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林嘉的嫁妝良田和家裡的宅子都摁了手印畫押,押給了刀疤三。
張安隻想賭大的,靠賭大的把輸掉的鋪子贏回來。
……
等到最後,渾渾噩噩地被人捉著手,摁下了手印。
張安渾身發抖。
鋪子,宅子,良田。
婢女,婆子。
妻子。
老娘。
他自己。
八月二十八,傍晚時分。
張氏在廊下躺椅上歪著磕瓜子。
婆子在煮飯,炊煙嫋嫋,香味已經出來了。
廂房的窗子敞著,能看到林嘉在窗邊縫衣裳。
張氏溜達著過去,隔著窗戶問:“縫啥呢?”
“白日裡雖然還熱,早晚都開始涼了。”林嘉道,“娘,我先給相公縫個褡護,再給你做個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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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拍了拍旁邊的另一塊料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長輩婦人穿的。
張氏很高興,還要說兩句:“這顏色恁地新鮮,我穿不太好吧,旁人會說嘴。”
林嘉抿嘴笑:“怎地不好,日子過好了,就該穿好看。娘不要管旁人,盡管穿。”
張氏道:“好,你說穿我就穿。你給自己也縫件新衣裳吧。”
捶著腰,哼著曲繼續在小院裡溜達,還彎下腰去聞聞林嘉種的正在盛開的花。
什麼都不用操心,有衣有肉,媳婦做了點心都先端給她吃。
這小日子就是好。
想想明天又是兒子該回來的日子,不由十分想念。
臭小子如今用功讀書,二十那日本該休沐的,都不肯回來,要在學裡趕功課。這要老頭子知道了,得多高興啊。
隻不過半個月沒見了,不知道瘦沒瘦,明日叫劉婆子多燒些肉。
小寧兒捂著肚子跑過去。
張氏:“咋了?”
小寧兒頭也不回:“鬧肚子!”
衝去了淨房。張氏哈哈大笑。
忽地有人拍門。這飯點呢,誰會來?忒沒眼力勁。
張氏喊了英子去開門。
英子從廚房鑽出來,那嘴上還沾著東西呢,一看就是偷吃了。
張氏笑罵。
英子問了聲:“誰啊?”
外面有人低聲道:“開門,是我。”
竟是小郎!
英子詫異,卸了門栓,打開門道:“怎地今日就回來了?”
外面果然是張安,卻不止張安一個人。
黃昏中,看見好幾個男人。都是短打衣衫,其中一個瘦高的,臉上還有刀疤,看著嚇人。
英子愣了。
張氏喊了一嗓子:“誰啊?”
英子回頭道:“是小郎回來了。”
張氏又驚又喜,往前迎:“怎地今天就回來了?”
卻見張安被人推搡著就進來了,呼啦啦好幾個男人。
張氏愣了,問:“這都是誰?做什麼?你怎地今天忽然回來?”
張安隻發抖,說不出話來。
刀疤三打量這院子,收拾得竟相當不錯,想來能賣個好價錢。他咧開嘴笑了,道:“我是他祖宗。”
這說話就不是善茬,張氏驚疑不定,喝問:“你是做什麼的?來我家幹嘛?”
林嘉這時候推開廂房的門出來:“相公回來了?娘,怎麼回事?”
眾人聞聽聲音,都轉頭看去。
黃昏中,分明還是少女年紀,已經绾了婦人頭。
家常小衫掩不住清豔容色。若說這等容貌實不該是這等人家能有的,偏又與幹淨庭院、葳蕤草木相映著,寧謐和諧地融合著。
這個局,凌十二郎出資,凌明輝牽線,刀疤三主持。
說好了,其他的都歸他們,凌延隻要林嘉。
眾人早猜到張安的妻子必定漂亮,隻沒想到是這樣的殊色,都看得呆住。
林嘉也驚疑不定:“相公,這都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張安自摁下手印,一直渾渾噩噩,什麼都不敢想。
隻到了這時候,沒法再逃避。
旁的人的下場都明白,無非是為奴為婢。
林嘉呢?林嘉會怎樣?
她生得這樣一副容貌!
張安一想到妻子可能的去處和遭遇,就背後發冷。
見刀疤三笑一聲,就要衝林嘉過去,他肝膽俱裂。
他猛地衝過去扯住刀疤三,大喊:“嘉嘉!快跑!快跑——!”
