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讓舒棠覺得很陌生。舒棠突然間感覺到人魚身上有種凌然的威嚴,一種完全和平時不同的氣場。
但是她神奇地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馬鑽進了船艙裡,死死關上了船艙的門。
緊接著,她發現救生艇開始“加速”了。
如果說剛剛的速度還維持著平穩,那麼現在的速度就讓舒棠感覺到了一點的眩暈。
但是她沒有出聲抱怨,而是立馬就扶住了桌子,出於某種本能,她感覺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因為這種關於危險的預感,她的心髒咚咚咚地狂跳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後,舒棠靠近了窗戶,悄悄掀開窗戶看了一眼——
卻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因為精神體不適合戰鬥,她這一輩子都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安全區,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樣,過著和2 2世紀大差不差的生活。
然而,這個世界並不是大體上和平的2 2世紀,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裡人類的生存受到了很大影響,汙染區佔領了地球的30%的地區,海洋更加是重災區。
舒棠隻在電視機上看見過各種的播報,卻從未見過真正的汙染物。
汙染物大部分都是寄生的怪物。它們可以寄生在海洋生物上、一隻兔子、一條小狗的身上,甚至還可以寄生在人類的身上。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隻有擁有強悍精神體的alpha戰士們可以殺掉它們。
可是她看見了拍過來的大浪,海洋上漂浮的魚類屍體。
還有黑色的海水。
那是因為汙染物聚集得太過於密密麻麻,造成了海水是黑色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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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馬坐了回去,手指有些發抖。
舒棠著急地想要叫外面的小玫瑰回來,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這艘救生艇上的所有防護措施都已經報廢了,於是,她立馬爬到了角落裡翻自己的包,手抖著翻通訊器準備求救。
突然間,舒棠感覺到了船體發出了劇烈的震蕩,緊接著船艙的底部開始出現了可怕的撞擊聲!
她快速撥出了陳生的電話,但是她的屏幕上的信號一格都沒有。
然而,就在船艙底部那數量龐大的汙染物即將撞碎船體的時候。
舒棠聽見了一聲,獸類的嘶聲。
不,比起獸類,更像是遠古的龐大邪神。
人魚從不唱歌、也很少大聲說話,目前為止,學會了認識一些字、可以聽懂舒棠大部分的話,但是“他”從未試著開口說話。舒棠隱約意識到人魚身上的變異可能還發生在聲帶,讓“他”的發聲系統變得和普通人不一樣,所以無法用普通人的方式發聲。
但是當時,她突然間意識到:人魚的聲音,變成了一種武器。
在聽到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震蕩感。
任何人在聽到那種,如同邪神一般的充滿威嚴的嘶聲,根本不會錯把“他”再當作人類。
船艙底部的撞擊聲消失了,船體恢復了平靜。
但是這場海上的風暴還在繼續。
天空當中開始下雨,雨點噼噼啪啪地砸在了窗戶上。舒棠飛快地用防水袋裝好了自己的通訊器,死死抓在了胸前。
很快,他們就到了那座海上供電站。
然而,這座廢棄了十年的供電站底下,變成了汙染物聚集的巢穴。這一片的海水除了黑就是黑,幾乎蔓延到了天際。
海面上盤踞著一條黑色的大王烏賊。這種十腕總目、烏賊目的動物,它們最大的可以長到八十幾米,唯一的天敵就是抹香鯨。
然而此時這隻大王烏賊已經被汙染物寄生,體積膨脹到了原本的兩倍。巨大的觸須上,正死死纏著那條舒棠白天才見過的那條抹香鯨。
巨大的恐懼讓她暫時腦子一片空白。接下來發生的事,記憶也變得很模糊,她隻知道人魚放棄了那條救生艇,抓住了她的腰,死死把她護在了胸前。
她渾身冰冷,勉強在人魚高大的軀體上,汲取到了一絲的安全感。
人魚將她送上那座供電站,舒棠腿軟但是拼命保持冷靜,死死抓住了吊下來的樓梯往上爬。然而在舒棠爬上去後,想要伸手去拉人魚的時候。人魚卻將吊下來的扶梯給捏碎了,示意她快躲好。
她愣住了。
人魚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
舒棠被海風吹得一個激靈。
她看見了暴雨當中,“他”轉過身,眼神變得非常的可怕,耳後的鰭翕張開來尖銳的弧度。
明明長長的頭發垂下,發梢還滴著水。
但是此時,“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脆弱感。
而像是一位海上的神明,一位真正的鬥士。
“他”進入了海水中,緊接著如同一道藍色的流光一樣朝著大海遊去!
她聽見了無數汙染物發出的尖嘯。
她還聽見了一聲響徹海域的嘶聲,遠遠比那鯨魚的鳴叫更加震撼人心。
電井底下,再也不是人類的文明世界,而是殘暴血腥的原始叢林,正在發生著一場無比冷酷的廝殺。
一切發生得太快。
舒棠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黏膩的海水被風吹幹,發絲黏膩在了臉上。
一直到雨水落下,打湿了她的肩膀,她才從巨大的衝擊當中回過神來,死死抓著自己的防水袋,抖著手拿著通訊器,朝著大門衝了進去。
供電站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電井。
這裡面除了各種復雜的儀器和電纜外,在每一層都有若幹的房間供原本的員工們使用。但是十年過去了,這裡已經被海水衝得鏽跡斑斑。
她找到了樓梯,朝著最高處爬,每跑一步都有巨大的回音聲。
舒棠知道在海洋的中間信號非常差,但是周圍不遠處就是南島基地,那是聯邦八大基地之一,經常在這一片的海域用飛機巡邏,也許站得高一些就可以發出信號!
