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琇瑩淡淡搖頭:“前面有家書鋪,我過去買書。”
花琉璃肅然起敬,大年初一頭一天都認真看書的女子,這是何等的了不起。
“告辭。”杜琇瑩又行了一禮。
花琉璃趕緊回禮,在這位杜姑娘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先生的影子,這讓她想起年幼時被罰抄的恐懼。
杜琇瑩微微頷首,微微提起裙擺,越過人群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的步伐相同,仿佛丈量過一般,即使四周滿是行人,鬢邊的步搖晃動幅度都沒有變化。
“這位杜姑娘真了不起。”花琉璃感慨,在禮儀方面,貴族有多如牛毛的要求,但像杜姑娘這種分毫不差的人,卻沒有多少。
“這會兒誇別人作甚?”花長空見遠處有一隊表演踩高蹺的雜藝人扭著扇子朝這邊過來,伸手把花琉璃護在身邊,“先生教你禮儀時,你如果有這種覺悟就好了。”
“我身體弱嘛。”花琉璃拽住花長空袖子,忽然面色一變:“三哥,不太對勁。”
她與三哥衣著華麗,一般百姓怕擠壞他們身上的配飾會賠錢,都是小心翼翼避開他們走,但這會兒她發現有不少人故意朝這邊靠。
京城沒有這麼大大咧咧的普通百姓。
花長空也意識到不對勁,他眼看著越擠越近的不明路人,正準備抽出藏在靴中的短劍,就聽到妹妹尖叫的聲音。
“救命,有人想要謀害護國大將軍的女兒!”
“大將軍的女兒?”
“誰要害大將軍的女兒?!”
“他爺爺的,看老子不打死他。”
四周路人跟攤販聽到這聲尖叫,也都意識到不對勁,頓時熱血地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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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將軍的女兒。”
“對,將軍為我們守國門,我們為他保護好閨女。”
想要趁亂挾持花琉璃的人,手還沒碰到花琉璃的袖子,買糖葫蘆攤販就拿竹籤就扎在了他手背上。
“嗷!”此人慘叫一聲,瞬間被百姓按翻在地。
花長空注意到有人抽出了兵器,凌空飛踢,武器被他踢在了地上。在人多的時候混戰,花家人有著豐富的經驗。他擔心這些人會傷害百姓,一刻都不敢放松。
反倒是這些來意不明的人,似乎更習慣偷襲,他們見勢不對,轉身湧入人群就想逃跑。可他們哪裡是京城百姓的對手,不少人七手八腳圍了上來,攔著不讓他們走。
“請大家小心,注意自身安全,這些賊人身上可能帶有武器。”花琉璃站在人群中搖搖欲墜,臉上滿是驚惶不安,顯得可憐無助極了,仿佛剛才那聲響徹大街的尖叫聲不是她發出來的一般。
有擅長戰場混戰的花長空在,這些人手裡的武器還沒拿出來,就被他一腳踢翻。加上有百姓的保護,那些想趁亂帶走花琉璃的人,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根本無從下手。
膽怯卻不忘關心他人的小姑娘,更容易引起路人的保護欲,所以這些被按住的賊人,又被義憤填膺的百姓狠狠揍了一頓後,鼻青臉腫地被送去了京兆府。
待這些賊人被扭送到官府後,花家兄妹開始向百姓們道謝。
救下大將軍女兒這件事,讓百姓們很有見義勇為的滿足感。他們見兄妹二人相貌出眾,對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又親近,都高興笑道:“不謝不謝,這麼乖的小閨女,那些賊子也舍得下手,真是斷子絕孫的東西。”
“不怕,不怕。”有位擺攤的大媽見花琉璃小臉慘白,心疼得不行,把自己攤位上賣的壽星不倒翁塞到花琉璃手中,“來,這個拿去玩。”
這是把花琉璃當做小孫女哄了。
杜琇瑩從書鋪出來時,遠遠就看到花家兄妹坐在餛飩鋪子吃東西,他們四周坐的全是布衣走卒,她甚至看到花琉璃一邊喝著餛飩湯,一邊跟人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花家好歹是傳承多年的武將世家,怎麼連這點禮儀規矩都不遵守?
“你說什麼,那幾個派出去的殺手,被誰抓起來了?”五三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被、被街上的百姓與商販抓住了。”
“他們是殺手。”五三沉默良久,“是殺手排名榜上有名有姓的殺手,你現在跟我說,他們被商販抓走了,他們的排名是花錢買來的嗎?”
“老大。”回話的殺手小聲提醒,“您又忘了,我們殺手是沒有姓氏的。”
“京城的風氣真是越來越不好了,連殺手排行榜也弄虛作假。”五三捂著臉,“出去別說他們是殺手,我們殺手行業丟不起這個人。”
殺手想,幹他們這一行,還有什麼人可丟的,能丟的不是命嗎?
