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眼睛裡冒出了火苗。
這群貓販子還在攔她,但是舒棠已經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了,舒棠覺得他們都瘋了,他們難道不知道激怒人魚是什麼後果麼?可是眼見著大車已經消失了,她直接從包圍圈當中一鑽、朝著第二輛即將啟動的裝甲車跑去。
舒棠已經不去想什麼後果不後果了,她隻知道,如果她短時間不追上去的話,人魚一定會認為她要拋棄“他”了。
她的大魚一定會憤怒又傷心。
唐教授和他的學生們面面相覷、追了上去。
舒棠拉開車門的時候,就被警衛員給攔住了:“舒治療師,你的車在後面,這輛車是給研究院的教授們留的。”
警衛員示意她應該坐在末尾的那一輛車。
是了,南島市和燕市很不同。地位的不同,安排坐的車都不一樣。像是舒棠這樣的小治療師,本應該和其他0 2區的治療師一樣坐在最後一輛車。
舒棠停下了腳步。
舒棠沒有任何一刻有這麼的清醒。
她不敢在社交平臺上改情侶昵稱,不敢告訴父母他們的關系,一直像是一隻烏龜一樣躲在殼裡。
可是她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僅僅隻是一個開胃小菜,日後這樣的時候還有很多。除非她寸步不離人魚的身邊。
如果她不爭,就會像是眼前一樣眼睜睜地看著人魚離她遠去。而最為悲劇的是,他們的感情不是因為矛盾破壞的,而僅僅隻是因為他的身邊匯聚了越來越多的人,於是他們就這樣被人群給衝散了。
而且,舒棠非常清楚,如果是十年前的元勳,他們敢違背他的意願開車麼?
不會,他們僅僅隻是在欺負小玫瑰生了病。
她難道要退後,放任別人欺負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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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知道,自己坐最後一輛車也可以發短信和小玫瑰解釋,可是,退了一步、就有第二步、第三步。
她這時後退、或者停在原地,其實是一種最緩慢而無情的背叛。
警衛員還要攔,但是舒棠已經直接拉開了車門,無視了唐教授他們,坐上了副駕駛。
她扣上安全帶,說:
“我不是以他的治療師的身份上來的。”
“我是他的alpha,他的伴侶。”
“他的家人。”
陳生說他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她就去做他的親人。
她轉頭看著身後這一車人:“現在,我可以坐這輛車了麼?”
第59章 汙染區的重遇
(舒棠真的覺得自己被哄到了。)
狹窄的車廂裡, 唐教授帶來的研究員是個小平頭,此時有點緊張地看著旁邊的那個男人。其實唐教授也不是隨便就敢派人來的, 這個研究員是十年前祝延的治療師之一, 算是老熟人了。
研究員很熟悉過去的祝延,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說起過去的時候:“您還記得第一次在西南廢棄汙染區作戰的時候麼?”
人魚一直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地喝水。
從頭到尾, 人魚都隻在研究員介紹自己是“舒治療師的助手”的時候,才給出了一點的反應。
高大的人魚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大概真的是從前祝延的治療師。但是人魚也僅僅隻是轉頭冷冷地看了研究員一眼, 就收回了視線。
研究員慢慢放松了下來, 因為人魚一言不發的時候是很像祝延的, 而研究員很了解從前的大首領,他雖然看上去很冷淡,但是其實性格寬容、很少苛責手底下的人。
在研究員想要挪到人魚的旁邊,嘗試著給他做檢查的時候——
水喝光了,她給的清涼糖也被吃光了。人魚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了。他直接掐住了那個研究員的脖子,把他輕輕松松地摁在了車壁上。
一米八的研究員,幾乎單手就給抓了起來。
什麼寬容、溫和?眼前的人魚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活物。
研究員已經嚇得渾身發抖, 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人魚才慢吞吞地收回了手,發出了一聲冷笑。什麼憶往昔, 如果真的是從前對祝延好的人,為什麼在療養院的時候不出現, 要等到“他”想起來了才來?
這隻兇獸心情非常糟糕,“他”決定,如果舒棠以後想要往他的身邊塞別的治療師, “他”就一個個把他們丟下去。如果舒棠不給“他”當治療師了, 人魚就不治病了。
“他”就是疼死, 也不會答應。
兇獸不認為是舒棠的錯。
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一定是他們用語言蒙蔽了小貓。
在這條人魚的眼裡, 小貓不太聰明,幾百個字背了十遍還沒背出來。而且她還經常和人魚感嘆,其他的治療師學歷如何如何,她的本科學歷又是如何如何。
舒棠以為人魚沒聽懂,但是其實人魚都心知肚明。
但是人魚認為舒棠搞錯了一件事:“他”是因為她才願意去燕市的。
如果她不在他的身邊了,他為什麼要去燕市呢?
