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她的小可憐描述成為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她茫然又想要下意識地反駁。
可是她就像是在對著深淵大喊的人,想要告訴全世界,那個“怪物”其實沒有那麼壞,“他”開扇貝超級快,還會抓魚、帶她藍色的眼淚海,是世界上最好的魚。
可是聲音還沒發出來,就消失在了黑黝黝的洞裡面。
……
她站了起來,收拾好了東西,朝著外面走去。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舒棠本來應該和老吳一起回宿舍的。陳上校給她安排的宿舍就在治療師們的中間,如果舒棠回去住,肯定更加方便融入大家中間。
然而,大概是在會議上的分歧,舒棠突然間對於融入新的工作集體失去了興趣。
舒棠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讓老吳送她去附近的菜市場。
當老吳開出一輛車的時候,舒棠都有種並不意外的感覺。
現在舒棠也已經知道了,老吳可能不是什麼“助理”。
這一切對於舒棠而言,有點顛覆世界觀。
一天的時間,0 2區的就變成了禁區,小玫瑰就變成怪物,助理也似乎並不簡單,就連天降的轉正機會,似乎也並不是因為好運氣。
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衝擊性的確是很大。
但是舒棠有著一套堅不可摧的邏輯,可以將一切同化進自己的邏輯裡,她僅僅是在車上茫然了一會兒後,就很快消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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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貓,一種猛虎。
而小玫瑰,再強也是薔薇科嘛。
舒棠仍然很堅定地準備去禁區看小玫瑰,仍然按照計劃去菜市場買了冰糖和紅棗,還和老吳精挑細選了一隻一看就特別好吃的老母雞。
貓中醫的邏輯裡:“怪物”又如何,臉白就是氣血不足,就是需要補補。
……
藍色玫瑰包圍著的巴士底獄裡。
怪物以為舒棠今天不會出現了。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也許是幾個月、幾年。
但是禁地裡的怪物顯得很平靜。
在天黑之後,怪物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當中。
準備閉上眼睛入睡之時——
“他”聽見了敲門聲。
怪物安靜了一會兒。
“他”聽見了舒棠的聲音:
“小玫瑰,開門吶,外面下雨了!”
人魚蒼白的唇微張,愣了好一會兒。
打開門的時候,看見了一隻落湯貓。
她提著大包小包,懷裡還抱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雞。
傘早就在和雞的搏鬥當中歪到了一邊。
雨水把全身都打湿了,看上去有點滑稽。
人魚把這隻落湯貓提溜了進去。
大部分時間裡,這隻兇獸都很好說話。但是也有例外:比方說舒棠要是把自己弄傷了,或者做一些比較危險的事,兇獸就會把她提溜回來,這個時候就會顯得很兇、很嚴肅。
兇獸從未養過這麼輕、這麼脆弱的生物,“他”很擔心舒棠會一不小心就死掉。尤其是在舒棠告訴人魚什麼是感冒和生病後,在人魚的眼裡,一場大風、一次大雨,都可以輕易要了舒棠的小命。
於是人魚看見落湯貓時,漆黑的眸子注意到她渾身湿透,眼神立馬就變得非常可怕。就連氣場都變了,像是平靜的海面下掩藏著的暴風雨。
舒棠立馬就想起了上次忽悠人魚的時候的措辭:她為了讓人魚不去淋雨,騙他淋雨會感冒、會死掉——結果她自己倒是淋著雨回來了,她立馬惴惴不安起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人魚並沒有把她提溜起來嘶她,甚至沒有兇她。
——大概是擔心舒棠害怕他,人魚僅僅隻是把舒棠提溜到了凳子上,就沉默著轉身離開了。
背影看上去有點壓抑著怒氣。
“他”在角落裡生火,然後把她提溜到了火堆邊烤幹。
舒棠不敢告訴人魚她上次是騙“他”的,又有點怵“他”,很是擔心了一會兒。
結果全程人魚都很沉默,隻是用漆黑的眸子盯著她,蒼白的唇緊抿,下颌線緊繃。
看上去很是生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和平日裡一樣嘶她。
甚至用眼神凌遲了她一會兒後,竟然什麼都沒有表示,就一言不發地轉過去添柴火了。
這隻深海裡的兇獸,此刻看上去竟然有點無可奈何。
舒棠突然間覺得很新奇。
她盯著人魚看了又看。
其實離開禁地前,舒棠就感覺到了這種奇怪的氣氛。
一種無可奈何的縱容。
——
大概是自從舒棠念完那個睡前故事、有所察覺開始。
這隻兇獸不想表現出來自己的兇性,讓她害怕和抵觸,於是選擇了無底線的包容:不再反駁她、甚至對於她的一些壞毛病視而不見、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重新回到這座巴士底獄,舒棠本來還有點忐忑。
