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是一對雙生姐弟,隻比邵循小不到兩歲,從小一處長大,打鬧的時候倒比親熱的時候多。
邵揆連忙拉開他們,分別摸了摸邵瓊邵纓的腦袋,溫聲說:“你們兩個也長大了,不許再胡鬧。”
邵循在一旁含笑看著他們,鄭氏見了,就招手讓她來自己身邊坐。
“你大哥其實昨天就到了京郊,可惜天兒太晚,已經宵禁關了城門,這一大早城門剛打開就往家裡趕,我和你父親等他進了中門才得到消息,著急忙慌的預備接他,這才把阿瓊給鬧起來的,阿纓的院子又離得近……”
這是在解釋為什麼他們一家五口團聚,沒有通知邵循。
邵循點頭:“我說怎麼這樣早就回來了,還以為說不定得到晌午呢。”
這邊正說著,那邊邵揆又將旁邊高幾上擺的盒子拿起來:“阿循,這是我在外頭買的,你過來瞧瞧合不合心意。”
邵循當然高興,她走過去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副玉镯,不算多麼罕見,但是雕工不俗,樣式也新鮮,是用青玉料子雕出的喜鵲登枝花樣,鏤空做的也很是精巧,頗有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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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循本就喜歡精巧細致的物件,加上又是哥哥送的,更覺得愛不釋手,當即就戴在了腕上。
邵瓊走過來看了一眼,伸出手腕道:”姐姐你瞧,咱們倆誰的好看。”
邵循見她腕上帶了同樣樣式的镯子,隻是是白玉的,便知道這也是邵揆給的,便笑道:“款式一模一樣,都不錯。”
其實自來白玉的價值都要高於青玉,隻不過邵循從不缺用度,手頭寬裕比邵揆也不差什麼,沒把兩種玉石差的這點子錢放在心上,比起镯子的價值,她更喜歡兄長細心挑選禮物的心意。
兄妹幾個續完了舊,邵振虞開始說正事。
“過幾天就是淑妃娘娘生辰,阿揆今天回來,恰好能趕上。”又對邵揆道:“娘娘前些時候還說有日子沒見你了,今天好生休息,到時候一同進宮讓她好生看看。”
宮裡的淑妃邵氏出身英國公府,是邵振虞的堂妹,邵循兄妹幾人的姑姑,她入宮早,又為當今聖上生育了三皇子,十多年下來熬到了一品四妃的位份,算得上諸嫔御中最有體面的幾人之一了。
邵振虞又對邵循道:“娘娘平日疼你,召你進宮陪伴的次數不少,想來也熟悉了,你同你母親一起好好照顧你妹妹,多提點一些,她性子跳脫,看緊了不要行差踏錯。”
邵循鄭重的答應了。
邵瓊不高興了,她挨著邵振虞不滿道:“我也進過宮,怎麼就容易行差踏錯了?”
邵振虞是個嚴父,即使疼愛小女兒也不會放在面上,隻能板著臉道:“你姐姐時常入宮,對宮裡的規矩更熟悉,你一年不過見淑妃兩三次,什麼調都摸不著,這怎麼能一樣……還有,見了三皇子客氣些,不要像對你哥哥姐姐那樣隨便,人家天潢貴胄,可不會慣著你。”
這話裡其實是濃濃的關切,但邵瓊卻有些鬱悶和害怕,鄭氏見了忙摟過來安撫:“傻孩子,你爹是擔心你,不過也不用怕,三皇子性子很溫和,不信你問問你姐姐。”
邵循點點頭:“三殿下待人溫文有禮,不輕易動怒,宮人們都知道這一點,妹妹不用擔心。”
其實邵瓊以前也見過這位皇族表哥,但是兩人不熟,沒說過幾句話,聽了邵循的保證心裡又放松了下來。
鄭氏摸摸邵瓊的臉頰:“你姐姐常與三殿下相處,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邵振虞一邊點頭,另一面心裡卻突然動了一下,下意識的用餘光掃了邵循一眼。
鄭氏接道:“對了,還有二少爺,讓他也回來吧,到時候告個假同我們一道。”
他說的是邵振虞的次子邵輝,這個二少爺是庶出,和邵循同歲,現正在國子監讀書,吃住都在那裡,不常回家中。
邵振虞回神,他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還有兩個多月就是秋闱了,正是該安心準備的時候,不必多事叫他了。”
沒人反對這話,但是邵循分明看到侍立於一側的陳姨娘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從滿懷期待到失望,也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
邵振虞對長子期望很高,不免又細細的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他們離開。
邵瓊自小被鄭氏嬌慣著,現在仍舊住在正院的西廂房,而邵纓的院子緊挨著正院,不跟邵循兄妹同路。
邵循跟哥哥一起往回走,他們兄妹二人雖是一母所出,不過年齡差了四五歲,加上男女有別,相處的一貫不是多麼親密,兩人都想開口打破沉默,卻都不知從何說起。
邵循踟蹰了片刻,正鼓起勇氣準備開口,邵瓊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大哥哥,大哥哥!等等我呀!”