半路上下了雨,人魚的耳鰭刺破了車頂,所以有點漏水。
感覺到雨點滴答滴答地落下來的時候,人魚想起來了小貓不想讓他淋雨,但是這裡太小不能打傘。
於是人魚看向了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研究員。
研究員以為,既然大首領恢復了部分記憶,自己這個熟面孔來這一趟,就算一下子沒得到對方的信任,也可以用舒棠助理的身份留在大首領的身邊。
但是一分鍾後,他被扔到了車頂當擋雨布。
研究員:“……”
人魚和祝延完全不同。祝延是個寬容、近乎完美的領袖,沒人知道他的內心在想什麼,這樣的大首領也不會將任何的喜惡表現出來。但是人魚不一樣,這隻兇獸更加直白、兇殘。
而且已經完全喪失了寬容的品格。
人魚一直還保持著冷靜,完全是因為舒棠的車很快就跟了上來,而且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而且距離還在慢慢地縮近。
裝甲車離開了南島市,想要去下一個城市,就必須穿越廣闊的汙染區。
車是軍用的,馬力足、速度快。
但是很快,意外發生了。裝甲車遭到了劇烈的撞擊,司機急剎車,朝著牆上撞去。就在車即將撞進廢棄的汙染區的時候,一隻蒼白的手輕松撐住了牆壁,將司機從車內扯了出來,穩住了車身。
而且伴隨著刺耳的輪胎聲,他們的這個角落就被包圍了。
人魚轉過頭,松開了司機。
漆黑的眸子緩慢地從他們的身上滑過。
但是人魚根本不在意這些人,而是就在這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裡,緊跟在後面的舒棠的車就消失了。人魚用精神體去找,但是廢棄的汙染區的遮擋物太多了。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出現了大批的汙染物,密密麻麻地如同黑色的潮水。
研究員從牆邊爬了過來,司機也面色蒼白。他們都覺得完了。顯然,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埋伏。然而他們認為這場面已經足夠嚇人的時候——
他們聽見了邪神的嘶叫聲。
緊接著,看見了此生最為恐怖的一幕。
*
汙染區曾經都是繁華的城市,隻是因為被汙染物入侵到人類無法居住的程度,人們才不得不遷徙,原來的城市就淪為了一片廢墟。
大雨當中,舒棠放輕了腳步,朝著附近最近的一座廢棄大樓快步跑去。
她能夠清晰地聽到雨聲、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劇烈的心跳聲。
就在半個小時前,她還坐在裝甲車的副駕駛上想著一會兒追上了人魚要如何解釋。
可是短短的三十分鍾裡,一切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的膝蓋上因為裝甲車側翻摔出來的擦傷還在隱隱作痛,但是舒棠不敢停下來,因為她隱約可以聽見汙染物的嘶叫聲,她隻能不停地往前跑。
舒棠大學軍訓時候教的常識發揮了作用,她沒有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走,而是不停地尋找可以躲藏的建築物。
廢棄的城市裡建築物很多都破敗不堪了,舒棠找到了一家看上去還算是堅固的廢棄的商場躲了進去。她躲在了牆壁後面平復呼吸,慢慢地坐了下來。
今天下午的行程非常匆忙,舒棠以為僅僅是航班延誤的緣故。
但是後面的事情發展就超過了她的想象。
舒棠是在車子側翻的時候時候被老吳救出來的。
老吳帶著她一邊跑一邊告訴她:今天不是陳生沒有安排好,而是因為今天不走,明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在燕市方面的影響下,陳生收到了調職令,勒令他在這個時候調去北島基地,如果陳生今天不匆匆送走他們,很可能這次的燕市之行就不了了之了。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療養院方把消息漏了出去,他們的臨時行程仍然遭到了埋伏。老吳幫她引開了大部分的汙染物,讓她往這片汙染物比較少的地方跑。老吳是特種兵,自己保命不難,舒棠知道自己留下來就是拖後腿,於是就拼命地跑。
窗外一隻烏鴉撲稜稜地飛過去。
舒棠平復了一下呼吸,抱緊了自己懷裡揣著的那把老吳塞給她的木倉,腦子嗡嗡的,還有種在做夢一般的感覺。
