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看向自己的媽媽。
這些事指望她有什麼用,還是得指望管事媽媽。
果然媽媽門清,笑道:“都留著呢。”
凌昭道:“我想看看我小時候的東西。”
媽媽道:“好幾大箱呢,壽官想看什麼?”
凌昭自然不肯說,隻道:“我的東西,都送到我那裡去吧。”
待幾大隻箱子送過來,凌昭好一通翻檢,果然找到了自己小時候戴過的玉鎖片。
也有長命百歲的吉祥語,也有家族的印記。
凌昭露出了微笑。
簪環首飾便再貴重,也就是那樣,花錢就能得的物件罷了。
怎比得上這小鎖,曾貼身佩戴過好幾年,且按照風俗,這裡面等於是寄了命。
雖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凌昭還是決定,要把他自己的玉鎖,也送給林嘉。
他將林嘉娘親那片玉鎖上的印記拓了下來,給京城侍郎府的管事寫了封信,讓他去打聽。
找得到當然好,找不到就當是命。
隻不能就這麼不找,這不符合凌昭的作風。
隻凌昭不知道,就在他為著張家和林嘉的事忙碌的這幾日,有兩個東廠的番子到了應天府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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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前往的第一個地方,是陵縣下轄的一個小鎮附近的一個村子。
村子裡有幾戶人家姓杜。
第 138 章(緝查)
太後六月裡殯天, 皇帝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等急著做的大事都基本做完,停下來喘口氣的功夫,才想起來把那位冷宮裡的老太嫔放了出來, 才有了尋找淑寧公主那個謊稱夭折了的孩子的事。
東廠是皇帝設立在錦衣衛頭上用來轄制錦衣衛的機構。東廠的番子是從錦衣衛中遴選出來的。且還不同於錦衣衛,東廠的權限比錦衣衛更大。
錦衣衛辦案需要走流程辦手續, 東廠不需要。
老百姓哪分得清東廠的錦衣衛和錦衣衛的錦衣衛, 在他們眼裡都是錦衣衛。
這兩個番子接了這樣的任務,一看就樂了。
尋找一個死去的公主遺失在民間的女兒,而且還不是特別能見得光的。這種差事就不是緊急差事,而且不是必須要求績效的。
就是一趟舒服的差事, 差不多公費旅行了。
兩個人收拾包袱, 出發了。這時候, 太後殯天的消息還在路上跑著, 還沒到金陵。
兩個人也不著急, 不必像以往的緊急任務那樣趕路, 隻坐著船悠哉南下便是了。
到了地頭上, 按照老太嫔給的信息,找到了應天府轄下的陵縣轄下的一個鎮子附近的一個村子,找到了宮娥杜蘭的家。
此時他們在杜家正上下打量一個少女:“就是她?”
杜家這個男人瘋狂點頭,一口咬定:“就是她!”
兩個番子對看了一眼, 忍住耐心道:“你再看看家裡還有沒有別的孩子,別弄錯了,我們也不好交代。”
路都給到腳底下了, 有些人就豬油蒙了眼, 一心想做發財夢,頭硬似鐵地道:“就是她, 沒有別的了。”
別的還有兩個年紀更小的,才到半腰高,實在對不上。這個勉強,他們若問,就一口咬定她個子矮!
矮壯的已經握了拳。隻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拳頭,再看看男人的身板,因為擔心自己可能一拳就把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鄉巴佬打死了,後續不好辦事,最後還是忍了。
繡春刀倉啷出鞘,劃過一道亮光,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你奶奶個熊!”矮壯的番子破口大罵,“爺爺對你客氣點,你當爺爺是傻子!”
因為想著杜家可能對貴人的孩子有撫育之恩,兩人到了之後,說話舉止間都還比較客氣。
沒想到這鄉巴佬聽說杜蘭帶回來的那個孩子是貴人的孩子,竟敢隨便拿個矮冬瓜來充數。
他們要找的貴人之女今年及笄了都,這矮冬瓜有十二歲嗎?
或者是當他們瞎?
不去撒泡尿照一照,矮冬瓜這眉毛眼睛鼻子,和他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
根本都無需拿出包裹裡那副臨摹的貴人畫像來對。
真是誰的種一看即知。
的確他們說話的時候,含糊了貴人的性別。讓這男人可能誤會了那孩子是杜蘭和男貴人生的。
但是膽敢糊弄廠衛,也的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要是早亮刀就好了,早亮刀早就把事情辦利落了。
在刀鋒之下,聽到的就都是實話了。
“蘭娘、蘭娘她跑了。”男人說。
瘦高個問:“剛才不是說死了?”
男人咽了口吐沫:“沒,沒死,我們兄弟想讓她嫁人,她就帶著孩子跑了。”
矮壯哼了一聲,一刀削掉了一個桌角,木屑紛飛。
男人把脖子縮了起來。
瘦高個拎著他的領子:“跑哪去了?”
