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瑾嗤之以鼻。
陳敬宗頭上壓著的,最多隻是一位閣老,他卻要面對一位皇後。
戚瑾想與表妹在一起,他可以得罪所有人,唯獨不能跟皇後姑母對著幹。
姑母要他娶妻,他不得不娶,姑母詢問祖母為何他成親這麼久還沒有子嗣,他便隻能讓田氏懷上。
是田氏自己沒用,沒有保住那個孩子,還鬱鬱寡歡日漸虛弱,連累表妹也跟著擔心。
陳敬宗又洗了一次手,準備走了,出門之前,他側身,看著戚瑾道:“有句話要還你。”
戚瑾面無表情。
陳敬宗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道:“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她。”
話音未落,他挑開簾子,揚長而去。
戚瑾聽著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一個憑爹才能娶到表妹的人,憑什麼說他不配?
如果不是姑母從中阻攔,如果不是景順帝也窩窩囊囊地全聽姑母的,真讓表妹在他與陳敬宗之間做選擇,表妹能看上陳敬宗?
太子敬畏姑母,表妹同樣如此,姑母讓她下嫁陳家,表妹也隻能委屈求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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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更天的時候,侯府的晚宴終於結束了。
華陽由外祖母、舅母等人簇擁著,來到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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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宗以及武清侯、戚瑾父子都在這裡等著。
華陽先打量陳敬宗的神情,除了一身酒氣,瞧著與平時也沒什麼不同,再去看舅舅表哥,也都笑得溫潤如玉。
“舅舅、外祖母,那我們先走了。”
華陽站到陳敬宗身邊,笑著告辭道。
武清侯頷首,戚太夫人目光慈愛地囑咐丫鬟們替外孫女提好燈籠。
華陽應酬了一日,有些累了,終於坐上馬車,她輕輕呼了口氣。
陳敬宗隨後跨了進來,識趣地坐在榻座另一頭。
華陽還是忍不住觀察他,實在是上輩子的這一晚給她的印象太深了,醉酒的陳敬宗,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獵物,隨時可能撲過來將她撕碎。
華陽親眼目睹過父皇對宮女施暴,就也很怕陳敬宗酒後強迫她。
當然,這輩子兩人的關系好多了,幾乎每隔一晚就能盡興的陳敬宗,不至於那般欲求不滿。
陳敬宗抵著車窗角落,抬手捏了捏額頭,兩道挺拔的眉也深深地蹙著。
華陽:“喝多了,難受?”
陳敬宗看她一眼,垂眸道:“嗯,最近天天都在喝,今晚突然有點受不了。”
華陽剛想刺他一句活該,可記起公爹的祖父也是因為喝酒才出的事,再看陳敬宗露出這副罕見的難受樣,華陽便把話咽了下去。
車裡備著溫水,華陽將茶碗倒得半滿,遞給他。
陳敬宗一手扶額,一手來接茶碗,隻是醉得眼花了,幾次都沒能拿到。
華陽隻好坐到他身邊,一手扶著他的肩膀,一手將茶碗送到他嘴前。
陳敬宗一直都看著她。
華陽一邊忍受著他身上的酒氣,一邊冷聲道:“明天不管有沒有宴請,都推了吧。”
陳敬宗還是看著她。
華陽哪裡伺候過人,舉茶碗也挺累的,催他快點喝掉。
陳敬宗一口氣喝光。
華陽轉身去放茶碗的時候,冷不丁陳敬宗從後面抱了過來,貼著她的鬥篷兜帽蹭來蹭去:“今晚我想跟你睡。”
華陽:……
第101章
年是過了, 但正月的夜晚與臘月裡沒什麼區別,依然冷得天寒地凍。
陳敬宗披著被子,再把華陽罩在懷裡。
這樣既不用擔心她冷著, 看不見彼此的臉,也不用擔心她聞到自己呼出來的酒氣。
他一下一下地親著她的後頸。
緞面的錦被時不時沿著他結實的肩滑落下去, 滑一次,陳敬宗就提一次,直到實在顧不上了,分不了心了,才不去管它。
銅燈就擺在旁邊的地上, 柔和的光暈照出兩人呼出來的白霧, 淡淡的酒氣充斥於紗幔之內, 薄紗輕晃, 仿佛也被燻醉了。
當遠處的街道傳來二更的敲梆聲,陳敬宗終於重新提起被子, 將公主攬入懷中。
他的心跳恍如擂鼓, 鼓點透過華陽的背, 與她的心跳相和。
就像一場暴風雨呼嘯著走遠了,隻餘平靜與安寧。
盡管她背對著陳敬宗, 華陽還是能聞到他呼出來的酒氣, 曾經很嫌棄的,這會兒可能已經習慣了,竟也沒有太在意。
她想說說話, 一開口聲音啞得慌, 不等她提醒, 陳敬宗自覺地起來了, 披上中衣, 去給她倒水。
華陽攏攏被子,轉過身,看著他穩穩提起水壺,倒好後重新朝這邊走來。
當他進了紗帳,華陽能看清他餍足的英俊臉龐,也能看清他毫無醉意的眼。
“怎麼這麼看我?”陳敬宗坐下來,一邊將茶碗遞到她面前,一邊看著她問。
華陽先喝水,喉嚨舒服了,她再躺好,審他:“在車裡的時候,你那醉醺醺、病殃殃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吧?”
