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陽曦眼神一直追隨著她,死死盯著她去熬粥。
明溪到處找米,卻發現傅陽曦家裡什麼也沒有,隻好掏出手機點了個外賣,讓生鮮店裡送點小米和蔬菜過來。
有錢人住的地方都很方便,不到十分鍾,立馬有外賣員送貨上門。
明溪接過東西,走到開放式廚房那邊,開始熬粥。
見傅陽曦一直沒去睡覺,而是腦門兒頂著塊白色,繼續坐在沙發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明溪也沒多想。
反正藥喝了就行了,退燒貼待會兒應該會發揮作用,他裹著被子坐在客廳也一樣。
躍層別墅裡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傅陽曦忽然啞著嗓子開口:“你轉班過來這麼久,還沒聽你說起過誰呢。”
“賀漾你不是認識嗎?”明溪頭也不回道:“然後還有一些我以前認識的人,你不會想認識的,認識了你也記不住名字,比如六班班長耿敬……”
明溪說了一堆名字,傅陽曦從裡面找了下,發現她唯獨沒提到沈厲堯的名字。
“校競隊的呢?你有認識的嗎?”
明溪聽到傅陽曦沙啞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
“校競隊怎麼了?”明溪以為傅陽曦睡不著,隨口和她嘮嗑,道:“我倒是認識幾個,那群人年少氣盛,經常拿金牌,很厲害啊。”
傅陽曦問:“女孩子是不是就喜歡那種類型?”
明溪想了想沈厲堯以前收到過的情書數量,一個周末過去,桌子裡塞的信件可以裝滿一個垃圾桶,應該是他排全校第一,沒人排全校第二的。
Advertisement
於是道:“大多數女生應該是的。”
背後不說話了。
粥快煮好了,明溪蹲下去找碗筷,在消毒櫃裡找到了兩套碗。她抬起頭問傅陽曦:“有黑色的和紅色的,你要哪隻碗?”
傅陽曦:“隨便。”
明溪下意識選了隻黑色的碗,開始盛粥。
傅陽曦放在身側的被子裡的手頓時悄無聲息地攥緊,憤怒,尷尬,失落,傷心,這些情緒齊齊湧上他的心頭。
他很嫉妒沈厲堯。
他難過得要命。
明溪見他忽然聳拉著腦袋,沒精打採地站起來往房間裡走。
“怎麼了?先喝粥再睡。”明溪端著粥看他。
傅陽曦沒吭聲,走進房間裹著被子往床上一趴,把自己裹成一隻熊,將腦袋埋了進去。
明溪端著粥進去,琢磨著他可能是不舒服,吃完藥後開始犯困了,於是把粥往旁邊床頭櫃上一放,道:“有力氣了再起來吃點兒,還有一些在保溫桶裡。”
傅陽曦:“嗯。”
明溪見狀,也不好再繼續待下去。
她輕輕關上門,轉身出去,關了燈。拎起書包打算離開。
離開之前,她見傅陽曦手機丟在地上,便過去給他撿起來拿去房間裡。
明溪忽然注意到傅陽曦的手機沒了手機殼——
不是門派手機殼嗎?怎麼隨隨便便就摘了?
……
明溪一邊覺得自己怎麼和傅陽曦一樣變得幼稚起來,還在意起這個了?但一邊又忍不住盯著他不再和自己同款的手機殼多看了兩眼。
心中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失落。
可能是她的錯覺,但今天的傅陽曦好像比之前生疏了一些,還讓她叫回傅少。
明溪隨即覺得,大約隻是發燒不舒服的原因?
人就是這樣,一旦和某個人親昵慣了,忽然對方身上的細節發生了改變,自己腦袋裡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可情緒就已經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明溪莫名地也隨著傅陽曦低落的情緒而變得低落起來。
她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離開了傅陽曦的躍層別墅。
等她下了樓,正愁怎麼回去,一輛車緩緩停到了她面前。
上次見過的張律師從駕駛座探出頭來,道:“趙小姐,外面下雨呢,傅少讓我送你回去。”
第37章
趙母和趙宇寧那天從飯店回來後, 因為淋了雨,也分別有點感冒。
趙宇寧到底是個男生,體質還好,當晚喝一碗保姆煮的姜湯就沒事了, 而趙母則大病一場。
看起來是因外因生的病, 其實是心病。
趙家人都知道是為什麼, 然而卻無能為力,趙明溪已經快要滿十八歲,他們總不可能強硬地把人帶回來。
而即便帶回來了,也回不到過去了, 趙明溪隻會更加地討厭他們。
趙家人終於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可無論怎樣,趙家人並未死心, 血緣關系這東西是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東西,趙明溪能生氣怨恨他們一年兩年, 總不可能一輩子不要他們吧。
而且他們如今也知道了悔改和補償,時間一久,關系不就慢慢緩和了?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 到底怎樣才可以緩和。
正如趙母和趙宇寧在飯店外見到的那樣,現在的趙明溪見到他們一家, 別說打招呼了,甚至連眼神也不多給。
直接硬碰硬地去找她, 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肯定會和以前一樣轉身就走。
可能連半句話都說不上, 還徒勞惹人厭煩。
必須得想點其他辦法讓她慢慢軟化。
趙家人都在各自想著自己的辦法。
趙父是還在狀況之外, 雖然聽趙湛懷講述了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但他依然覺得明溪可能就是一時生氣,這件事情是可以被改變的。
明溪就是因為家裡人偏心趙媛的一些小細節而感到失望, 這些失望層層累積起來,導致她最終決定離開這個家。
那麼源頭在哪裡呢?
