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聞言笑了一聲,起身看著花琉璃:“那我們明日再見。”
“臣女送你。”見太子來去匆匆,花琉璃相信太子是真的忙。但是忙成了這樣,還沒忘記照顧她,這樣的好意,誰不感動?
太子果然是好太子。
花朝節當天,嘉敏頂著滿頭的困意,不耐煩地小聲嘀咕:“大清早的折騰什麼?”
“郡主,今日可是花朝節,您如此貌美,怎能讓其他姑娘比了去?”貼身丫鬟見她不高興,細聲細氣地勸道,“不說其他人,就說林家的那個林菀,絕對不能讓她越過您去。”
“她?”嘉敏嗤笑一聲,“長得清湯寡水,平日看著柔柔弱弱的模樣,可惜有個花琉璃珠玉在前,她拍馬都追不上。你且看著,今日隻要有花琉璃在,若還有人注意到她,我就輸你一百兩銀子。”
“郡主的眼光向來都很好,奴婢怕是賺不到這一百兩了。”丫鬟哄著嘉敏,“奴婢倒是覺得,那個林菀半點都不及你,若不是因為她有個清名在外的老子,誰會多看她一眼,更別說做未來的英王妃了。”
聽到“英王妃”三個字,嘉敏腦子裡的困意徹底被趕走,她盯著鏡中嘴唇紅潤的自己,低聲道:“英王妃有什麼稀罕的。”
丫鬟卻不敢接這句話,低頭裝作替嘉敏挑選發釵。
嘉敏剛妝扮好,順安公主就派人來催。
“郡主,福壽郡主已經在正殿等了您一會兒了。”
“你說誰?”嘉敏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福壽郡主。”丫鬟察覺嘉敏面色有異,疑惑道:“福壽郡主說,與您早就約好了,難道……不是嗎?”
“她說得沒錯,我們約好了。”嘉敏艱難一笑,她當初到底為什麼要去招惹花琉璃,現在好了,即使是花朝節這一天,花琉璃也不願意放過她。
心裡雖然不願意,腳下卻不敢停。她母親這個人說話比較衝動,她怕花琉璃等太久不耐煩,拔劍就在她母親身上戳兩個洞。
匆匆來到正殿外,嘉敏就聽到母親的笑聲,以及帶著刻意討好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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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郡主今日真漂亮,與你一比,嘉敏那丫頭,就跟狗尾巴似的。”
呵呵。
一個月前,你還說你閨女是整個京城最好看的呢。
嘉敏皮笑肉不笑地踏進正殿,看到花琉璃的第一眼,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是哪裡來的小妖精,竟然這麼好看?!
“嘉敏姐姐。”小妖精起身朝她福了福,既乖巧又可愛。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不回禮?”順安公主瞪了嘉敏一眼,隨後笑著對花琉璃道,“這孩子被本宮慣壞了,一點規矩都不懂,等你們玩耍回來,本宮一定好好教她。”
“殿下您言重了,臣女與嘉敏姐姐乃生死之交,不需要這些客套的規矩。”花琉璃挽住嘉敏的手臂,“還請殿下不要對姐姐過於嚴苛了。”
“看看人家琉璃多好。”順安公主語重心長地對嘉敏道,“一早就來等你,你卻在屋子裡睡懶覺,做人要信守承諾,你們既然約好了要見面,又怎麼能讓人就等?”
看到花琉璃,順安公主就想起衛明月。小時候不懂事,以為自己公主,其他貴女定會讓著自己,所以說話做事時從無顧忌。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過了很久的暢快日子,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招惹到了衛明月……
那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經歷。
後來衛明月要進軍營為將,朝中很多人反對,但她使出了十足的本領去支持。為了讓衛明月能成功當上將軍,她拉著閨中好友們細數女人做將軍的好處,甚至連“誰說女子不如男”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就想讓好友們一起幫忙。
衛明月成功當上將軍以後,順安公主高興得三天都沒睡好覺。
這個噩夢一般的女人,終於可以滾去軍營,不用來禍害她了。
從那以後,京城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衛明月的擁護者,就連她的女兒也聽信了外面的流傳,從小對衛明月推崇不已。
唯有她自己心裡明白,什麼推崇,什麼擁護,都是騙人的鬼話,她隻是想衛明月離自己遠一些。
現在衛明月解甲歸田,順安公主連出門的次數都減少了,更不敢讓女兒得罪花琉璃,她怕衛明月不僅會變成自己的噩夢,還會變成自家閨女的噩夢。
她後悔,非常地後悔。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寧可跳進湖裡清醒一下腦子,也絕對不會去招惹衛明月。
目送花琉璃與女兒一起離開,順安公主輕輕松了口氣,幸好女兒的命比她好,至少花琉璃是個嬌軟好說話的小姑娘,不像她娘那麼可怕。
嘉敏生無可戀地趴在馬車裡,現在她的腦子裡已經沒有什麼英王,什麼林菀,隻有身邊哼著小曲的花琉璃。
“早上沒用飯吧?”花琉璃把一塊隻有小拇指大小的糕點喂到嘉敏嘴邊,“吃這個,不會弄花口脂。”
嘉敏敢拒絕嗎?
她不敢,所以屈辱地吃了下去。
味道還挺好,她決定多屈辱幾次。
一炷香後,花琉璃跟嘉敏抱著盤糕點盤腿坐在馬車裡,吃得十分香甜。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糕點吃完,嘉敏把盤子放到一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承認當初故意刁難你是我的錯,你究竟怎樣才願意放過我?”
