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回過神來。
啊,這熟悉的開除實習生的前奏
實習工作沒了可以再找,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畢竟就算是再來一次,舒棠還是會跑回來找小玫瑰。
隻是她答應了小玫瑰明天去看他,還答應了以後常常去找他……
陳生:“有沒有想過從急診科調到0 2區工作?”
舒棠一愣,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陳生微笑道:“我們需要一個進入0 2區的治療師,福利待遇都很好的。”
不過,她還是猶豫了一下,“周主任那邊會同意嗎?”
陳生繼續微笑:“沒事,我是0 2區的負責人,和你們院長關系很好的,說話算數。”
舒棠一下子看陳生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說實話,她一直以為他是個保安隊長來著的,沒想到和周主任一樣是個小頭目。
但是也許是談到了工作,舒棠一下子就像是從空中落回了地面,剛剛的懸浮感瞬間消失了。
她立馬放松了下來,開始和陳生談工資待遇。
她首先發問:“陳哥,0 2區加班嗎?”
陳生委婉道:“我們26小時值班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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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禁區出事了,不管是刮風下雨他們都得在。
舒棠火熱的心被澆滅了一半。
陳生說:“不過來我們這裡可以轉正。”
舒棠捧著熱茶一直在等陳生說工資待遇,但是對方愣是半天沒說工資。
陳生露出神秘的微笑:“在0 2區工作,前途不可限量。”
落在她的耳朵裡:工資很低,沒有錢途,隻有前景。
火熱的心被徹底熄滅了。
她放下了茶杯,立馬改回了稱呼:“小陳啊,你把糖遞我一下。”
陳生:“……”
他還是把糖遞了過去,等待舒棠的回復。
首先,出於私人原因,舒棠肯定是願意幫小玫瑰的,而且0 2區隻有一個病人,工作量小;
其次,轉正的工資肯定多少比實習高。
綜合考慮了一會兒後,舒棠同意了。
本來,舒棠在0 2區面對這麼大的陣仗很緊張,尤其是被輪番審問。但是和陳生談完後,舒棠立馬就放松了下來。
她覺得這裡和急診科也差不多,壓榨新人,沒有錢途。
哪裡打工都是打工,這裡還可以借機摸魚。
陳生倒是很想問問舒棠到底是怎麼接近元勳的,越細節越好,但是這裡人多眼雜,於是他也就沒有開口了,隻是告訴舒棠:“以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隨時歡迎。”
舒棠想了想,看了一眼陳生。
她也算是和小陳打過幾次交道了,這個人濃眉大眼的,看起來人品不錯,而且舒棠注意到他看起來挺關心小玫瑰的——至少那天出事的時候,他還會出來找人去救小玫瑰。
並不像是那麼不負責任的樣子。
於是,她想了想,從塑料袋裡掏出了一本有點皺巴巴的病歷本。
她說:
“我給他做了全套的檢查,這裡是一些我拿到的數據,但是我看不太懂,如果0 2區還有其他治療師前輩的話……”
舒棠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所以她也沒想著成為0 2區的治療師,就真的一個人全權負責。
陳生的腳步猛地一頓。
舒棠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間盯著病歷本回不過神來。
陳生神色十分激動。
直到看見了上面的“藍色小玫瑰觀察記錄”。
陳生:“……”
舒棠:“陳哥?”
他心情復雜:“不,你還是叫我小陳吧。”
……
等到茶喝完了,天也快亮了。
陳生臨走前還給舒棠安排了一個助理。
說是“助理”,其實是祝延從前的部下之一,有著豐富的汙染區作戰經驗,被陳生一個電話叫了過來,隻有一個任務:保護舒棠。
畢竟,要是她出事,轉機也就消失了,那是陳生無法忍受的事。
舒棠的助理吳越是個黑熊精神體的alpha。
舒棠本來想自己的助手就叫他“小吳”好了,誰知道一抬頭:發現小吳年紀有點大,估計快四十了,塊頭也很大,是個非常嚴肅穩重的alpha,渾身上下一股殺伐之氣,舒棠一句“小吳”叫不出口,隻好硬生生變成了“老吳”。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位仁兄來頭不簡單。
而舒棠看見他第一眼,心想:35歲被裁員的悲慘社畜。
感受到她同情視線的老吳:?