她這輩子最刺激的事情就是上次在發電站遇見那群汙染物。但是現在她不僅遇見汙染物了,還勇闖了汙染區。
舒棠覺得自己出息了,要是能活下來,這事兒她能吹到她80。
然而舒棠平息了劇烈的心跳,就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舒棠還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就是個戰五渣,根本沒想過衝出去和汙染物大戰三百回合。
她決定求救。最好的求救方法當然是去找小玫瑰的精神體。就算是他們可能現在有點小誤會,但是舒棠覺得夫妻吵架,還不至於讓小玫瑰見死不救。
然而,這座廢棄的城市從前房價奇高,所以開放商建房子拼命建高層,街道還十分狹窄,她的視線在這種遮擋下,隻能看見一線狹小的天空。
舒棠心想:開放商真缺德啊。
她不得不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大雞腿。
她要去比較高的地方求救,半空中龐大的人魚就會看見她;於是大雞腿跳上了一家商鋪的屋檐,朝著另外一條開闊的街道走去。
但是才走了一會兒,橘貓就立馬警覺地豎起了飛機耳。
借著電線杆的遮擋,她遠遠看見了幾隻被汙染物寄生的鬣狗就徘徊在不遠處。它們的行為十分怪異,發出的聲音已經不是正常動物的叫聲,而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嗚聲。
橘貓收回了肉墊,放慢了腳步,在鬣狗們往這邊看之前,蹭地跳下了屋檐,幾個跳躍就重新回到了那片街區、回到了那座廢棄的大廈。
舒棠不得不放棄了去開闊處求救的打算。因為主動在汙染物之間暴露自己的位置,可能在人魚看到她之前,她就被汙染物啃完了。
知道這樣行不通後,舒棠收回了自己的精神體。
偏偏,汙染區是沒有信號的,通訊器也不能使了。
舒棠有點灰心了,她觀察了一會兒後,撿起了商場的拖把,在布滿灰塵的落地窗前拖出了“小玫瑰”三個大字。
這樣,隻要人魚的精神體路過上空,一低頭就看見這個求救的信號。
舒棠檢查了一下商場內部並沒有汙染物後,直接將商場的大門關上,蜷縮在了玻璃窗前。
這時候,夜晚降臨,天空一片漆黑,整座廢棄的城市裡一點光都沒有。
周圍靜悄悄的,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舒棠這時才感覺到自己渾身都疼,特別是被車子側翻時剐蹭到的左腿,她也不知道左腿怎麼樣了,也不好移動。
隨著時間的推移,舒棠越來餓了。
她一口水都沒有喝、晚飯也沒有吃,體力早就在下午逃跑的時候消耗殆盡。
但是她還不敢睡覺,這裡也並不安全,舒棠生怕一閉眼醒過來就被汙染物啃了。
她幹脆掏出了通訊器,打起了精神,開始啪啪啪地寫遺言。
如果說舒棠有什麼遺憾的話,大概就是她不夠勇敢,很多話都沒來得及和人魚說。而且她還沒有看見人魚恢復記憶的樣子。
她還在備忘錄上給爸媽打了一段大話,最後全都刪掉了,改成了讓他們生個二胎。
舒棠寫完了遺言。開始想著分一下自己的遺產。
結果打開銀行短信一看:她的遺產=她爸資助的五千塊。
舒棠感覺自己的人生很失敗,尤其是發現自己要嗝屁的時候還是個窮鬼。
她決定如果在兩個小時內還沒得到救援,她就放出自己的精神體,主動去找人魚的精神體求救,賭一把。
……
人魚龐大的精神體在廢棄城市的上空焦急地尋找著。
汙染區遠比南島市大得多,畢竟人類的安全區比起汙染區要少得多。
但是舒棠的精神體和身體都太小了,一場大雨又將殘存的氣味衝刷殆盡,連氣味都消失了。
在這樣一座龐大的、廢棄的城市裡尋找一個小小的舒棠,無異於大海撈針。
那狂躁的龐然大物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後,直接伸出了無數精神體的觸須,一寸寸地找了過去。
一瞬間,藍色的精神體就如同汪洋一樣覆蓋了過去。
終於,人魚找到了“小玫瑰”三個字。
舒棠在裝甲車側翻的時候撞到了頭,有點腦震蕩,一直有眩暈感,而且又累又餓,她拼命打起精神觀察四周的情況,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疲倦如同潮水一般襲來。
舒棠腦袋最後靠在玻璃窗邊睡著的時候,腦子裡迷迷糊糊地隻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