“我打過你?”
嘉敏搖頭。
“我罵過你?”
嘉敏繼續搖頭。
花琉璃雙手託腮,笑容天真又無辜:“所以你想多了,我隻是拿你當朋友而已。”
嘉敏看到花琉璃露出那招牌似的天真笑容,就覺得心裡發毛,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就像是剛才那盤裝得滿滿的糕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車外傳來馬鞭聲,還有人痛苦的悶哼聲。花琉璃掀起馬車窗簾子朝外望了望,看到獄卒趕著一串身著囚服的人往城外走。
這些犯人都戴著腳镣,應該是重犯。這些犯人看起來很老實,唯有跟在最後的那個走得踉踉跄跄,跟在後面的獄卒似乎嫌他走得太慢,影響了整支隊伍的速度,所以抽了他兩鞭子。
“那些是送去採石場做事的犯人。”嘉敏隨意看了一眼,“也不用同情他們,這些人犯的都是拐賣婦女兒童、搶劫害人的大案,落到這種下場也是活該。”
花琉璃放下簾子,轉頭問嘉敏:“你怎麼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嘉敏從嗤了一聲,“一年前公主府有個管事意圖對府中丫鬟不軌,被我發現以後,把他鞭打了一頓,就送去了這裡。”
花琉璃挑眉:“沒想到你挺有正義感。”
“什麼叫沒想到。”嘉敏不滿地嘖了一聲,“不會說話你可以少說兩句。”
青山下,田姑娘時不時舉目遠眺,她們跟嘉敏約好了在山腳下碰面,怎麼嘉敏還沒到?
跟田姑娘站在一起的姚姑娘表情有些別扭,她還沒有完全消氣呢。
“哎呀,姚姐姐,你還在不高興啊?”田姑娘拉著姚姑娘手臂晃了晃,“你跟嘉敏既是堂姐妹又是好友,在外人面前,她肯定跟你更加隨意些。誰是外人,誰是自己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跟嘉敏鬧得不開心。”
“她們兩個第二天還約著一起去樂坊了,上哪找這麼親近的外人?”姚姑娘哼了一聲,“不是我小氣,分明是她氣人。”
兩人剛說完,就看到一輛印著花家族徽的馬車朝這邊行來,姚姑娘扭了扭頭,滿臉不屑。
可當她看到嘉敏從這輛馬車下來以後,冷笑著對田姑娘道:“看到沒,人家都乘花琉璃的馬車過來了。”
“算了算了,都是小姐妹。”田姑娘怕姚姑娘又去找花琉璃麻煩,趕緊伸手抓住她,“多一個人還熱鬧些,那不是挺好。”
“姚姐姐,你聽我一句勸。”田姑娘認真道,“按照話本定律,你這種主動向人找麻煩的行為,是會讓你自己倒霉的。”
“田珊珊,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少看話本多讀書,對腦子有好處。”姚姑娘咬牙道,“再提話本,我就讓你把話本吃了。”
田姑娘弱弱道:“姚姐姐,我叫田珊,不叫田珊珊。”
“閉嘴。”作為幾個小姐妹中最聰明的人,姚姑娘常常覺得無比地心累。
嘉敏見小姐妹們在等她,又怕她們開口就向花琉璃發難,快步上前來到她們身邊,小聲道:“福壽郡主在京中沒什麼朋友,我們看在衛將軍與花將軍的份上,多照顧她一些。”
聽嘉敏提到兩位大將軍,小姐妹們表情變了變,京城裡的年輕人,有幾人不崇拜兩位大將軍?
她們就算再不喜歡花琉璃,看在兩位將軍的面上,也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過。
“其實仔細想想,我們跟花琉璃好像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田珊偷偷看了眼站在馬車旁邊沒有過來的花琉璃,“英王要娶的人也不是她,我們沒必要故意針對她。”
“我哥鬧市縱馬,害得她受驚病重。後來嘉敏與她到我家吊唁,害得她與嘉敏被歹徒綁走,陛下差點治家父的罪,也是花家上書替我們向陛下求情。”雖然已經過了二十七日熱孝,但是作為孫輩的田珊還穿著素色的衣衫,唯一比較花哨的就是腰間繡著花的錦囊。
“難怪近來隻要我們說花琉璃的壞話,你總會裝傻充愣打岔……”姚姑娘想說田珊是叛徒,可這事若是她遇上,恐怕也做不到任由朋友抹黑花琉璃。
嘉敏表情很是微妙,一是因為當初英王來替田家求情,被她母親罵了出去,她面對田珊有些不好意思。二是因為聽到“受驚病重”幾個字有些不適。
一個連歹徒都敢殺的女人,會因為別人跑馬,就被嚇得生病?這分明就是坑田銳棟這個傻子的,沒想到英王更傻,自己往這個坑裡跳。
所以,她為什麼要繼續喜歡已經有未婚妻,腦子似乎還不太好的英王呢?
慢慢放下她對英王的感情以後,嘉敏發現,英王的直率在她眼中變成了衝動,英武變成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可能是沒主的男人比較吸引力,當這股吸引力消失後,他就一無是處了。
花琉璃見她們談得差不多,才慢慢走向她們:“這座山,難爬嗎?”
“就你這種風一吹的身子骨,還是讓婢女扶著吧,免得連累我們。”姚姑娘沒好氣道,“我們可不想擔個欺負你的罪名。”
“姚姑娘總是嘴硬心軟,你的好意我記下了。”花琉璃笑眯眯道,“那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