陳敬宗笑而不答。
華陽瞪他道:“你就得意吧,下次你就是醉昏過去,也休想我心軟半分。”
陳敬宗:“下次再說下次的,至少今晚我吃足了甜頭。”
華陽不再理他。
陳敬宗去收拾東西,還要幫她擦一遍,忙完再鑽進被窩,繼續將她撈到懷中。
華陽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很快就睡著了。
睡著的公主,身體本能地放松,比任何時候都軟。
陳敬宗親了親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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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民間有燈會,宮裡也有一場燈會,這次宴請的便隻有皇親國戚。
午後歇過晌,華陽就要進宮了,陳敬宗肯定要跟著她,華陽也按照先前承諾的,去觀鶴堂接婉宜。
陳伯宗、俞秀都在。
俞秀看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兒,對華陽道:“婉宜得您偏愛,小小年紀就可以去宮裡見世面,連母親都說家裡這些孩子屬她最有福氣。”
華陽笑道:“父親、母親等會兒也要進宮,就算我不帶婉宜,她也可以跟著母親去的。”
婉宜:“可今晚祖父祖母能去宮裡賞燈,也是沾了四嬸的光呢。”
陳敬宗:“那是沾我的光,如果不是我長得俊做了驸馬,他們能跟皇上娘娘做親家?”
陳伯宗眼角一抽。
俞秀替小叔臉紅,有些忐忑地看向公主。
華陽牽起婉宜的小手:“咱們先走,叫他騎馬跟車,反正他臉皮厚如城牆,也不怕被風吹著。”
婉宜笑著看看四叔,跟著公主四嬸先走了。
陳伯宗用眼神警告弟弟要點臉。
陳敬宗視若無睹,朝大嫂點點頭,也轉身離去。
俞秀站在門口,看著三人走遠,回想剛剛小叔的話,她笑著對丈夫道:“公主私底下肯定對四弟很好,不然四弟也不敢開那種玩笑。”
陳伯宗:“好與不好,他那張嘴何時有過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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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宮裡宴請的都是皇親國戚,也就沒有再分開設席,大家都坐在御花園裡聽戲。
但席位也有親疏,能夠坐在景順帝、戚皇後身邊的,都是受寵的妃嫔以及實打實的皇家血脈,連陳敬宗這個驸馬都離華陽有一段距離。
南康公主的兒子敦哥兒到今晚正滿五個月大,身上胖嘟嘟的,小臉蛋紅潤可愛,特別是那一對兒烏溜溜的大眼睛。
景順帝雖然是九五之尊,可他也同樣是一個凡人,年紀大了子女也大了,這時就隻能抱著孫輩疼愛。
別看景順帝在心裡狠狠記了孟延慶一筆,他對這個新得的外孫卻十分喜愛,這會兒又親手抱在懷裡了。
林貴妃很得臉,笑著問:“皇上覺得敦哥兒像誰?我說像延慶,南康非說像她。”
景順帝細細端詳外孫一番,有些感慨地道:“都說外甥像舅,這話確實有些道理,朕看敦哥兒這眉眼,跟豫王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豫王是景順帝第一個活過周歲的兒子,景順帝對豫王的喜愛自然非比尋常,而且豫王出生時,戚皇後還沒有進宮,林貴妃正值盛寵,如果不是怕太早冊封太子小小的豫王承受不住,再夭折了,景順帝當時真的會冊封豫王。
剛出生沒急著冊封,後來也就不急了,想著孩子大些再說。
然後戚皇後就進宮了。
景順帝見到戚皇後,猶如見到天人,寵愛的不得了,戚皇後剛剛懷孕,他就封其為後,哪怕戚皇後的頭胎是個女兒,景順帝也沒有任何失望,對華陽這個女兒寵若明珠。這個時候,就算大臣們都建議景順帝冊封已經開始啟蒙的豫王為太子,景順帝也舍不得給戚皇後添堵。
但戚皇後生下華陽後,連著幾年肚子都沒有動靜,在小太子出生前,豫王都已經十二歲了。
年年大臣們都要勸說一番,後面幾年景順帝其實已經動搖了。
問題是,豫王不爭氣啊,讀書腦袋不夠聰明,練武他又吃不得苦。
景順帝既喜歡這唯一的兒子,又實在恨其不爭,每次好心情地叫來豫王考考功課,每次又差點被豫王的榆木腦袋給氣死。
要說豫王不聰明吧,在玩樂上他又比誰都開竅!
這就是典型的沒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越是如此,景順帝就越不想封這個兒子,哪怕最後沒有其他兒子,他也要多磨練磨練兒子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