在於偏心。
趙父私底下與家裡每個人都談了一次話,著重強調,以後對待趙媛和趙明溪必須一視同仁,無論明溪在不在,都必須公平公正。
再也不可以出現上次生日宴趙母把明溪的裙子給趙媛的情況了。
他尤其教訓了一番趙墨:“管好你的嘴,平時嘴賤也就算了,關鍵時刻特殊行事。”
還對趙母道:“你是對明溪影響最大的,你以後一定要一碗水端平,而且明溪是我們親生女兒,現在這個時候多往她那邊端一點,也是可以的。”
趙湛懷也分別與趙墨和趙母談了一次話。
他對待趙墨主要是斥責:“說實話,那天如果你等我一下,別那麼衝動去找明溪,說不定就沒有進警察局那件事,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你就是直接導火線。”
趙墨氣樂了:“現在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全家人鬧這麼大陣仗是吧,還全都教訓起我來了?我哪裡知道那天——”
話沒說完,被進來的趙父往後腦勺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從你的語言措辭改起!‘妹妹’這個詞不會說嗎,非得說‘小丫頭片子’?現在這個局面都是因為你!你要是還想待在家裡,現在就給我去書房把‘妹妹’這兩個字抄寫一百遍!”
趙父鐵青著臉。
他一向是嚴父的形象,全家人都畏懼他。
趙墨怒火蹭蹭蹭地往心頭爬,但忍了忍,還是轉身去書房抄寫中文單詞了。
趙湛懷與趙母的談話則主要是分析現在事情變成這樣的原因。
兩人回憶起一些往事,越回憶,便越想起更多的、因為趙媛而忽視趙明溪的細節,趙母臉色又煞白,又哭哭啼啼的了。
趙湛懷簡直頭疼,提醒趙母“以後主要是得從這些細節著手,注意明溪的感受。”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除此之外,趙父給家裡的司機等員工也開了一次會,著重強調趙明溪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以後萬萬不可怠慢。
再出現張保姆那種事情,就直接解僱。
……
趙家人私底下的談話,自然是將趙媛隔絕在外的。
倒也不是故意瞞著她,而是這本身就是有血緣關系一家人的事,她不必摻和,她出現在明溪面前,反而是更加刺激明溪。所以她還是不出現的好。
何況趙家人多少也考慮了她的感受。
但趙媛便隻覺得最近家裡人都怪怪的,經常兩兩地去書房,仿佛故意避開自己在做什麼街頭交易。
除了他們之外,家裡的佣人也是。
園丁開始採購趙明溪喜歡的花的種子,廚師開始研究趙明溪以前喜歡吃的那些菜,司機給自己捎東西時,也時不時找別的同學打聽一下趙明溪。
她還看見趙宇寧半夜餓得睡不著,起來在廚房研究以前趙明溪是怎麼做飯的,想嘗試著做好帶去學校給趙明溪——
趙媛當然知道這是一種補償心理。
因為當時吃過趙明溪做的太多便當,卻從來不知道感恩,現在失去了,才覺得空蕩蕩的,想要彌補回來。
但落在她眼裡,便隻讓她焦慮煩躁無比。
趙明溪雖然離開了這個家,但是卻仍在這個家裡無處不在。
甚至存在感還超過了兩年前她剛來那會兒。
趙媛既害怕又嫉妒。
人的精力和愛都是有限的,一旦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趙明溪身上,趙家人就無可避免地會忽視到她。
別說趙湛懷這陣子雖然表面上仍然對她溫柔,但實則一直避開她了。
也別說趙宇寧和她關系一直很僵硬了。
就連趙父都不再周末親自教她打高爾夫球,而是隻讓教練教。趙墨在家時間不多,也一直用帶著一些審視的眼神看著她,對她完全沒有趙明溪來之前護犢子。
趙媛心中焦灼,明白自己可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
她打電話給了張阿姨,張保姆那邊還在期待著趙媛把她弄回來。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被趙母強硬地拒絕了一次,趙媛則是完全沒辦法再找趙家人要求把張保姆招聘回來了。
張玉芬聽見趙媛委屈地哭,也急了,連忙安慰道:“不急不急,小姐,把我安排回去的事情不急。你先照顧好自己。你一定要穩住,學習和考試競賽的事情都不能松懈,尤其是馬上要參加的那個——”
趙媛道:“百校聯賽。”
“對,尤其是這個聯賽,不可以比趙明溪差,得讓你家裡人看到你比她優秀。”張玉芬出謀劃策道:“其次,你也得想辦法和趙家人搞好關系,得主動出擊,現在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你也不可以坐著等了。”
趙媛心煩意亂,道:“我知道了。”
主動出擊談何容易。
前十五年,作為趙家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趙媛一直是被當成小公主一樣寵到大,也就趙明溪剛來那會兒,她有點危機感了。
被寵到大,也就導致她隻會被寵愛,而根本不擅長怎麼去討好別人。
在她的意識範疇內,一直以來自己隻要漂漂亮亮、乖乖的就好了,哪裡知道現在會因為趙明溪的離家出走,全家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