但是現在,這種忐忑全部消失了。
她感受到了對方的無底線縱容,立馬就把那一點點的害怕和忐忑都忘記了。
貓是一種好奇心極強的動物,特別喜歡在危險的邊緣蹦跶,退讓一步,就會讓貓貓黑暗中的眼睛裡亮起來,然後蹭蹭蹭地貓突猛進十幾米。
於是,這隻貓不僅沒有在對方的退讓當中收斂,反而決定做更加危險的事。
她靠近了人魚。
“他”沉默著,沒有躲開,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
舒棠伸出手,碰到了人魚的面頰。
人魚仍然沉默地看著她。
緊接著,舒棠伸手慢慢地摸到了自己盯了很久,但是因為怕被人魚嘶而一直沒有碰過的耳鰭。
這隻深海裡的兇獸渾身一僵。
耳後的鰭下意識地想要翕張、豎起尖銳的弧度。
但是人魚以強大的意志力,生生地忍住了這種衝動。
顯然,這種克制著本能的行為,讓人魚的渾身肌肉緊繃,眼神也變得非常危險。
“他”僵硬地垂下了眸子,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可是人魚沒有反抗,也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
甚至是任由她去摸那耳鰭。
她好奇地摸了又摸,感覺觸感和魚尾的尾鰭有點相似,摸起來涼涼的,非常舒服。
等到得寸進尺的小貓,摸了好長時間。
她渾然沒有察覺到對方繃緊的肌肉,還有壓抑著翕張衝動的鰭下面,突出的青筋。
她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想要退開一步的時候——
今天晚上一直很沉默、很好欺負的兇獸動了。
她就像是一隻被抓住了後脖頸的小貓,直接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人魚抓進了懷裡。
舒棠想要掙一下,被一隻手給按住了就動彈不得。
偏偏對方不說話,隻是沉默著。
靠近這種深海兇獸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不管是對方的體型還是強大的爆發力,都會帶來天然的壓迫感。
她後知後覺,有點害怕。
於是小聲說:“小玫瑰,你幹嘛?”
人魚沒有給她任何回答,隻是低頭,緩慢地審視著今天夜裡顯得格外得寸進尺的小貓。
舒棠被“他”看得背後發毛。
尤其是她整個人被人魚按在懷裡,身後就是“他”沉重的呼吸、還有寬厚的胸膛。
也許是信息素的緣故,她的心跳變得特別快。
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一直看到舒棠乖乖地坐在原地不敢動了。
仿佛是終於用眼神將她凌遲夠了。
“他”這才慢吞吞地移開了視線。
舒棠這才松了一口氣。
然後,一塊毛巾罩住了她。
人魚低下頭,按住她。
略顯笨拙地擦拭她的頭發。
為了觸碰她,人魚練習了很長一段時間。一開始是石頭,緊接著是貝殼,最後是小黃鴨,在確定了不會捏碎小黃鴨後,人魚漸漸學會了用多大的力量去觸碰她。
小貓被“他”按在了懷裡擦拭頭發,她一開始有點緊張,畢竟人魚的力量有多可怕,她已經有所了解了。
而且他們這樣近的距離,讓她有點不自在,總是忍不住想要往外瞅,隻是每次蠢蠢欲動想要溜走,都會被“他”一隻手按住就動彈不了了。
但是很快,就沒有什麼可抱怨了。
雖然時不時會被笨手笨腳的兇獸不小心地弄痛頭發,但是人魚很快掌握了技巧,人魚垂著眸子,再也沒有扯到她的長發。
於是她漸漸地放松了下來,仰著頭任由這隻兇獸幫她擦幹頭發。
她突然間叫了一聲“小玫瑰”,於是高大的人魚就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她,
似乎微微皺了皺眉。
仿佛在問:弄疼你了麼?
但是並沒有。小貓隻是叫了他一聲,又重新恢復了安靜,接下來的時間都很安靜,一直仰頭看著“他”流暢的下颌線和喉結出神。
……
你那麼好。
可是全世界,隻有我知道。
第29章 小玫瑰好可憐呢
(“小玫瑰,我以後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這天夜裡, 舒棠不再像是前兩天那樣時不時看一眼通訊器,而是直接設置了靜音, 把籤名改成了“加班中”。
她能夠理解同事們對於小玫瑰的忌憚和戒備, 這也是人之常情。
理解歸理解,當聽見那些話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低落。
但是在人魚緩慢認真地擦拭著她的長頭發的時候, 這種低落的心情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他們坐在火堆前,誰也沒有說話, 很安靜地享受著這靜謐的氛圍。
舒棠突然間問:“小玫瑰, 你吃晚飯了沒有?”
當然是沒有的。
——就在不久之前, 人魚認為舒棠不會回來了,根本不記得要吃東西。
聽見她的問題後,飢餓的感覺才緩慢地傳遞到了神經末梢。
人魚垂眸,朝著舒棠嘶了嘶。
明明是所有人眼中兇殘的怪物,但是她不在的時候卻連晚飯都不記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