魔法控制。”
柯成文覺得自己長這麼帥卻隻演了個配角侍衛,心中不滿,也試圖搶戲,把頭盔一摘,舉起劍:“王子,我們分頭去取!在下為你赴湯蹈火。”
傅陽曦見明溪一門心思跟姜修秋走,怒道:“我對難道你不好嗎?”
明溪:“啊?”
——等等,這句話臺本裡沒有!
傅陽曦坐著輪椅,緩緩出來,一張病嬌臉:“親愛的,你沒有少胳膊少腿,三千年來每日喝的是清晨的桃露,吃的是最好的鹿肉,我已經全一切全都奉獻給了你,你就是我的一切,你為什麼還要拋下我?”
明溪看著他那通紅的眼眶,沾血的淚痣,明知道是化妝效果,還是快被蘇斷腿。
臺下隻見公主呆呆看著邪惡的反派,情不自禁接的臺詞竟然是:“要不然,我不走了。”
觀眾:“……”
姜修秋臉都黑了,隻能硬著頭皮接:“不行,我的公主,此人太過邪惡,你不可心軟——”
話沒說完,被隻想加戲的柯成文從背後捅了一劍。
“……”
姜修秋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去。
你媽的,為什麼。
知道會被傅陽曦坑,但是萬萬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就見他的侍衛舉著劍,一臉沉重地道:“抱歉,王子,我背叛了你,你可知我同樣也是你父親的兒子,流淌著皇室的血脈,卻從小在你的陰影之下長大……叭叭叭(此處省略幾千字。)”
正在姜修秋驚呆了之際,傅陽曦去到趙明溪身邊,抓起他手腕將她帶到自己身邊。
臺下的觀眾笑抽了。
果然就知道國際班那群腦子有毛病的不可能演出什麼正兒八經的戲。
臺上異常混亂,一開始節奏就被傅陽曦帶偏了,本來應該和王子搏鬥的幾個怪物不知所措,隻好硬著頭皮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捅死王子。
盧王偉被傅陽曦氣得七竅生煙,學校這麼多大領導看著呢!他從後面跳到後臺上去,讓旁白趕緊收場。
旁白趕緊接了最後一句傅陽曦叮囑過最重要的:“在最後的最後,公主又被公爵帶回了城堡。”
紅色的幕布即將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