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等人一邊腹誹,另一邊卻忍不住拿眼睛去瞄邵循。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即使看過不止一次,都不得不承認邵循實在是國色天香,若是在亂世,說不準就要被扣一頂禍國殃民的帽子,可是在如今的盛世,她這樣的出身,又使得這相貌被豐厚的養料滋養的如同即將要盛開的牡丹花,仿佛能永遠這樣常開不敗。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正是青春當年的時候,青澀的氣質正飛快的褪去,一頭濃密烏發束成墮馬髻,含珠金鳳簪斜斜的插在一邊,除此之外別無金玉發飾。
作為剛進宮的新人,這打扮未免簡單,但是以她盛極的容貌,盛妝顯得貴氣逼人,這樣簡單的裝扮則是有些慵懶,暗含春/意,微微流露出一點點屬於女人的風情。
總而言之,就是長著這樣一張臉,怎麼打扮都是好看的,而且各有風韻,一點不單調。
年紀稍長的幾人也就罷了,年輕的嫔妃,尤其是麗嫔幾個,面色都漸漸難看了起來。
這時,被宜嫔拘在懷裡的六皇子有些坐不住了,用力掙扎了一下,被母親緊緊環住還有些不滿,衝著太後叫道:“皇祖母!”
太後也有日子沒跟小孫子親熱親熱了,便對宜嫔道:“快別拘著他了,讓言傑到我這裡來……說起來,這幾個孩子還沒見過貴妃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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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見過指得是“拜見”的意思。
宜嫔點了點頭,剛要撒手讓趙言傑上去,就聽馮昭儀道:“長幼有序,那讓二公主先去拜見貴妃娘娘吧。”
氣氛靜了一瞬,宜嫔連忙笑道:“娘娘,傑兒都坐不住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坐在恭妃旁邊的二公主突然起身了。
恭妃想拉她,但是並沒有拉住。
這個房間裡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這裡,等著看這對昔日的好朋友如今是個什麼狀況,二公主有沒有跟這個“姐妹”翻臉。
畢竟朋友成了庶母,聽上去也不比淑妃那邊好到哪裡去。
結果情況並沒有朝她們所想——或者說所希望的方向發展,趙若桐三步兩步走到太後和邵循面前,非常流暢,一點兒不勉強的行禮道:“若桐見過貴妃娘娘。”
聲音很響亮,比她以往在人前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邵循伸手將她扶起。
也能看出趙若桐有點緊張,被邵循握住的手心微微冒汗,她抬起頭,略帶著一點腼腆衝邵循一笑。
邵循也笑了:“咱們用不著多禮呀。”
“喲,”嬌軟的聲音響起來:“二公主還真是胸襟寬闊,什麼都看得開呢。”
這聲音很特殊,但凡是聽過的人就不容易忘記,邵循微微皺眉,抬起眼皮,果不其然看見下手坐著的麗嫔也在往這邊看。
麗嫔跟邵循的視線相觸,帶著十分豔色的眉眼微微彎起,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轉頭去跟恭妃說話:“恭妃娘娘,要嫔妾說啊,您的女兒眼光真是太好了,一早就知道咱們將來能有位貴妃娘娘,瞧嫔妾睜眼瞎似的也沒來得及奉承,不及她及時呢。”
這話咋一聽像是在奉承,但實際上,在場的除非那種十足十的蠢人,都能聽懂她話裡的潛臺詞。
邵循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她正想用什麼給麗嫔一個教訓,就感覺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
她看向趙若桐,隻見她垂著眼不做聲,嘴唇抿的緊緊地。
就這個空檔,恭妃已經帶著想要息事寧人的口吻道:“這孩子也不知道竟有這緣分……”
麗嫔本也想要點到即止,但是聽恭妃這麼一說,又見邵循和趙若桐一時也沒有說話,心底裡那股子氣不知怎麼地燒得更旺,忍不住想要再說些過分的:
“公主不知道,難道是貴妃知道不成?”麗嫔手裡的帕子捏得很緊:“我說公主這麼腼腆的性子,怎麼偏就和貴妃投緣,原來是……”
“我自己願意!”
這是趙若桐突然低聲開口,聲音雖小,但是不知道為何,竟能將麗嫔的聲音壓下去,讓她一時噤了聲,頓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趙若桐抬起頭來,臉色泛白,但是眼睛卻瞪得很大,像是在用這種方式震懾敵人:“我說我自己願意!”
她的聲音漸漸抬高了:“貴妃娘娘什麼都好,我自己願意跟她交往……不止是我,太後娘娘和陛下會用眼睛看,自然也會知道她的好處,喜歡貴妃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不喜歡她卻要喜歡誰去——麗嫔娘娘你麼?”
旁人聽了她這番話都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對這位不言不語的公主有些刮目相看,並且怎麼聽都覺得她應該還有下一句——你配麼?
這一句她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包括麗嫔本人都能聽得出這弦外之音。
麗嫔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還能被二公主反擊,她眯了眯眼:“公主,你說話……”
“行了!”
邵循的好心情都被攪壞了,她自己覺得女子間爭風吃醋在所難免,不過是被口頭上沾兩句便宜,自己已然佔盡優勢,旁人酸兩句也就隨她們去好了。
可是這些人竟然為了拈酸吃醋拿公主做筏子,含沙射影的讓人膈應,這真是柿子都挑軟得捏,當二公主還跟以前一樣沒人管麼?