男人期期艾艾地交待了當年的情況。
當年他們到處找,後來堂弟說杜蘭打聽過杜菱的去處。
瘦高個:“那又是誰?”男人道:“我堂妹。蘭娘、蘭娘從小跟她親,可能是去投奔她去了。”
瘦高個不耐煩地晃了晃男人:“到底是不是。”
男人愁眉苦臉地道:“我們也不知道。我堂妹在金陵,太遠了,我們也沒去過。”
金陵有什麼遠的,番子們估算一下,離這裡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隻他們是辦老了差事的人,常出門,又有錢,自然不覺得遠。
對小村落裡這種鄉下人,日常也就是去去鎮上,有些人一輩子最遠也就是去個縣城,能吹十年。
去金陵要三四日的路程,路上搭車搭船的花費可能都不夠賣杜蘭得的彩禮錢。而且不一定能追到杜蘭。也沒有膽子去敲金陵凌家的門。
杜菱那個死妮子,富貴了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一文錢也不肯給家裡,又狠又潑。
當年叔叔去那一趟,就是賠本的。差點活活氣死。
兄弟兩個合計了一下,就算了。
兩個番子是裡長陪著來的,當下喊了杜家的堂弟過來詢問。
堂弟:“菱娘?她在金陵的凌家做妾。可富貴了!”
番子問:“哪個凌家。”
堂弟把兩個手臂伸開比劃:“就是宅院這——麼老大的那個凌家。”
番子:“……”
杜家人根本就說不清到底是哪個凌家。
且知道凌府具體地址的杜菱的爹已經死了,過去這麼多年,杜菱的親兄弟根本說不清是哪個坊,哪條街。就隻記得他老爹說,整條街沒有別的人家,那條街好長好長,走不完似的。
“我爹說了,得有好幾裡地那麼長。”堂弟信誓旦旦地說。
跟不識字的鄉下人溝通真痛苦,經常雞同鴨講。
兩人費了一番老勁,收集了足夠多的關於這個金陵凌家的信息,離開了偏僻小村落,坐了三天半的船,到了金陵。
一入城,繁華大都市的氣息撲面而來,頓時渾身都舒服了。
直接便去了應天府詢問。
這些關於“金陵凌家”的信息都擺出來,應天府的人說:“這樣的凌家在金陵城裡隻有一家。”
便是金陵的凌尚書府。
他的長子在京城官至侍郎,他的一個孫子更有名氣,大周最年輕的探花郎。
小凌探花。
看吧,大城市裡跟識字的人講話多麼順暢,辦事多麼迅捷。
番子們便找上了凌府。
東廠沒有怕的人,在鄉野裡常不表露身份,因為容易嚇到人驚到人,一村子鄉下人圍觀看稀罕,反而不容易辦事。但遇到做官人家,又正相反,便是尚書府又怎樣,去到門子上,大剌剌出示了身份令牌。
門子的臉色都變了,因天下的做官人家,就沒有不怕廠衛登門的。
適逢凌昭又往族學裡講學去了,凌六爺滿頭是汗地趕過來接待,戰戰兢兢。
結果,對方詢問,某年某月,是否有個陵縣
凌六爺:“……”
凌六爺親自帶了人往三房去。
這個時候,凌十二已經被發往雲南。因他的緣故,三房婆媳特別低調。
三夫人被嚇了一跳,還好秦佩瑩冷靜,使人立了屏風,隔著細紗屏風與廠衛答話。
一番詢問之下,杜蘭、杜菱都能對的上,找對人家了。
再問,都死了。她們不重要,那個孩子才重要。
“她嫁了。”三夫人道,“是與她相識的肖氏把她帶出府的。”
一番答對,廠衛們還算客氣有禮,既不是關於凌延的事,三夫人也冷靜下來了。
她好奇心起,問:“找她是做什麼。”
她們又不是杜家人,廠衛隻說:“夫人不合問這個。”
如此,凌府這裡便算過去了,下一處移到了肖氏。
凌萬全大管事親陪著去了凌府後巷,找到了肖氏。
肖氏也是驚訝,也是曉得廠衛的可怕,戰戰兢兢,問什麼答什麼,不敢多說話。
兩個番子問林嘉嫁到何處,肖氏倒知道的清楚,將街巷地址告知了。
肖氏這裡便過去了,下一處,要往那個張家去。
多麼絲滑順暢,眼看著這差事就要輕松完成了!
到了張家,院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鄰居:“他家把宅子賣了,鋪子盤了,人搬走了。”
番子們:“……”
俗話說九十九步半五十。
就沒想到金陵城一路絲滑順暢,最後卡脖子了。
隻能去詢問鄰居,鄰居說:“他家兒子賭,把家敗了。”
問具體,鄰居們也不知道。
張家人忽然就消失了,隔了幾日,有人來處理宅子。鄰居磕著瓜子湊過去,聽見那些人闲聊說“果真是不能沾賭,好好的家業,這張家小郎就給賭沒了,妻子老娘都賣了”。
鄰居八卦心起,湊過去想細問,那人卻又不肯說了,辦完交割就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