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已經被排擠出了家門,在冰涼的夜風中一去不返。
趙媛卻還穿著明溪的裙子。
其實這條裙子在趙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該是及膝的利落魚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沓松散。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卻還是理所當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樣。
大到一個化學競賽名額,小到一隻兔子娃娃。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卻不能碰。
——明明該是趙明溪的。
趙湛懷心煩意亂地收回視線。
趙媛匆匆進了趙母的房門。
很快哭聲不再傳來。
趙湛懷頭疼也算是好了一半。
助理從醫院返回來,問他:“今晚住家嗎?”
“去公司吧。”趙湛懷心事重重地說。
他也將身上的晚禮服扔在了沙發上,離開了這棟別墅。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格外不想在這棟冷冷清清的別墅待著。
趙媛說了些“媽你還有我”之類的話,趙母得到了趙媛的安慰,被轉移了一點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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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的視線也無可避免地落到了趙媛身上的晚禮服上。
她莫名覺得有些扎眼,忍不住問:“你怎麼還穿著?”
趙媛伏在她膝蓋上:“媽媽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誇裙子漂亮呢。”
“……”
趙母隻感覺,一瞬間,她自己的話重重扇在她自己臉上。
——“到底哪裡虧欠她了?”
她哪裡不虧欠趙明溪?
她總是怕趙媛會因為並非這個家的親生女兒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於是想方設法地對趙媛表現出自己的關愛,想告訴趙媛,自己還和以前一樣,是她的母親。
於是在兩年前趙明溪不經意拿起趙媛的玩偶時,她迅速趕過去,將玩偶拿走還給趙媛,並對明溪說“你想要我再給你買,不要搶媛媛的。”
於是在趙媛表現出對這條裙子的喜歡時,毫不猶豫地將裙子給了她,並且擅自認為明溪不會介意。
但是當一個小孩在兩年間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麼會不介意?正是這些介意,堆積起來,才會造成今天的狀況!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為了維持和養女之間十五年的情分,忽視了明溪在這些事件中的感受!
是她自己生生將明溪越推越遠!
趙母心裡針扎一樣,焦躁又刺痛,她完全無法繼續看著趙媛穿這條裙子,簡直無異於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提醒她是怎麼對待明溪的。
她匆匆將自己埋進被子裡,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趙媛愕然地看著她:“媽,怎麼突然——”
“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被子裡傳來趙母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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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坐在摩託車後座,雙手揪著傅陽曦的外套。
車流如瀑,夜間冷冽的風刮過她的鬢間,她望著隔江的閃爍的霓虹燈火,經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慢慢冷靜下來。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對了,你們摩託車哪裡來的?!”
傅陽曦外套被風吹得鼓起,故意道:“我聽不清!”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邊,大聲吼:“我說,你們摩託車哪裡來的?!”
貼得太近,即便呵出來的氣被冷風吹散,但依然有幾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陽曦那裡極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瞬間傳來。
他耳根頓時紅了,手一抖,差點開歪。
傅陽曦喉結一動:“柯成文有個朋友開車行,就在那附近幾百米的位置,我們就去提了幾輛。”
“哦。”明溪回頭一看,身後還跟著四五輛摩託車,明溪扭過頭去數了下人頭,發現傅陽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頓時悚然一驚——
“等等,柯成文呢?我們把他漏在警察局了!”
傅陽曦:“你那麼關心柯成文幹嘛。”
“這邊!”柯成文開著一輛跑車跟了上來,降下車窗,朝他們招了招手。
柯成文早就滿了十八,有駕照了。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開著的四個輪子的跑車,問傅陽曦:“所以有跑車,為什麼你是開著摩託車來的?”
“酷啊!”傅陽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覺得幾輛風馳電掣的摩託車突然在你身邊停下,圍著你嗡嗡嗡地繞一圈,就像電影裡的場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嗎?可惜沒有墨鏡。”
明溪:“……”
不愧是你,曦哥還是曦哥。
明溪問:“那我們去哪兒?”
傅陽曦道:“先下車吧。”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倆手指都要凍僵。”他將摩託車停在路邊,翻身下車,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來,順勢紅著臉把她圍巾掖了掖。
明溪看他動作過分熟稔,覺得哪裡不對,但腦子被冷風吹得思維緩慢,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哪裡不對。
傅陽曦被明溪盯著,不自在扭開頭,他面紅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馬“嘶”了一聲。
明溪問:“疼嗎?”
