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剛下過雪,萬籟俱寂,明溪往窗子那邊看了眼,天色甚至還沒亮起來,還是灰蒙蒙的飄著些小雪。
她把手機開機,看了眼時間——才凌晨六點。
睡眠時間頭一次不足五小時,明溪整個人都頭重腳輕。
然而接著睡也根本睡不著了,她打算先去教室自習。
明溪抱著書,腦子輕飄飄地懸在空中,打著傘走到教室。
周日學校沒什麼人,十分安靜。她找國際班的學習委員要了鑰匙,直接開了前門就進去。
到了座位上放下書,明溪就發現自己桌兜裡居然多了一大堆情書。
她一拉開椅子就噼裡啪啦掉下好幾封。
明溪嚇了一跳。
這種情書堆成堆的狀況她隻在沈厲堯那裡見到過。
什麼情況?
之前每天早上過來一封都沒有的啊。
都是專門挑周五放學後送的嗎?
但是琢磨著可能最近自己剛剛入圍決賽,在全校露了一回臉,知名度變高,開始有人送情書倒也正常。於是明溪沒有多看。
她徑直把地上的情書撿了起來。
其中有一封署名還是常青班的李海洋的。他居然還沒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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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找了個袋子,把情書一股腦兒丟了進去。
她蹲下去看了眼桌子裡面,忍不住皺了下眉,看來以後得上鎖了,塞情書的人把她的書都擠成一團了,裡面的一塊糖被擠得從包裝裡漏了出來,黏在課本上。
明溪頭疼無比,索性借著這個機會把桌子裡徹底收拾一下。
她將傅陽曦的椅子搬下來,將自己的書全都拿出來先擱在他椅子上。
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自己其中一本不常用、被壓在最底下的書裡好像夾著什麼東西。比A4要小一些,大約B5大小,紅色硬紙殼封面,金色燙金字。
明溪抽了出來。
當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之後,她的呼吸一下子窒住。
不動產權證書???
明溪迅速翻開,坐落的地址正是桐城那兩間小破院子。她視線上移,瞳孔頓時猛縮,權利人那一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而下一面一欄共有情況,是自己單獨所有。
後面是一張白色的房產權和土地權證附圖。
明溪心髒砰砰直跳,整個人都處於恍惚之中。
那兩間院子是李嬸的,奶奶在世的時候是帶著她租在那裡。但是為什麼現在這張產權證書上會寫著自己的名字?
明溪低頭看了眼日期,發現登記日期是十月十三。
也就是傅陽曦感冒,有一天沒來學校的那天。
是不是搞錯了?
明溪血液飛竄。
她飛快掏出手機,顧不得現在還是清晨,撥打電話給李嬸。
鄉下人起得早,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李嬸以為她是特產吃完了,讓再給寄一點過去,道:“明溪你想吃什麼盡管給嬸說。”
明溪顧不上這些,問了她那兩間院子的產權的事情,為什麼產權人會是自己。
“啊?”電話那頭的李嬸茫然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就是你們走之後沒幾天,你同學又來了一趟,說覺得風景不錯,想買下來,有開發價值什麼什麼的俺也不懂。他開的價格很高,事實上兩間小破院子哪裡賣得了那麼多錢哇,瓦片好幾年沒修都快塌了。村裡也沒那麼多繁瑣的手續,和他一塊兒過來人的人去辦理的。我隻籤了個字,收了錢,具體的步驟也不曉得。是不是現在哪裡有問題啊?”
“是哪個同學?”
李嬸道:“紅頭發最俊的那個。”
傅陽曦買了這兩間瓦房。但是產權人卻登記了自己——?
換句話說,他把自己以前和奶奶住過的地方買下來送給了自己?
