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少南方學子心中,謝家向來是光明磊落、書香世家的代表,現在有人突然告訴他們,這家人隻手遮天,連京裡的消息都敢隱瞞,文人們心裡頓時覺得有些奇怪。
世人總是如此,壞人做了件好事,就會覺得這人也不是太壞。可若是心目中的好人做了一件壞事,難免會讓人覺得,此人會不會是偽君子?
不過大多讀書人還是覺得,這個商人在胡說八道,兩邊誰也說服不了誰,竟然吵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這件大茶館裡來往的商人很多,一個商人走進來,聽兩邊人爭吵著謝家二小姐刺殺太子一事,忍不住道:“這種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有什麼好吵的?不就是驸馬爺想讓謝二小姐做太子妃,可是太子想要求娶的姑娘是花將軍之女,便拒絕了謝家的提議。謝家惱羞成怒,派了刺客刺殺太子。據說花將軍的女兒為了保護太子,被刺客用刀砍得鮮血淋淋,一身衣服都被染紅了。”
有幾位書生似乎對花將軍一家十分敬佩,聽到花家姑娘被砍得鮮血淋淋,臉色都變了:“那、那花家姑娘,可還好?”
“小姑娘家家的,流那麼多血,能好嗎?”商人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身體什麼時候能養回來。太子也是有情有義的男人,當著眾多官員的面,向花家求了親。”
大多文人心思細膩,最是佩服不離不棄的感情,不少年輕文人都忍不住感慨:“花家小姐以性命待太子,太子以真情報之,這樣的感情真是令人感動。”
這樣一來,就顯得謝家的行為更加醜惡了。
商人嘆息道:“可不是嘛,花家小姐天生體弱,又受了不少傷,能從死亡邊緣掙扎著活過來,也許就是因為放不下對太子的一片情誼吧。”
痴情、無悔、為心愛的人能拋卻生死,忍受苦痛。
這簡直是無數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形象。
文人們感動了,他們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回家寫一篇歌頌太子與花家小姐愛情故事的文章。
“不過你們南方的讀書人為何如此悠闲?”商人話鋒一轉,“其他地方的學子都在頭懸梁錐刺股,為了明年的恩科拼命看書,你們怎麼都跑到茶館來聽熱鬧?”
“什麼恩科?”文人們詫異地看著商人。
“為了慶賀朝廷打了勝仗,陛下決定加開恩科了啊。”商人比這些文人更加詫異,“公告早就張貼到全國,昨天謝家旁支的讀書人,還在我這裡買了幾套從京城帶過來的科舉套題,說是為了明年恩科做準備,你們竟然還不知道?”
眾文人懵了,這麼大的消息,為什麼他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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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地方,也張貼出公告了?”有幾個文人面色不太好看。
“北方那邊,五天前就已經張貼出來了。”剛才那個自稱從北方過來的商人接過話頭,“你們這邊是郡府地界,離京城還近一點,難道公告還沒有張貼出來?”
後進來的商人滿臉不解,小聲嘀咕:“沒道理啊,謝家旁支都知道的事情,你們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些文臣:太子今天被廢了嗎?
答:沒有呢
謝家:看,這口鍋又大又圓,又黑又亮。
第109章 婚期
為什麼謝家知道的事情, 他們卻不知道?
是不是謝家想隱瞞住消息,提前準備?
今年科舉, 謝家旁支沒能拿到狀元, 他們想明年科舉拿到狀元,一雪前恥?
想拿到狀元沒錯, 可是自己偷偷學習, 卻不讓別人知道朝廷加開恩科,就有些過分了吧?
眾所周知, 當地太守與謝家是姻親,太守的兒子娶了謝家的姑娘。為了謝家, 太守壓下公告晚幾天貼出來, 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還有部分文人安慰自己, 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但是謝家高高在上的地位,似乎已經搖搖欲墜。
朝廷加開恩科的消息, 很快傳到每個南方學子耳中。文人們發現,在消息越傳越烈後, 太守府貼出了朝廷開恩科的公告。為了平息文人們的怒氣,太守親自出來解釋,他們也是剛剛接到朝廷傳下來的消息。
文人們進京趕考, 需要在衙門辦理路引等手續,表面上相信了太守的解釋,實際上對謝家以及太守府已經滿腹懷疑。
謝家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事,又怎麼知道買京城傳出來的資料?
不過這個關頭, 文人們雖然不滿,但也沒有精力與謝家爭吵。
“聽說明年恩科主考官的書籍已經開始在書齋售賣了,我們快去買。”
對於考生來說,主考官的偏好十分重要,所以不管有錢沒錢,都要想辦法弄來一本。
等這些文人趕到書齋一打聽,發現書全部已經賣完了。
“賣完了?”文人們驚訝道,“老板為何不多準備一些?”
書齋老板苦笑:“各位老爺,小的準備了不少。可今天書齋剛開門,就有謝家的下人過來,把相關的書買光了。幾位老爺若是不介意,可以去鄰縣買,那邊應該還是有的。”
那幾個自稱是謝家家僕的人出手大方,他一個開門做生意的,自然是誰給錢多,就賣給誰了。
“多謝老板告知。”文人們沒有辦法,隻好去下一家書齋去問,結果得到的答案是相同的,書被謝家下人買走了。
接連幾家都是這樣,交好的文人們互相一打聽,才得知謝家把全城的書幾乎都買了,唯一沒被買走的那幾家,書籍印字不清晰,書的紙張也不好。
“謝家雖是名門望族,但如此欺負人,也太過分了。”脾氣再好的人,遇到這種事都會有怨言,更何況事關科舉。
可他們大都是小門小戶,得罪不起謝家,就算心中有怨,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好言好語求書齋老板,讓他下次多準備一些,他們一定來買。
新書到的那一天,很多文人一早就守在了書鋪門前。書鋪剛開門,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幾個神情兇悍的人,衝進來抱起他們想買的書,扔下一錠碎銀子就走。
有文人想上前理論幾句,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沉著臉道:“我們可是謝家的人,誰若是敢多說一句,小心我們不客氣。”
說完,也不等文人們的反應,轉身就走。
“這、這、這……”文人甲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道,“謝家近來為何如此囂張?”