她沒有撥陳生的通訊器,而是直接撥通了緊急求助電話,但是才接通了一下,信號又斷了。
舒棠反復地撥打著電話,手指開始發抖。
她又換了陳生的、老吳的、邱院長的,甚至還有蘇茵。
但是一個都沒有撥出去。
但是舒棠突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她突然間想起來了:被汙染物寄生,有一個可怕的標志。
——雙目漆黑。
被寄生後的人類,很快就會發狂,然後在一兩個月裡被汙染物掏空、死去。
但也有例外,如果意志力足夠強大、精神力也極強,那戰勝汙染物也不是沒有可能。
舒棠聽老師說過,這種現象隻在理想狀態下有實現的可能。
但舒棠非常確定,她知道的人魚,絕對不是被汙染物操控的傀儡。
她不知道人魚從前是身份,卻隱約猜到了一部分的事實:
也許在很多年前,小玫瑰曾經被汙染物寄生,但是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戰勝了汙染物。
緊接著身上出現了一些變異,在精神力暴動發生後,“他”的狀態變得非常高危。
她手指一抖,突然間在這一刻明白了所有的忌憚、戒備。
如果她現在去求救的話,南島基地、南島市療養院,真的會派人來救命麼?
她呆呆站了一會兒。
然後不死心地繼續打。
她一邊焦急地求救,一邊趴在窗邊的欄杆裡,拼命想要看清楚下面的情況。
她的這種擔心,如果落在一些知情人的眼中,無疑是可笑的。
就像是一隻小螞蟻擔心天會塌下來——那可是聯邦第一軍團指揮官,一個堪比“核武”級的大型殺傷性武器。
就好像是舒棠能夠知道一千萬是什麼概念、一個億也可以理解,但是當金錢的數量達到了千億、萬億後,她就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怎樣的概念了。
所以她對於人魚的戰鬥力僅僅有一個模糊的認知。
當發現完全看不到海面上的那個身影後,她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心悸,她趴在了窗戶上到處張望,一直到冰冷的海風吹過來,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不知不覺落滿了眼淚。
她不知道人魚是別人眼中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怪物。
她隻知道那是自己玻璃魚缸裡的一條小魚。
每天清晨和她在廚房裡面聽著收音機聽天氣預報、每天和她互道晚安,然後他們擁在一起入睡,也許是有那麼一點厲害,可是能夠厲害到哪裡去呢?
當海面上那藍色的流光消失後,無盡的黑暗帶給了她極大的恐慌。
她試著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其實現在出去很危險,而且她的精神體根本就不是戰鬥系,可是她非常想要確認“他”的安全。
但是當她的精神體出去的時候、輕盈地跳上了供電站的頂部,卻看見了超過想象數量的汙染物。前赴後繼地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禿鷲。
她一直很喜歡自己的橘貓精神體。
花色漂亮,身手矯健,逃跑超快。
可是她第一次覺得:
為什麼她是一隻貓,不是一隻真正的東北虎呢?
……
就在半個小時前,一則預報插進了南島市的午間新聞。
播報員的聲音快速而冷靜:
“南島中心海區檢測到了甲級高危型的汙染物,請踏入第 26、 25海區的探測船、漁船快速撤離!”
“請踏入第……”
“海嘯預警,海嘯預警……”
街上的行人們紛紛抬頭看著大屏幕上出現的新聞;公交車上的人們聽著廣播,交頭接耳感嘆南島市許久沒有出現過這麼高級別的汙染物。
人們在暴雨當中匆匆地消失、離去。
海上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海嘯來臨的時候,這座供電站展現出來了人類文明的堅不可摧,十年的無人問津並沒有讓這座鋼鐵的哨崗被腐蝕得搖搖欲墜,始終在滔天的海浪當中屹立。
整個世界一片漆黑,仿佛隻剩下了這場滔天的海嘯。
當風雨漸漸小下來的時候,變電站的下方,出現了一個蒼白高大的人影。
“他”的身上全是黑色的雨水,腰腹處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傷口,正在不停地滲著藍色的血液。
但是人魚蹙眉,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渾然不顧傷口,抓住了電井的巨大的鐵柱,很快地朝著上面走去。
藍色的血液滴答在了地面上。
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突然間,一段十分混亂的記憶出現在了腦海當中。
人魚停了下來。
記憶裡,也是一個這樣的暴雨天。
有人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祝延”。
他在黑暗的角落裡,蒼白的手指捂住了滲血的傷口,撕扯下來了雪白軍裝裡襯部分的時候,他聽見了外面的聲音。
“醫生!我們總指揮官的自愈能力很強,三個小時內就可以愈合了。”
“汙染區的物資緊缺,我們傷員太多了,如果沒有藥物,他們撐不到全員撤離的時候,先把緊缺的傷藥和紗布送去給其他的傷員!”
於是,那個角落裡的高大男人頓了頓。
繼續快速地用撕扯下來的布條裹住腹部的傷口,似乎有些止不住血,於是皺皺眉,抬手就看見了旁邊的大膠帶。撕拉一聲,膠帶繞了幾圈纏繞住紗布,終於不流血了。
那個男人,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畫面還有好幾幕,陌生而突兀地出現。
於是人魚腳步停住了。
“他”歪了歪頭。
從一灘水漬裡面看見了一個可怕的怪物,因為剛剛結束一場戰鬥而顯得非常地猙獰。尤其是那腰腹處的一道撕裂傷,為這隻兇獸增加了一種強烈的攻擊性。
本來準備上去找舒棠的動作一頓。
人魚不想嚇到她。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腰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