然而他卻沒說。
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他居然隻字未提。
要不是自己收拾桌子裡的東西,可能還不會發現。
明溪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電話,手裡拿著房產證,整個人都在發愣。
她很難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她被傅陽曦用私人飛機帶回去的那天,心裡覺得那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等到拜祭完奶奶,眷戀完過去的親情,再回到這個地方來,夢也就醒了。以後那個地方可能會拆遷、可能會變得面目全非,但是她也無可奈何……
可是,傅陽曦就這麼毫無徵兆地把這個夢延續了下來,他把院子買了下來,送給了她,她從小生長的一小片天地就這麼在十八歲這一年徹底屬於了她自己,從今以後由她決定,是否改變一草一木。
辦手續的那天傅陽曦在發燒。
應當是自己去過他家的第二天。
自己去他家時,他明明很冷淡,可第二天他就飛去了桐城。
在這個時候教室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洋洋灑灑席卷著寒風而來,整個世界都被一片白色純淨包裹。
明溪眼眶一紅,攥著手裡的紅色的本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
萬籟俱寂當中,有些衝動猶如潮水一般,在她心裡瘋狂地湧來。
她腦子裡全是傅陽曦的那張臉。
生動的喜怒哀樂的眉眼,帶著肆意張揚的少年氣,野蠻而溫柔地衝撞進她心裡。
明溪舔了舔幹燥的唇。
心裡慢慢地翻湧起一些渴望的情感。
想和傅陽曦談戀愛。
想和傅陽曦牽手。
想和傅陽曦肌膚觸碰,在幹燥的冬日裡擁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都待在自己獨立的世界,兩個靈魂靠近在一起,是那麼難的事。
明溪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遇到一個人,讓她這麼強烈地想要待在他身邊,想要讓他也待在她身邊。最好是綁起來,十指交纏不要分開。
她想得到他的過去,現在,未來。
明溪的衝動湧上頭頂,她盯著旁邊傅陽曦的座位,視線落在傅陽曦留下來的一些痕跡上。
無數情緒在心裡翻湧。
她忽然鼓足勇氣,就是那麼腦袋一熱的一瞬間,把電話給傅陽曦打了過去。
嘟嘟聲響起,明溪腦袋嗡嗡響。
現在是——
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居然才凌晨六點二十。
糟糕,她這麼早打電話,他肯定還沒醒。
明溪心裡一慌,下意識就要掛掉,然而在她掛掉之前,那邊已經接了起來。
“嗯?”傅陽曦的聲音帶著一些啞,殘存著明溪熟悉的剛醒時的低氣壓。
“是我。”明溪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那邊靜了幾秒,仿佛是一瞬間就清醒了,頓時從床上爬起來:“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在這一瞬,明溪眼眶有點熱。
“沒事。”她道:“不是什麼大事。”
“真沒事?”電話那頭的傅陽曦狐疑道,他聽著趙明溪的聲音好像不太對勁,還是火速頂著炸毛的頭發從床上跳下來,急匆匆套上衣服。
傅陽曦的動作很急,手機緊緊貼在耳朵邊上有點發燙:“一定有什麼事,你怎麼會這麼早——”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明溪打斷。
“傅陽曦,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麼一句。
猝不及防。
趙明溪的聲音從電線裡傳來,夾雜著些許電流的嗡鳴聲。
全世界死寂。
傅陽曦一瞬間消音了。
他整個人的動作都靜止了。
他登時渾身僵硬緊繃,心髒狂跳,且手腳冰涼。
所以,的確有事。但是不是人身安全。
而是,她發現了這件事。
其實,不被發現才怪吧。
稍微仔細一點,就能發現他滿眼都是小口罩。
所以這一通凌晨的電話,意味著什麼——
傅陽曦不敢去細思,他心髒直直墜落下去,拿著手機的修長指骨有些不易察覺地抖。他走到落地窗邊,整個人都茫然無措,視線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胸腔裡的心髒急促而惶恐地跳動。
她是打電話來,拒絕?
把那天對柯成文說的話,再對他重申一遍?
傅陽曦的臉色全白了。
……
“是。”傅陽曦喉結滾了滾,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我喜歡你。”
他啞聲道。
事到如今,他沒有辦法不承認。
他好像被趙明溪看透了,逼至無可奈何的角落。
對面趙明溪的呼吸淺淺的吸了一下。
傅陽曦血液一下子竄到了頭皮,幾乎想把手機就此掛掉,不敢再去聽趙明溪接下來的話。
但他渾身過於僵硬如同一塊石板,以至於他一動不動,像個等待死刑的囚犯。
他立在那裡,無措地垂下眼。
“但是你——”傅陽曦想說,但是你不用因此有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