以往謝家行事十分謙遜,素有善名,很少做這種橫行霸道的事。
“大概是假仁假義的面目被拆穿,就破罐子破摔了。”一個看起來有些陌生的書生道,“謝家人都敢刺殺太子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興許、興許有什麼誤會?”
“什麼誤會,分明是怕我們考得太好,搶了謝家的風光。”陌生書生道,“幾位兄臺都是有名的學子,若是你們都被打壓,我們這些學識平平的人,又怎能看到希望呢?”
說到這,他掩面哽咽道:“可憐我家中老母,一直盼望我能金榜題名,衣錦還鄉,謝家如此行事,我如何能完成二老的期望?”
“抱歉,在下失態了,告辭。”說完,在其他文人同情的目光中,跌跌撞撞跑開了。
“唉。”一位文人看著這個書生狼狽跑走的樣子,忍不住嘆息,“謝家一時半會這樣便罷了,若是一直這樣……”
眾人心頭,頓時烏雲密布,心生懼意。
謝家還不知道,很多文人對他們已經產生了不滿的情緒。應該說,謝家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小事,他們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京城。
聽說有交好的家族來向謝家借書,謝家人雖然奇怪,但還是借給了他們。不過由於家裡發生了大事,他們沒有把這種小事上報給代理家族的謝幺爺。
“你確定家主被軟禁在京城了?”謝幺爺是謝家輩分最高的老爺子,早年在京城裡任過職位,後來因與杜太師政見不合,於是告老還鄉,在南方過著悠闲日子。
“為了迷惑陛下,家主已經服下暫時能迷失心智的藥物。”傳話的人,是謝驸馬身邊的小廝,“可是陛下不僅沒有因此放過家主,反而派了重兵把公主府重重圍了起來。小人非常擔心,陛下會因為謝二小姐的罪,把家主在京城裡關押一輩子。”
謝幺爺摸著花白的胡子:“備馬車,老朽親自進京,求陛下放家主回南方養病。”
當年先帝差點廢去陛下太子之位時,他也在朝堂上幫陛下說過話,希望陛下能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放謝家一馬。
謝幺爺帶著幾個族人,連夜趕往京城,全然不知謝家在讀書人中的名聲,已經漸漸壞了起來。
家主不在,輩分最高習慣管著後輩的謝幺爺一走,謝家旁支幾個紈绔子弟就活泛起來,在外面鬧了不少事。
有次喝醉了,還把一個敢冒犯他們的讀書人,推進了河裡。
這個讀書人掙扎了一番,便沉了下去。等其他路過的文人安排書童來救的時候,這個被推入河的書生已經被水流衝走,連屍首都沒找到。
文人們雖不認識這個被推入河的書生,但卻見不得這種仗勢欺人的事,跑去衙門報了官,哪知太守卻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屍首就跑來報官,那就是汙蔑。
文人們被太守維護謝家的行為氣得拂袖而走,回到河邊時,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跪在河邊傷心痛苦,心中又愧又難過。
心中更是發了狠,這次去京城,一定要考取功名,為這位失去孩子的老婦人討回公道。
沒過幾天,老婦人消失了。文人們私下偷偷打聽,有說老婦人進京求大官住持公道了,有說老婦人已經被太守與謝家滅了口,無論真相如何,老婦人與那個被淹死的書生,就像是不值一提的蜉蝣,被謝家與太守忽視得徹底。
文人們卻是徹底寒了心。
那幾個推書生下河的謝家旁支,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心生出老天都幫他們的錯覺。不然為何剛好那個書生的屍首,就被河水衝走,一點證據都沒有留下?
南方發生的種種,並沒有影響京城眾人的生活。
昌隆帝甚至特意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把花應庭跟衛明月請進宮裡,再次提起了婚期的事。
“元溯這孩子是朕一手養大,年歲已經不小,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昌隆帝搓著手,有些不太敢看衛明月:“欽天監算了幾個吉日,朕瞧著都不錯,兩位愛卿也看看。”
趙三財把欽天監算出來的吉日,準備放到花應庭手裡,但是在走近花應庭時,他腳步頓了頓,轉身雙手呈給了衛明月。
“五月初六?”衛明月皺了皺眉,“陛下,這個日子怕是早了些。”
昌隆帝趕緊點頭:“朕也覺得早了些,元溯乃朕之愛子,福壽郡主是兩位愛卿的掌上明珠,朕自然想把他們的婚禮辦得隆重些,這點時間朕怕準備得不夠充分。”
“當然,若是衛愛卿覺得這個日子好,朕就讓禮部加緊準備,定不會委屈令嫒。”昌隆帝覺得,這種小事順著衛明月完全沒問題。
畢竟衛卿家能夠拳頭碎大石啊。
衛明月緩緩搖頭:“陛下,末將以為,這個日子不夠好。”
“那……看看下一個?”昌隆帝忍不住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六月二十八?”衛明月想也不想就搖頭,“六月暑氣正旺,小女體弱,這麼熱的天,她坐在花轎裡怕是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