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寧心中頓時湧出一種煩躁又無處發泄的難過。
他冷靜了下,去打了份飯,然後回頭朝趙明溪那邊看了眼。
見她們還坐在那兒,猶豫了下,趙宇寧還是走了過去。
明溪和賀漾一抬頭,趙宇寧正朝這邊走過來。
“姐,聽說你月考考得很好。”趙宇寧絞盡腦汁找了個話題,在趙明溪對面坐下來:“恭喜你啊。”
賀漾立刻把筷子一放,排斥道:“小弟弟,你過來幹什麼?那麼多位置。”
趙宇寧按捺住自己的脾氣,遞給趙明溪一張卡,道:“這是我的飯卡,裡面還有幾千塊,夠你吃一陣子,我這邊反正大哥還會給我錢——你別打工什麼的——”
趙明溪接都沒接,手都沒抬一下,直截了當拒絕:“不必了。”
賀漾也道:“別假好心了,現在拿了你們家的卡,以後是不是又要做牛做馬給你做便當?然後一個不小心就要被你們家趕出去?當明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啊?!”
“……”趙宇寧捏著卡,心中發酸發澀。
他想和趙明溪訴苦,說自己昨天和趙媛大吵一架,現在也不住家裡了。
但是又覺得現在的趙明溪好像不會有這個耐心聽他訴苦。
而且他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以前幫著趙媛欺負趙明溪的是他,現在舍不得趙明溪的也是他。
但趙宇寧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姐,我離家出走了,明天的生日宴我……”
明溪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趙宇寧,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我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劃清界限的意思就是——你們別來管我的事,我也不會再管你們的事,這個‘你們’,包括你。你有你自己的家人,你們和樂融融,你還在指望我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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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以前不是這樣的!”趙宇寧忍不住道;“以前你都會——”
話沒說完,明溪看起來不想再聽下去,和賀漾一塊端著盤子換位置了。
“……”
趙宇寧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夠這麼果斷地把情感收回去。
這兩年趙明溪對別的家人怎麼樣他不清楚,但是趙明溪對他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他敢肯定趙明溪也很在意他這個弟弟。
趙母罵他的時候,趙明溪還會為了他和趙母頂嘴。
但從趙明溪離開家的那天開始,一切就都變了,她忽然將所有的感情利落地收了回去。
她能收回去,但他卻無法適應。
他至今都無法適應。
趙宇寧看著趙明溪和賀漾吃著飯,過了會兒有兩個國際班的人端著盤子走過去和她們坐在一塊兒一起吃。趙明溪和國際班的那兩個傅陽曦的小弟在一塊兒,都比和他在一塊兒神情來得放松。
她交到新朋友了。
她會和別的人一起養貓了。
趙宇寧又看到趙明溪把菜分給別人。
本來以前坐在她對面的都是自己,她也隻會把好吃的菜撥給自己。
但現在她再也不會對自己那麼好,她以後會不會有‘新弟弟’徹底取代自己?
趙宇寧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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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到了周六這天。
趙家包了酒店,畢竟是趙母五十歲生日,全家都想舉辦得隆重點。
趙父和趙墨都推掉手頭上的工作,搭乘最早的航班趕了回來。
“宇寧還有點不開心,不過他說晚上六點左右他會過來,他的西裝我已經讓人給他送過去了。”
趙湛懷穿著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裝推門進來,看起來帥氣俊朗,眉心蹙著:“不過等他來了,您別又和他發脾氣,您也知道他現在正在叛逆期。”
趙母將幾個太太圈的好友送出去,被她們誇年輕,趙母臉上笑吟吟的。
她對趙湛懷道:“知道了,他不惹我生氣就行了,我幹什麼要和他發脾氣?你是他大哥,你有空也多管教管教他,都十五歲了別那麼臭脾氣。”
說完,趙母忍不住問最關心的問題:“明溪呢?你讓人去接了沒有?”
“……”趙湛懷卡了下殼。
趙母沒注意他的神情,對換衣間裡的趙媛道:“媛媛,試好了嗎?再出來試試這件。”
裡面的趙媛應了一聲,趙母進去幫她拉拉鏈了,拉完拉鏈出來,趙母又催趙湛懷:“問你話呢,你讓人去接沒有?”
“去了去了。”趙湛懷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頂多兩小時後她就來了。”
趙母不悅道:“還得兩小時?!現在都五點了!你讓她趕緊的!再不來都來不及試晚禮服了!”
趙湛懷:“……”
“哦,對了,我買了四套晚禮服,兩套她的尺寸,兩套媛媛的,剛才媛媛說想穿那身白色魚尾裙,我就先讓媛媛穿上了,剩下的三套,估計隻有一套合適明溪的尺寸,怕她待會兒來了穿上不合適,你再讓設計師把備選的送過來。”
放在以前,趙湛懷可能不會注意這些細節,但是此時趙湛懷莫名覺得有些刺眼。
趙湛懷壓低聲音:“所以您讓趙媛先穿了明溪的幹什麼?明溪的不就應該是明溪的嗎?”