舒棠之前是個實習生,十分鍾前才轉正,突然間有了助理還挺不適應的。
不過老吳人挺好的,也沒有瞧不起她剛剛轉正,還主動帶著舒棠朝著宿舍走去。
今天這麼晚了,而且急診科那邊的電力也沒有恢復,舒棠就被安排進了新的宿舍。
老吳就住在她的隔壁,告訴她:“如果有任何動靜或者需求都可以叫我。”
0 2區的新宿舍不僅是單間,還有廚衛和陽臺。就連家具都是現成的,鋪蓋什麼的也不需要舒棠準備,直接拎包入住。
舒棠轉了轉新宿舍,先去洗了個澡。
等到出來後,通訊器的電也充得差不多了。
她給父母打電話說了今天的事,報了個平安。
舒媽媽十分擔心,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了半個小時,她聽著媽媽的碎碎念,把換了新工作和轉正的好消息都告訴了家人。
掛了電話,整個房間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如果是前幾天,洗漱完準備睡覺之前,她都會蓋著毯子絮絮叨叨地和人魚聊天。
雖然人魚很少回應她,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安靜地聽著,但是舒棠卻很喜歡和他說話。說著明天準備吃什麼,就慢慢睡著了。
遠處有海風吹起窗簾,兩個人窩在一起就很容易入眠。
她偶爾會和人魚說擔心回去挨周主任的罵,說自己擔心趕ddl趕不上。
現在,舒棠最近一直惴惴不安的擔憂都放下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她卻睡不著了。
她發現,才離開了巴士底獄,她就有點想念那個簡陋的小床了。
而且,今天回來後發生的事情,讓舒棠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比方說0 2區似乎並不是和她想象中的被人遺棄,甚至陳生還挺負責的;
比方說邱院長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麼要見她,還要問那些奇怪的問題;
還比方說隔壁安排的老吳,一個剛剛轉正的實習生,為什麼要安排那麼大一個助理?
這些變化,甚至於這裡那些陌生人奇怪的眼神,都讓她本能地覺得不安。
說起來也奇怪,她被大部隊遺忘在巴士底獄,和小玫瑰荒野求生的時候,她隻覺得平靜而悠闲;
可是回到了人類社會,得到了救援,不用再擔心生存問題、物資補給,可是那種安全感卻消失了。
也許是換了新的工作環境,也許是0 2區本來就是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能睡著。
她坐了起來,拉開了窗簾。
南島市又開始下起了細細的小雨。
她看著窗外,突然間有種想要現在拔腿就跑、回到那座巴士底獄裡的衝動。
但是她知道這裡是0 2區,和守衛十分松散的急診科有著天壤之別,她想要偷偷溜進去找人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披著外套走了出來,隔壁的老吳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問道:“舒小姐,你要做什麼去?”
舒棠腳步一頓:
“有一隻小野貓,從前每天夜裡都來找我睡覺,我出來看看他有沒有來找我。”
——當然是沒有的了。
舒棠在附近轉了轉,果然沒有看見人魚的影子。
舒棠失落地回到了房間裡。
然而,舒棠突然間想起來人魚那龐大的精神體。
於是她在房間裡面釋放出來了自己的精神體。
橘色大雞腿一出來,她就毫不費力地看見了窗外的龐然大物。
像是半透明的、美麗的藍色魚尾緩慢地滑過深邃的海洋。
靜謐而宏大。
高大的建築物都似乎縮小了一般。
如果有巨物恐懼症的人,看見這樣的一幕,恐怕會感覺到窒息。
可是看見那藍色巨物的一瞬間,焦慮緊張地轉著圈圈的橘色大雞腿就放松了下來。
她邁著輕盈的步伐來到窗邊,橘色大雞腿縱身一躍,四肢舒展。
因為身體很小,0 2區的電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舒棠躲過了查探,神不知鬼不覺地跳到了那龐然大物的旁邊。
她艱難地挪動了一會兒,爬進了那藍色的龐然大物身體裡。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非常像是半夜去找她的人魚——
不安的流浪貓悄悄地蜷縮在熟悉的、溫暖的人身邊,蹭在對方的身邊,才能夠找到安心的感覺。
感受著暖洋洋的精神體的包裹,橘色大雞腿瞬間放松了下來。
剛剛的低落一掃而空。
大雞腿左勾拳、右勾拳,在藍色透明的精神體裡遊來遊去。
甚至於,大雞腿發現人魚的精神體上可以留下貓爪印。
大雞腿走來走去,在藍色的龐然大物身上留下了一串爪印。
……
禁地裡,人魚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待在那座破敗的大樓裡,等待著電梯再次亮起來。
其實對於人魚而言,死寂才是常態,這座禁地裡畢竟十年沒人來過了。
所以“他”可以長時間維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
一直到人魚感覺到了腳邊有什麼暖烘烘的毛茸茸的東西出現。
人魚才遲緩地動了動,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精神體上面。
大部分人的精神體都必須要有一個“釋放”的過程,釋放出精神體了就很難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但是人魚顯然沒有受到這種限制,“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龐大的身體旁,出現了一團橘色的圓球,毛茸茸,圓滾滾。
因為信息素的緣故,人魚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那是舒棠的精神體。
人魚僵住了。
於是那空中的龐然大物安靜了下來,大概是知道自己太嚇人,所以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僵硬地任由小貓動作。
“他”注視著小貓在自己的精神體裡走來走去,興致勃勃地留下了一串梅花腳印,然後伸了個懶腰,蹭了蹭人魚龐大的精神體,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指頭頂),趴下睡覺了。
本來,天空中的藍色的龐然大物一直是以一種“遊曳”的姿態,緩慢地、以固定的頻率掠過天際。就像是正在“呼吸”一般。這美麗而龐大的藍色巨物緩慢地從大樓上方掠過去的時候,城市都顯得非常渺小。
但是現在已經停了下來,小心翼翼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