“都是群沒用的東西。”五三為殺手行業的不景氣感到悲憤,又為殺手界未來感到擔憂,他神情凝重地抹了一把臉,“下一次,換我親自出手。”
身為殺手界排名第三的前輩,他該扛起這個沉重的責任了。
第23章 京兆尹
“今天運氣還不錯。”花琉璃抱著攤販們送的壽星不倒翁與福氣娃娃, 對花長空道,“大年初一收到這種禮物, 能好運一整年。”
“嗯, 妹妹說得對。”花長空伸手在不倒翁與福氣娃娃上面摸了一把,然後盤腿相坐, 神情嚴肅。
“你察覺到什麼沒有?”花長空問。
“那些人是衝我來的。”花琉璃有些不明白, “按照正常思維,就算有人想報復花家, 主要目標也應該是你,不是我這個女兒。”世人總是覺得兒郎才是頂梁柱, 沒道理放著兒子不去報復, 隻針對女兒。
花長空:“你可真是我親妹妹。”
“那可不。”花琉璃把不倒翁與玩偶娃娃放到旁邊, 給花長空倒了杯茶,“你還有比我更親的妹妹?”
“世人皆知花家三代沒有女兒出生,你是百畝林地裡唯一的小花苗, 把你定為首要目標也是有可能的,畢竟物以稀為貴。”花長空端起茶杯就喝, “爹與娘生了三個兒子,不稀罕了。”
花琉璃皺眉,難道是金珀國暗中派人來報復?可金珀國二王子還在大晉為質, 金珀國主割池讓地籤下投降書才停了這場戰役。若她真出什麼事,金珀國不怕大晉一怒之下,繼續帶兵攻打他們,讓他們全面潰敗?
即便他們不怕二皇子死在大晉, 也該怕大晉再次帶兵攻打他們才對。現在派人暗算她圖什麼,是覺得花家打他們打得還不夠痛?
這不符合金珀國當下的利益,被嚇破了膽的金珀國主也不敢這麼做。
“你在京城得罪人了?”花長空回憶了下近一個月發生的事,瞥了眼妹妹的臉色,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跟哪個小姑娘起了矛盾?”
“人心隔肚皮,哪知道別人怎麼看我。”花琉璃搖頭,“京城裡的這些姑娘性格各異,不過腦子都清楚得很,再不高興也是小打小鬧,不可能做這種事。”
京城人際關系十分復雜,隻要敢下手做這種當街擄人的事,就要做好被查出來的準備。這麼沒腦子的事情,就連性格最衝動的嘉敏郡主都做不出來。
“你有沒有想過,你破壞了刺客暗殺太子的計劃,被記恨上了?”花長空猜測到另一個可能,“你無意間破壞了刺殺林輝之的計劃,助太子抓住了刺客,還有前幾日被你救下小命的田銳棟。”
“這不都是巧合?”花琉璃覺得自己挺委屈,她察覺到那個宮女不對勁,難道還要任由她靠近太子?
太子若是在他們兄妹二人眼皮子下出事會有多大的麻煩?更何況太子長得好看,人又細心溫柔,她哪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
“在爹娘沒有回京前,你最近盡量少出門。”花長空道,“如果想出門,把鳶尾跟玉蓉帶在身邊。”
“好。”花琉璃點頭,光明正大地推了所有年初的邀約。
花長空卻不能像花琉璃那般悠闲,他不僅要代表父母去拜訪那些有來往的家族,還要應付一些文人學子,忙得腳不沾地。
他是在青寒州參加的秋闱,那邊條件艱苦,學子的總體水平比不上其他地方,盡管他秋闱成績不錯,在京城學子眼裡也不過是矮子堆裡拔高個。
一些文官特意交代後輩要多照顧花長空,他們原本是為了應付長輩,但與花長空真正交流後,卻被花長空的風採折服,成了真正的友人。
京城的後輩對花家不夠了解,他們不知道花家人若是有心與人交好,是很容易獲得他人好感的。
短短一個月內,連那些對花家沒什麼好感的文官,都沒有吝嗇自己對花長空的誇獎。
順便再心裡泛酸地感慨一下,這麼好的讀書苗子,怎麼就是花家人呢,簡直就是老天無眼。
“聽說花家兄妹昨日遇到歹人,差點被擄走,幸好有四周的攤販幫忙,才沒讓歹人得逞。”
“難怪今天京城加強了戒備,我怎麼聽說那些歹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殺手。”
“那可太危險了,幸好人沒事。”
年初二,杜夫人帶女兒回娘家探望,因她二哥與順安公主成親住在公主府中,所以這一日也都回了姚家祖宅。
順安公主隻在二老面前略坐了坐,便起身離開了,她是皇家公主,能坐一坐已經給全了二老面子。
姚家多女少子,自家女眷湊在一起說說京城發生的新奇事,也比在外面放得開。
嘉敏郡主身份高,家裡的幾個晚輩都有意捧著她。知道她不喜歡花琉璃,言語間不免也帶上幾分諷刺。
“誰知道是不是花琉璃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人。”
“可不是,那種心機深沉的女人……”
“少道他人是非。”杜琇瑩站起來,面色有些冷,“花家人世代為大晉在戰場上拼殺,不是為了讓你們嘲諷他們的閨女。”
“假正經。”說花琉璃壞話的幾個年輕姑娘面色有些難看。
杜琇瑩不想與她們爭吵,轉身往外走。
“杜琇瑩。”嘉敏郡主叫住她,抬高下巴道,“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明知道她看不慣花琉璃,杜琇瑩還要幫花琉璃說話,這分明就是與她過不去。
杜琇瑩回首皺眉看著杜琇瑩:“但凡不願意對你千依百順的人,就是跟你過不去,那世間與你過不去的人就太多了。”
嘉敏被這話噎得面色變來變去,良久才道:“少給我講大道理,你這會兒幫著花琉璃說話,知道太子對她有多親近嗎?”
“與我何幹?”杜琇瑩反問。
“難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