傅陽曦摸了摸唇角的創可貼:“害,這點兒小傷,小爺無所畏懼。”
柯成文也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後排車窗降下,賀漾探出頭,對明溪招了招手:“明溪!”
明溪:“怎麼把賀漾也帶來了?”
“一刀兩斷破繭成蝶的大好日子,怎麼能不去吃點烤肉什麼的慶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趙明溪,快上車!”
明溪心裡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門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掃而光。
她走過去拉開車門。
“等等!”傅陽曦忽然打斷,大步流星走到車門前,把車門一開,從裡頭拽出個男生:“姜修秋,你坐副駕駛座去。”
“好久不見,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老朋友的?”
“去去去。”
姜修秋?!
明溪頓時眼睛一亮——這不是那個,那個可蹭人員名單第二位嗎?
叫做姜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領,罩住下半張臉,仿佛極為怕冷,穿得猶如過冬,揣著手瞪了傅陽曦一眼,然後掃過明溪臉上的時候,視線頓了頓,接著老不情願地坐到副駕駛座上去了。
明溪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2%!
還沒試過百分之二的氣運回報率會是怎麼樣!
傅陽曦擋著車門,正要催促明溪快點上車,忽然順著明溪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落到了姜修秋的身上。
他:“……”
一秒、兩秒、三秒——傅陽曦掐著表數了十秒,就見趙明溪她還盯著姜修秋!
姜修秋長得有那麼帥嗎?
她都沒這麼盯過他!
明溪回過神來,發現傅陽曦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臉色還突如其來的臭了。
明溪一頭霧水地問:“怎麼了?”
“大晚上的你視力真好呢。”傅陽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
他推著明溪快速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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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陽曦把鑰匙拋給小弟,摩託車叫人開了回去。
一行人在熱氣騰騰的烤肉店坐下來。
“是你?”
“是你?”
明溪和姜修秋同時問出了聲,問完後兩人都是一副驚訝、隨即了然的表情。
傅陽曦盯了眼趙明溪,又盯了眼姜修秋,最後盯了眼把姜修秋帶過來的柯成文,簡直拳頭都要硬了。
柯成文慌張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聯系我要來的又不是我特地把他帶來的’,傅陽曦用眼神瞪回去‘你不會拒絕啊?’,柯成文眼神更加苦逼‘這不是曦哥你發小麼?我怎麼拒絕?’
幾輪眼神來回,傅陽曦紅色短發本就被夜風吹得東倒西歪宛如刺蝟,這下臉上更是結了一層冰霜。他將菜單翻得哗哗響,十分擾客:“是你個屁啊,小口罩,你和姜修秋早就認識?”
明溪解釋道:“說認識倒也不認識,就是大半個月前我替他代考過文藝宮的大提琴考試。就是那個昵稱叫Handsome J的。”
開價八千,她說誰這麼土豪呢,原來是傅陽曦的富二代朋友。
現在一回想,明溪說怪不得那幾天小嫩苗長得飛快呢,敢情裡面還有這件事的漲幅在裡面。
傅陽曦拉長了臉:“那你倆已經加過微信了?”
明溪道:“對。”
代考嘛,不加微信怎麼聯絡。
傅陽曦拿起桌上的悶醋搗鼓:“那豈不是很有緣分?”
明溪道:“對。”
傅陽曦:“……”
傅陽曦隻覺得自己嘴角的傷口好疼!
姜修秋則一邊擦拭著筷子,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傅陽曦,對趙明溪道:“那我就不同了,我對你的認識還來自於——”
話沒說完,嘴巴裡被傅陽曦隔著桌子塞進去一塊哈密瓜,傅陽曦暴跳如雷:“你這人長了張嘴一天到晚嘰嘰歪歪,我警告你別胡說八道些不該說的,吃水果!”
姜修秋繼續笑,一副有了威脅傅陽曦的籌碼的樣子。
明溪看姜修秋笑得那意味深長的樣子,懷疑傅陽曦是不是在背後說自己壞話了——就是自己剛轉班,千方百計想和他做同桌,他最討厭她的那段時間。
賀漾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打破僵場:“烤肉來了!”
明溪主動站起來,把碟子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來,擺在桌上。見店裡人多,服務員人手不夠,她下意識就要了條圍裙戴上,道:“你們吃,我擅長烤,我先給你們烤著。”
傅陽曦從沒烤過肉,但是見趙明溪這麼自然地接過夾子去烤,他心頭又不大舒服。
他站起身,劈手奪過趙明溪手裡的夾子,仗著身高,從後面一下子把她套上的圍裙摘了下來:“你坐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