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也不是刻薄小氣的主子,不會為些許銀錢不顧人性命,郎中她請了啊。
既都請過了,豈能由著林嘉說換就換。她就沒這個挑三揀四的資格。
“你也要學著點。”三夫人堂前教子,“對妾室,就得恩威並施。一味隻知道寵著,叫她日益驕縱、目中無人,終會釀得妻妾爭鋒,互相難容。你嘴上說著不寵妾滅妻,可若這般任個妾室左右,便已經是不滅而滅了。”
“七娘我這麼好的侄女給了你,你若敢對她不好,我第一個不依。”她道,“你以後納幾個都沒關系,隻哪一個敢叫七娘不開心了,立時便提腳賣了去。我管她是姓林姓李。”
秦佩瑩雖不及林嘉美貌,但林嘉的美貌如今於凌延來說唾手可得,早就被視為囊中之物,插翅難飛。
秦佩瑩卻有著林嘉沒有的高貴家世,豐厚嫁妝,更有著林嘉沒有的進士出仕的父親。至於整個秦家的人脈,作為秦家女婿多少能沾點光。
凌延連連告罪:“兒怎敢,母親莫動怒。後宅事兒子還未經過,一時失了分寸,聽了母親一番話已經悔悟了,待瑩瑩過門,我定與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父親母親一般,一生一世一雙人。”
妾室圍繞,通房伺候,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滿畫面。
妾通買賣,奴是財產,都不算是人。
詩人描述的這畫面裡,的確隻有夫與妻才算是人。
兩個交頸鴛鴦湊作了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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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還錢)
第81章
林嘉沒能求得新的郎中, 還得了訓斥。
她並不因丟了臉面羞慚,隻是心中惶恐。花季少女沒見過什麼世面,不知道到底是她將杜姨娘的情況想得嚴重了, 還是三夫人不樂意為杜姨娘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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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咬著唇回到小院, 杜姨娘還在燒著。
這一路她心裡已經有決斷, 隻再等一個晚上, 倘若明天杜姨娘還不退燒, 她就去求凌九郎!
她受三房恩,輕易當然不能去打三房的臉,那相當於跟三夫人撕破臉。
但此時已經不是“輕易”了。和杜姨娘的性命比起來,旁的都得往後放。
哪怕被人是說白眼狼也沒關系!
萬幸是又守了一夜後,第二天天亮時一摸, 熱退了一大半。雖還燒著,卻不是嚇人的高燒了。
林嘉幾乎要哭了。
杜姨娘被她摸醒了, 呢喃了一聲“水”。
小寧兒轉身就去水火爐裡提了水壺倒了杯溫熱的水。
林嘉扶著杜姨娘坐起來準備喝水。
杜姨娘想說話,張嘴一吸氣,便覺得肺腔子裡撕痛,一時咳得驚天動地。又被痰堵住喉頭, 發出了嚇人的聲音。
林家和小寧兒使勁地給她拍背, 總算把這一口痰拍出來了。
趕緊給她喂水,杜姨娘才算緩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她聲音嘶啞。
林嘉又氣又恨:“你還說!喝了酒又脫了袄,還不讓小寧兒在跟前, 火盆燒滅了也不知道, 差點凍死你!”
杜姨娘頭昏得厲害, 隻曉得林嘉在罵她, 腦子轉不過來。
林嘉瞧她這樣子,知道罵也沒用, 先停了,決定等以後人好了再罵。
她忙著照顧杜姨娘,顧不上別的。
王婆子老成,待吃完早飯,進屋告訴小寧兒:“去夫人那邊報個喜訊去。”
過年生病十分晦氣,但小年這天退了燒,說起來又算是好事,衝衝晦氣。別惹了夫人的嫌。
小寧兒飛快去了。
林嘉道:“虧得你,我這腦子亂得,全沒想到。”
王婆子道:“你才多大年紀。”
杜姨娘這會兒緩來來了,腦子雖然很疼,但清醒了些。聞言嘶啞著嗓子道:“你瞧你,我一倒下,你就六神無主了。”
那都是誰鬧得!
林嘉氣得打了一下被角!
小寧兒當然見不到三夫人,她就連三夫人的媽媽也見不到,隻能靠丫鬟傳話。
凌延今天正式開始休年節,一大早過來給三夫人請安,正陪三夫人用早飯。
聽了丫鬟稟報,三夫人瞥了凌延一眼:“瞧。”
凌延羞愧,道:“以後我都聽母親的。”
三夫人道:“那就聽好了。瑩瑩過門之前,都不許去招惹小林,惹人闲話。”
那還要好久呢。
四月底除服。走禮的東西全都備好了,隻能著一除服就走起來。隻有合八字要耽誤點功夫,算起來幾天就可以走完了。
秦佩瑩是秦家五房庶女,她的嫡妹秦八娘比她隻小半歲,還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就被秦大人指給了同僚五歲的兒子,約好若生女就結連理,果真生了女兒。
男方大了五歲,一直盼著過門。好容易到年紀了,催了幾回了。
隻秦佩瑩是姐姐,姐姐不嫁,妹妹怎嫁,所以得趕緊先把秦佩瑩嫁出去。
她的嫡母也很著急。原是想相看個不太差的就把庶女嫁了,誰知道嫁到凌家的小姑子想求娶娘家侄女。
她放秦佩瑩和九娘、十娘一起去了,最後,秦佩瑩得了這門親事。
她想趕緊嫁庶女,三夫人和凌延都想趕緊娶媳婦,兩下裡一湊,竟十分合拍。約定除服就走禮,吉日其實都悄悄算好了,就五月裡!