接著她提著裙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你們、你們走的太快了!”
邵揆微皺起眉頭,拍著背替她順氣:“你身子一向不好,作甚跑的這樣急?”
邵瓊雖然還未及笄,但是已經有了大姑娘的樣子,隻比邵循矮了一點,身量上還要更豐滿一些,生的細眉杏眼,櫻桃小嘴,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十分惹人喜愛。
“母親讓我來同你說,鄭家表哥聽說你回來,都要來看你呢。”
聽到表哥兩個字,邵循略低了低頭,多少有些不自在,而邵揆也看了她一眼,眼底隱隱泛起笑意,見她有些害臊才作罷。
“就為這個?”邵揆道:“派個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要你跑一趟。”
邵瓊挽著他的胳膊撒嬌:“我這不是想哥哥,想跟你多說兩句話嗎。”
說著像是想起來什麼:“對了,還沒謝謝你給我帶的小玩意兒呢……”
邵揆一愣神,立刻就要制止,可惜已經來不及,那話已經說出口了:
“那套妝奁,裡頭的小梳子小鏡子都好漂亮,捏的面人我也特別喜歡!”
邵循的嘴唇抿了起來,聽邵瓊轉過頭用清脆的聲音對著自己說:“姐姐,你沒看見,別提多新鮮了,回頭我帶來給你瞧瞧。
邵循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嗯,改天我去你屋裡看。”
邵揆看了她一眼,又跟邵瓊說了幾句話,就把她哄回去了。
仍是兄妹二人並肩而行,邵揆想了一下,開口解釋道:“那都是在街上碰上,隨意買的一些小玩意兒,不值什麼錢……那妝奁裡的物件都是用普通木頭做的。”
他見邵循平靜的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便和緩道:“阿瓊比你年紀小,又自幼體弱,咱們做兄姊的更要讓著些,萬不能因一些小事斤斤計較,爭強好勝與弟妹攀比。”
今日跟著邵循的是璃珠和琉翠兩人本來得了賞都挺開心,結果從進正院開始,這一早晨下來,原本的高興不知不覺就飛到了九霄雲外,憋了滿肚子的不忿跟在後面,現在卻又聽了世子對著自家姑娘的這好一番教導。
琉翠性子更潑辣一些,眼看就要忍不住說些什麼,被璃珠拉著衣角強拽了回來。
邵循卻沒生氣,一陣微風將她鬢角的發絲吹到了臉頰上,她伸手輕輕拂開,這才道:“大哥想多了,我要什麼沒有?怎麼會貪圖妹妹那點東西。”
邵揆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神情確實平和,並沒有要鬧脾氣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接著欣慰的贊賞道:
“果然是長大了,我記得之前為著阿瓊阿纓比你多得了什麼好東西,都要生氣發脾氣,惹得母親難做,驕縱得很,現在懂事多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邵循提了提嘴角:“難為大哥還記得……”
“確實過了許久了,我記得當時祖母還在世,她老人家一貫偏疼你。”
“……”
……邵循的祖母,英國公老夫人已經去世整整八年了。
4. 第三章 得不到想要的疼愛就執著的去強……
邵循剛將今早穿的新襦裙脫下來換上別的,玉壺就端著茶具走了進來。
“玉壺姐姐,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昨天夜裡她守了夜,今天就不該當值才是。
玉壺猶豫了一瞬,說道:“也不困,就是心裡掛念著姑娘,想來瞧瞧。”
其實是邵循回了屋後把琉翠並璃珠兩個差走,一個人在屋裡,玉壺不放心才來的。
她瞧兩個丫頭心情不好,便出言詢問,這次的事即使璃珠要更穩重些,也不免覺得火氣直往天靈蓋衝,更別說流翠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經過都說了。
“把姑娘襯的像個外人……”
“咱們是青玉的,人家是白玉的,既然連樣式都一樣為何不一碗水端平,世子爺這是打發誰呢?”
“不過比咱們姑娘小一歲多點兒,還身體虛弱……活蹦亂跳地跑得飛快……”
“拿著姑娘五六歲的事情教訓人……”
玉壺聽了個開頭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暗嘆了一下,略勸和了幾句就來了正房。
“姑娘怎麼把衣服換下來了?”
邵循指著那裙子道:“這不是失策了?昨晚上那麼大的雨,路上積了泥水,裙角都髒了。”
玉壺“啊”了一聲,上前翻來覆去的仔細查看,最後不得不心疼道:“這可是上好的染藍細錦紗,百十兩銀子不一定能得一匹,又嬌貴的緊不能碰水,這新裙子做好了才穿一次,太可惜了。”
邵循早逝的生母生於大族,英國公府也不會貪圖原配留下的嫁妝,這些數不盡的金銀財富,田莊鋪面之前是被老夫人管著,她臨死之前把這些大致一分為二,分別給了邵揆和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