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再跌倒摔傷,皇帝幹脆將她打橫抱起,送到羅漢床上去安置。
邵循怔怔地被抱著走了幾步路,竟沒覺得不對,貼在男人的胸膛上也不掙扎了,直到被放在榻上這才搖著頭示意自己不願意躺下。
皇帝事先絕沒有想到邵循喝醉了酒會是這個樣子,像個小孩子似的,既任性又鬧騰,跟上次的“酒後失儀”可是完全不同。
他被折騰的沒了脾氣,隻能無奈的又扶她坐起來,手護著女孩兒的後背,怕她跌下去。
邵循懷裡的荷包在動作間掉到了地上,她撲騰著想去撿,皇帝便幫她拾起來,放在了她的手上。
“這是誰的?”皇帝難得起了點好奇心。
邵循這時候腦子有些遲鈍,反應了好半天,這才緊抓著荷包有些遲鈍的答道:“是、是我娘給我的。”
皇帝好笑的發現這孩子真的是醉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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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荷包明顯是新的,也不知道做出來有沒有滿一個月,絕對不可能是邵循早逝的母親送的。
“你呀。”
皇帝來這裡本來有話要對她說,現在面對這個小醉鬼也說不出來了。
邵循看了看手裡荷包,又看了看皇帝,最後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問道:“你怎麼才來呢?”
她眼睛裡朦朦朧朧的,褪去了平時極度克制的冷靜自持,這樣帶著七分的天真。
皇帝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輕聲說:“你在等朕麼?”
邵循先是遲鈍的眨了眨眼,接著將視線緊緊盯在皇帝身上,眼裡竟慢慢蓄起了水汽。
皇帝遲疑了一下,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溫聲道:“怎麼了?是受委屈了麼?”
邵循用力搖了搖頭,她用那雙已經滿含霧氣的的眼睛看著他,好半天之後輕聲問道:“我不好看麼?”
皇帝垂眸看著這張堪稱絕色的面容:“……好看。”
“是我不聰明嗎?”
“你很聰明。”
“那是我不可憐可愛(1)麼?”
皇帝不在說話,隻是一手捧著她冰涼的臉,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邵循抽了抽鼻子,眼中的情緒如同淺溪一般清澈見底,讓皇帝不需要細看就能讀懂眼前少女的心思。
她是在乞憐、乞愛。
她也完全當得起任何一個人的愛憐,包括皇帝自己。
“那……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呢?”
就是這句話,皇帝心裡一直克制的情感猝不及防的瞬間翻湧上來,他咬了咬牙,接著忍不住緊緊捏住邵循的後頸,低下頭,聲音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沙啞:“誰說的,誰說……不喜歡你的?”
邵循被他按在那裡動彈不得,有些懵懂的看著他,重復道:“你……你不……”
“小姑娘,朕很喜歡你,”皇帝在那一瞬間認真到了極點:“朕……”
邵循突然猛地撲進了皇帝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皇帝的身體緊繃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將她環抱住,幾乎不敢相信會有這樣順利。
他心裡的那股子高興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就被看見邵循哭得越來越兇的心疼壓了下來。
他沒辦法,隻得抱著邵循轉了個身,坐在榻上,輕柔的拍著她的脊背,輕聲哄道:“好孩子,不要哭了……”
邵循坐在皇帝的腿上,趴著他的肩膀,摟著他的脖子一個勁兒的哭,嘴裡還叨念著什麼。
皇帝心裡的憐惜幾乎要漫溢出來,他忍不住貼過去,想聽聽邵循在說些什麼。