她轉頭看了眼似是在閉目養神懶得動彈的太後。
太後似乎能察覺到邵循的視線,此時微微睜開眼與她對視,接著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邵循心裡便有了數,轉頭過頭來便沉聲道:“麗嫔,你來說,公主是什麼人?”
麗嫔感覺到了什麼,有些不甘心的搖了搖牙:“公主就是公主,還能是什麼?”
邵循搖了搖頭:“公主是天子之女,若是當真有錯處,你指出來也無妨,便當做直諫便是了,可是她分明無措,你又是什麼身份,居然敢出言譏諷,後又帶上了本宮……怎麼,你是覺得本宮與公主相交,是誰辱沒了誰?”
“……嫔妾並未說什麼,”麗嫔嘴硬道:“不過開兩句玩笑……”
邵循根本不去和她理論,直接叫了人:“來人,現就請麗嫔娘娘出去,在自己宮裡想清楚再出來。”
所有人都一震,接著垂眸不言。
麗嫔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是這幾年最後一個曾得寵過一陣的妃嫔,誰也不知道陛下那裡還有沒有殘存的情分在。
因此雖然位分不高,在眾妃中卻很有些特殊,妃嫔中除了德妃和淑妃她不敢惹,其他人誰她都敢出言挑釁,隻要不過分,旁人一般也都不理論,這次不過說了幾句不陰不陽的話,自覺根本沒什麼,居然就要受這樣的侮辱
她當即克制不住揚聲道:“娘娘!嫔妾根本沒說什麼,你怎麼能……”
邵循見太後閉著眼微皺起了眉,擔心她被麗嫔尖銳的聲音吵到,便用手輕輕往下壓了壓,做了一個讓她噤聲的手勢,帶著並不怎麼上心的語氣輕緩道:
“好了,麗嫔,留一點體面給自己。”
麗嫔的話硬生生被堵在嗓子眼裡,她左右看看,見不知是因為邵循本身的地位還是太後的默許,又或者是她本來就沒什麼人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躲開了她的視線,沒有一個替她說話的,便不由自主漲紅了臉,用力拽了一下帕子,在宮人們暗含壓迫的眼神中咬了咬牙,扭頭飛快的走了。
麗嫔一走,低位的妃子一時噤若寒蟬,位分高一點的如恭妃等也都一時不敢說話,還是淑妃的一聲輕笑打破了緊張的氣氛:“貴妃進了宮,倒是嚴肅起來了。”
邵循轉頭去看她,含笑道:“淑妃娘娘覺得我做的不對麼?”
她說話很客氣,甚至連稱呼也是沿用了未進宮之前的那一種,尊稱淑妃為“娘娘”,自稱“我”,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反而讓淑妃臉上的笑微微發僵,接著一點點消失了。
坐在淑妃下手的馮昭儀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她咽了咽口水,牽著女兒的手都有點出汗了。
就在這時,太後突然一個激靈睜開了眼,似乎是剛醒的樣子,也沒注意到這裡有些怪異的氣氛似的,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眯眯的自顧自說笑:
“瞧我,竟然睡著了,你們到哪裡了?貴妃,若桐給你見了禮,你該也回個禮物才是啊。”
70. 晉江獨發 請安
邵循不再理會淑妃, 跟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握住趙若桐的手轉向太後,故意開玩笑道:
“娘娘必定是知道我是兩手空空來的, 這才故意提這一茬, 想來看我的笑話了。”
太後便指著她笑與眾嫔妃笑道:“你們猜這孩子說的是不是真話?”
馮昭儀看了看邵循身上,猜測道:“妾身等今日都是不速之客,貴妃娘娘並不知情, 因此......說得該是實情。”
倒是宜嫔看著拉著趙若桐的邵循, 眼珠子一轉, 道:“貴妃娘娘之前為太後侍疾時就格外周到,太後提起來就贊不絕口,如今以娘娘的細心, 嫔妾可不信娘娘沒有準備,怕是早把嫔妾們的這一點小心思猜透了。”
太後這才看向邵循:“怎麼樣?丫頭, 還不把你的好東西拿出來。”
邵循便一邊招了招手讓內間的柳心上前來,一邊向宜嫔微笑了一下, 倒讓方才被她嚇到的宜嫔有些受寵若驚。
柳心手中端了託盤剛走進來,外面就有通傳:“娘娘,陛下來跟您請安了。”
太後的眉毛抖了抖,道:“看來今天的邪風吹得確實大,連你們陛下都吹來了。”
德妃淑妃等人的笑容都不可避免的有了一點僵硬。
雖然她們平時在給太後請安的時候,最期盼的就是能撞上皇帝,這樣要是能搭上兩句話, 讓他有個印象, 也給他提個醒兒,保不齊得了空就能想起她們來,到宮裡去坐坐, 再細問問孩子,那也是個體面呀。
可是今天,說實話,沒幾個人樂意看到皇帝這麼積極的往太後宮裡跑的。
笑話,都知道人家分明是來看新到手的小美人的,誰也不願意做陪襯啊。
果然皇帝進來之後,雖然也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是眼神第一時間就往太後身邊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