趙母莫名其妙:“你這麼蹙著眉幹什麼?一件衣服而已。明溪要喜歡別的,再買啊,還有很多備選呢。明溪不會介意的。”
趙湛懷扶額,他覺得他無法和趙母說清楚目前的狀況。
現在不是趙明溪喜不喜歡被剩下的這件衣服的問題。
而是,她的人會不會來的問題。
他是派人去接了。
如果沒成功,他可能還得親自去請一趟。
可是趙湛懷覺得,就算他親自去請,明溪今晚都未必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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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墨端著酒杯推門進來,正好聽見兩人的話,嗤笑一聲:“離家出走搞得這麼大陣仗?還得大哥親自派人去接?我們家這位小妹妹不簡單。”
趙墨下午剛風塵僕僕地回來,在酒店套房睡了一覺,這會兒剛起來。吊梢狐狸眼,微亂的銀發,顯得有幾分睡眼惺忪。
“好了好了,你在國外拍戲都快一年半沒回來,也不清楚情況,少說兩句。”趙母劈手把他的紅酒杯奪了,道:“的確是我們先冤枉了她,她才離家出走的。”
趙湛懷素來和招花引蝶的趙墨不太合,懶得多看他一眼,和他擦肩而過出去:“那我去接人了。”
趙墨百無聊賴地插著兜:“家裡人我都見了,還沒見到趙明溪呢,我和你一塊兒去接。”
“隨你。”
趙墨也不介意趙湛懷的冷淡,拿起車鑰匙就追了出去。一邊快步追著進地下車庫,一邊笑著道:“哥,你真是轉了性了,居然會去接趙明溪,以前你不是隻接趙媛的嗎?有兩次趙明溪還是我接的,她嚇的呀,逗死我了。”
趙墨說的話,正好戳中趙湛懷最近最心梗的地方。
“閉嘴。”他冷冷道。
趙墨聳了聳肩膀:“正好去看看小女孩長開了沒有,我記得兩年前她還很小一隻,但是我們家的人骨骼都修長,她應該也不例外吧。很是期待呢。”
趙湛懷頓住腳步,對趙墨道:“你今天嘴巴最好不要亂七八糟的都對趙明溪說,也別像以前那樣嘴巴賤兮兮冷嘲熱諷的,她現在——她——”
趙墨的性格一直很惹人厭。
明溪剛到家的時候,趙墨嘴巴很惡毒,經常故意損人,欺負得明溪怒氣衝衝。趙墨仿佛以此為樂,樂此不疲。直到後來明溪根本對他不理會了,視若無睹,他才覺得沒趣。
不過趙明溪畢竟在家兩年了,兩年下來,趙墨覺得自己多少對這個沒怎麼相處過的親妹妹有了點感情。
“她怎麼了?”趙墨失笑:“叛逆期?總不至於談了男朋友不回家吧?”
趙湛懷煩躁道:“你見到就知道了。”
……
趙墨無法想象今天是怎樣混亂的一天。
大約二十分鍾後,他的確見到了現在的趙明溪。
但又過了十分鍾,他就和傳聞中的傅氏太子爺一塊兒被逮進了警察局。
第28章
趙湛懷還在找停車位, 趙墨就迫不及待,先行一步地跳下了車。
“你別先下車!我警告你你見到趙明溪你別——”見趙墨已經急著去找人了,趙湛懷擰眉,匆匆把車子泊進一個狹窄的車位。
趙墨率先在圖書館找到趙明溪。
他雖然不是什麼流量明星, 但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藝人, 他戴著鴨舌帽, 壓低了帽檐,故作神秘地快步走了過去,嘴唇勾著,重重拍了一下明溪的右邊肩膀。
明溪還以為是賀漾或者傅陽曦, 往右邊轉頭一看。
趙墨的聲音卻出現在了左邊:“小豆芽菜,又在裝模做樣地學習呢, 讓我看看你這做的什麼題?”
話沒說完他伸手去拿明溪桌子上的競賽題集,嘴裡“喲”了一聲, 習慣性地譏諷道:“居然是競賽題集,我勸你還是放棄,你再怎麼學智商也就那樣。”
萬萬沒想到是趙墨。
明溪頓時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過想想也是, 趙母生日宴,趙墨再怎麼忙也該回國了。
明溪立馬站了起來, 把趙墨往後一推,劈手將書本從趙墨手裡奪了過來, 然後飛快將筆袋等物收拾進書包,圖書館不適合吵架, 明溪把書包摔到肩上, 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明溪用了很大的力氣,趙墨差點沒站穩。
他扶住桌子,有些詫異地看了趙明溪的背影一眼——這是怎麼了?
自己以前拿她開玩笑, 她也沒這麼大反應啊,反而還怯怯地削水果叫二哥。
怎麼半年沒見,小妹妹氣性這麼大了?
趙墨迅速跟了上去。
圖書館外。
明溪飛快地下著臺階。
她上輩子剛進趙家門的時候,趙墨是很討厭她的,三言兩語少不了嘲諷。
隨後兩年,她做了很多事討好全家人,趙墨才真的有把她當妹妹的跡象——隻不過他性格毒舌成習性,說話還是很難聽。
她二十三歲去世之前,全家人包括趙墨在內,終於有了徹底融化的跡象。但那已經是五年之後了。這一次明溪總不可能還浪費五年在這一家人身上——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小豆芽菜,你囂張了啊,現在不學趙媛,改走叛逆路線?”趙墨追了上來,習慣性地惡劣地伸出手,想要掐一掐明溪的臉。
卻被明溪“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
“滾。”
“你說什麼?”趙墨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趙明溪讓他滾?
他手都僵住,用天方夜譚的眼神看著趙明溪,呆愣地重復了一遍:“你讓我滾?”
“讓的就是你滾。”明溪眼裡實打實地帶上了一絲厭惡。
以前十五歲還小,不知道趙墨這種人就是欠教訓,還以為是娛樂圈的人都帶著點藝術性格。
後來才知道狗屁的藝術性格,他就是讓人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