第 129 章(求救)
第129章
小寧兒躲在淨房裡, 瑟瑟發抖。
她本來正在系褲帶,聽見了外面的聲音,便湊到門縫裡去看了一眼。
誰想到看到刀疤三一擰身, 抱住張安的腰,把張安慣出去扔在了地上。
院子裡劉婆子也出來看, 除了小寧兒之外這個家所有的人都在院子裡了, 女人們都發出驚叫。
林嘉反應最快,第一個張口喊道:“來人啊,有強——唔唔!!”
卻已經被刀疤三捂住了嘴。男人們衝上去,把女人們都塞住了嘴, 令她們叫也叫不出來。再把繩子捆住了手臂。
張氏、英子和劉婆子都被按坐在地上, 唯有林嘉被一個黑口袋從頭到腳地罩住套起來。一個男人彎腰, 一把把她扛在了肩頭。
林嘉拼命掙扎, 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先把她送過去, 然後去通知那邊。”刀疤三道。
那人點點頭, 扛著林嘉出去了。
門外停著三輛骡車, 男人把林嘉扔進其中一輛車裡,在車門上掛了鎖。坐到前頭,照著骡子屁股抽了一鞭子,駕車而去。
院子裡,男人們已經進屋子翻騰細軟。
女人們發抖, 張安趴在地上嗚嗚地哭。
小寧兒從門縫裡看著,覺得不好,這麼下去, 這些人也會發現自己。
她轉頭看看淨房裡, 除了馬桶,還有一隻箱子, 一個雜物櫃子,一些七零八碎的東西。
抬頭,看見了扁窄的小窗戶。
蓋房子的時候便會規劃出淨房,通常這一間,窗戶會扁窄而高。
小寧兒踩著箱子爬到櫃子上,推開了淨房的窗戶,往外探出頭。
近在咫尺的,便是院牆了。
這時候聽見外面的人說:“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有人道:“應該還有個小丫頭。”
小寧兒心知不好,奮力從窄小窗戶裡鑽出去,攀上了牆頭騎上去。天色昏了,家家戶戶都冒著炊煙。牆
對小寧兒來說有點高,但也顧不得害怕了。
小寧兒咬牙跳了下去!
男人們踢了張安一腳:“是不是還該有個小丫頭?”
張安涕淚橫流,說不出話來。男人又轉身過去踢了劉婆子一腳,扯了她口中的麻布吆喝著問她小丫頭在哪。劉婆子隻發抖:“不、不知道,我在燒飯。”
張氏控制不住地瞟了一眼淨房。
正被人看見,過去一腳踹開淨房的門,裡面卻並沒有人。
扯了張氏口中的麻布問。張氏到底有點市井小人物的機靈,道:“我肚子疼,要上茅廁!”
男人照她腦袋給了她一巴掌:“小丫頭呢?”
張氏眼淚疼得流出來,說;“叫、叫她給我兄弟送點心去了,還、還沒回來……”
刀疤三道:“先收拾東西。”
眾人進房中去翻細軟。
通常一家子裡都是女人管錢,先去翻女人的妝奁匣子和櫃子。
銀錢和首飾先裝了袋子,再去翻好衣裳、好料子。
一通折騰,裝了幾袋子的東西。
林嘉的幾隻滿滿的嫁妝箱子,更是直接抬出來堆在院子裡。
男人們折騰累了,聞到了廚房裡的肉香,進去一看:“嚯!有飯吃!”
遂把整口鍋端了出來,幾個人紛紛盛了飯,就蹲在院子裡吃上了。
張安還想趁他們吃飯的時候悄悄爬出去,被發現,又挨了一腳,在地上滾了好幾滾。
刀疤三罵道:“莫踹壞了他,他這張臉也能賣幾個錢!”
幾個人猥瑣地笑了。
張安隻發抖。
待男人們吃飽喝足,抹抹嘴站起來,先把張安並三個女人都塞進一輛車裡,箱子細軟再塞進另一輛。
刀疤三留了一個人:“你等著那個小丫頭回來。”
回來了就綁了走,別再跑去告官什麼的。雖則他手裡有好多張張安摁了手印的文書,但如果從官家手裡走一趟,必要被衙役師爺們扒去一層厚厚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