隻聽邵循在哽咽哭泣的同時,嘴裡含糊的喊著:“爹……爹爹……”
“……”
這幾乎是一盆冷水潑了下來,讓皇帝正難以自制亂跳的心髒瞬間被強行平靜了下來,他頓了頓,馬上低頭,貼著邵循的腦袋再確認了一次。
剛才果然沒有聽錯,此時邵循哭得相當傷心,淚流了一臉,嘴裡卻混亂的喊著她的父親和兄長。
——她這是認錯人了……
皇帝登時被氣笑了,當下恨不得把邵循轉過去狠狠打兩下。
可是這份生氣又在看著邵循哆哆嗦嗦哭得滿臉是淚的時候被奇異的消磨了大半。
女孩子的眼中像是有流不盡的淚水似的,哭得傷心又委屈,輕易的將她自己的鬢發和皇帝肩頭的衣物浸湿。
皇帝看著她許久,終於伸手摸了摸她的額角,之後順著那白皙光潔的側臉來到耳前,用拇指去擦拭她臉上的眼淚。
雖然皇帝心裡有點生悶氣,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不自覺的帶著滿滿的憐愛與安撫,也不知道喝醉的邵循是不是察覺到了這份復雜的情緒,她一邊哽咽,一邊悄悄睜開了眼睛,從下往上靜靜的瞅著他。
這樣的稚嫩,與平日裡在皇帝眼前冷靜又克制的少女截然不同。
對著這樣的女孩子,誰又能真的對著她生氣起來呢。
皇帝的心情復雜又無奈,手指不自覺來到她的耳後,下意識的替她按揉了起來。
邵循在模模糊糊的傷心難過中覺得舒服,不知不覺的眼淚就少了下來,或許她潛意識中尋求的就不是痛快的流淚,而是旁人耐心的全心全意的安撫。
而皇帝對著她的時候,是完全不缺耐心的。
過了沒多久,邵循的頭完全靠在皇帝肩上,先是輕輕的眨了幾下眼睛,接著這雙美麗精致的眼睛緩慢而安心的閉上了。
她睡著了。
皇帝看著她在自己懷中安睡的樣子,就算真有滿腔的怒意也會消散的,更別說他本來也沒多生氣。
而等邵循完全安靜下來,他這是才後知後覺發現,這是個美麗絕倫的女孩子……不、是女子,此刻躺在了自己的懷中,睡的毫無防備。
皇帝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半天,本能的想要得到一點獎賞和補償。
他猶豫了有不短的時間,最終輕緩的,帶著十足十的克制,低頭在邵循的鬢邊落下了一個吻。
他們兩個在不久之前就有過一次十分親密的接觸,當時該看的該碰的其實彼此都看的不少也碰了不少了。
但是皇帝知道這兩次是不同的。
如果說上次邵循是在求/歡,那這次就是在求愛……那種帶著憐惜能讓她安心賦予信任的愛。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而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想破壞這份信任。
他無奈的揚了揚頭,不敢多動怕驚著懷中的孩子,隻能輕緩的向旁邊倚靠,帶著邵循一起半靠在了迎枕上。
過了半晌,他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36. 晉江獨發 這次,是朕冒犯了你。……
花廳中的午宴終於結束了。
拜後來賞的那壺酒所賜, 各人雖不像邵循反應的那般厲害,也多少有些醉意了。
寧壽宮盛不了這麼多人,太後就把妃子們統統遣走, 隻留下幾個孫子孫女在自己這裡休息。
安排人去安置了這幾個孩子, 又跟恪敬公主說了幾句話,太後這才倒下空來。
她揉著額角顯得有些疲憊,“皇帝呢?人都走了, 請他過來吧。”
伍嬤嬤忙應了, 自己親自去了偏殿去請皇帝。
太後也喝了幾口酒, 現在感覺到有些頭痛,她正靠在背枕上閉目養神,等著皇帝過來談話, 卻不想耳邊聽到的腳步聲隻有一道。
這是伍氏的腳步聲,直到來到自己身邊時太後都沒有睜開眼, 她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是不是皇帝等不及已經走了?”
伍氏張了張嘴, 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太後久久聽不到回答,這才有些不解的睜開眼看向她。
隻見伍氏難掩驚色,臉上是滿滿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