想到秦佩瑩,除了是庶女出身之外,其他方方面面凌延都是滿意的。
她還是三夫人的親侄女。
正好,凌延想,以後夫妻合心,一起哄著這嗣母,安安穩穩地繼承這三房。
世上再沒有凌明玉,隻有金陵尚書府的十二郎凌延。
享富貴,繼榮華。
他恭敬行禮:“母親放心。”
為這,忍一忍,值得。
小年了,凌昭問桃子:“年貨準備好了沒有?”
桃子道:“季白去辦了。”
府裡的年貨自有管事去辦。季白去辦的自然不是給府裡的。
是給誰,桃子最明白。
凌昭點點頭。季白辦事,他是放心的。
起身去了四夫人那裡探望親娘,親娘忽然說想吃點心。
“過年了,叫你那點心師傅給我備個攢盒。把我那個螺鈿黑漆的雙層攢盒拿過去,上面四樣,bsp; 這是要累死林嘉嗎?
凌昭聽著就覺得額角青筋在跳。
按回去,他道:“不湊巧,點心師傅(手指)病了。這幾日我吃的都是盧旺娘子做的,母親若不喜歡,叫人出去買。”
“噢?病了呀~”四夫人假假地說,“那算了。你別管了,我想吃哪家吃哪家。你也就知道個陳記。”
說起吃食,頗看不起凌昭。隻知道吃那些有名的、上檔次的。
他根本不懂,真正的美食,都藏在巷子深處,路邊攤上。
她和他爹都吃遍了。
待凌昭離開,四夫人對她的媽媽道:“悶得慌,有點想三房那個小姑娘了。去個人,叫她過來與我說說話。”
媽媽摸不著頭腦:“不是說不和三房的人來往嗎?”
“嗐。”四夫人道,“這不是沒事闲得嗎?”
丫鬟去了,回來回稟:“三房的杜姨娘病了,林姑娘如今照顧她,沒法脫身。也不敢帶著病氣來見夫人,說請夫人見諒。”
“大過年的怎麼病了。”媽媽嘟囔。
四夫人問:“請過郎中沒有?”
丫鬟道:“請過了,已經吃過藥,退了高燒。”
那就行了,打發了房中的人,四夫人獨自一個人眼睛發亮——還真是病了。
原是想用點心再試試,誰知道這下子兩下裡對上了!不用再試了。
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她這個假正經的兒子唷!
但四夫人暫時看不出凌昭到底想怎樣。
林嘉那孩子出身不好生得漂亮,適合做妾。九郎是有這個想法嗎?
四夫人決定不戳穿,靜觀其變。
悄悄地,才有大熱鬧看。捕鳥哪能驚了雀兒呢。
凌昭也很想吃林嘉做的點心。
好幾日沒吃到了,覺得胃都不舒服。
吃慣了肉的人改吃素,是真的會吃得厭食的,一點食欲都沒有。每天緩慢進餐,全靠意志力。
茹素三年,面有菜色,才說明是真孝子。那滿面油光的,定是私底下偷偷吃油星了。
上午凌昭才問過年貨,下午季白就辦齊送進來了。
桃子使婆子挑著送去了小院。
凌昭在書房裡等著,原想等著桃子回來稟報林嘉收到東西時的高興神態,沒想到桃子回稟的是:“杜姨娘病了好幾日,林姑娘一直在照顧她,人都瘦了。”
凌昭蹙眉:“丫頭婆子呢?怎地叫她辛苦?”
“小寧兒、王婆子都沒偷懶。”桃子作為這兩個人暗藏的直線管事,客觀地說了句公道話,“隻林姑娘就杜姨娘這麼一個親人了,讓她放手不管,她怎麼可能放得下,必是要事事親力親為的。”凌昭默然。
因為倘若是四夫人病了,縱有一大堆丫頭婆子,他也會這樣做的。
“可問了她還缺什麼?”他問。
“什麼都不缺,三房請了郎中也抓了藥,正休養著。”桃子說,“隻是病去如抽絲,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
凌昭點頭:“知道了。”
又道:“你多看著點。”
桃子點頭如啄米。
凌昭原以為,林嘉的姨母休息幾日會好起來,然後一切就會回到之前的節奏。誰料過了兩日,小寧兒悄悄來到了水榭。
她把一個荷包給了桃子。
桃子又把那個荷包放到了凌昭的桌子上:“林姑娘叫小寧兒送回來的。”聽那與桌面碰撞的聲音也知道,是銀錢。
凌昭眉頭皺成了疙瘩:“什麼意思?”
桃子道:“林姑娘說,杜姨娘這情況看著一時半會好不了。她一是要照顧病人,無暇過來;二是怕過了病氣給公子,特別是吃食,尤其得小心。所以把咱們預付的正月的點心錢和顏料工費都退回來了。還說望公子諒解。”
這種事非人力所能。凌昭輕輕嘆息一聲。
許久,他道:“把溪雲給她送過去。”
“告訴她,照顧病人,最易悶躁煩亂。闲下來時撫琴一曲,亦可以放松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