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個子矮,恰好看到了襁褓裡的兒子,白白胖胖的。
想到華陽成親這麼久肚子依然不見動靜,不是她自己有問題,就是陳敬宗中看不中用,南康就舒心起來。
“走吧,父皇可能已經等著抱外孫了。”
南康神清氣爽地道。父皇一共四個孩子,華陽膝下空著,太子自己還是個孩子,王兄又遠在洛陽,隻有她這邊兒女雙全,能讓父皇過過做外祖父的癮。
景順帝、戚皇後、太子都在乾清宮。
南康一家四口緊跟著華陽他們到的。
景順帝今年有銀子了,給外孫女、外孫準備了兩個大封紅,抱著四個多月大的外孫稀罕時,景順帝忽然想起什麼,隱晦地瞥了陳敬宗一眼。
陳敬宗:……
孩子們都告退後,景順帝單獨對戚皇後道:“華陽也出嫁三年了,怎麼還沒好消息,下次驸馬進宮請安,你安排太醫給他瞧瞧?”
戚皇後笑道:“皇上冤枉驸馬了,我早問過華陽,是她還惦記著玩,不著急懷呢。”
景順帝明白了,作為父皇,他很滿意陳敬宗對女兒的配合,不像孟延慶,隻會惦記通房小妾。
陳敬宗跟著華陽、太子,來了東宮做客。
剛坐一會兒,景順帝叫人送了賞賜過來,是一杆精鋼混金鑄就的寶槍。
陳敬宗跪謝皇恩,神色卻有些古怪。
這皇帝老嶽父,莫非在暗示他什麼?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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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順帝賞賜女婿的槍當然是好槍, 長一丈三尺,重四十二斤,槍頭鋒利無比, 閃爍著凜冽的暗光。
太子目前隻學了一些拳腳功夫以及弓箭,看到這槍, 他比陳敬宗還興奮,要陳敬宗耍一套槍法給他瞧瞧。
陳敬宗還是先去看華陽。
華陽早就發現了,每次陳敬宗見到父皇或弟弟,總會露出一副唯她馬首是瞻的恭敬模樣,公爹婆母嫌棄他粗野莽撞, 其實他比誰都精。
“去吧, 小心點。”華陽道, 說完站起來, 跟著一大一小一起出去了。
陳敬宗拎著那杆寶槍走到院子中間,華陽牽著弟弟站在廊檐下, 保持距離。
說起來, 這是華陽第二次看陳敬宗用槍。
第一次還是上輩子, 父皇母後帶著她去相看陳敬宗的時候。
縱使是相看,也要找個其他理由, 正好當時陳敬宗在錦衣衛當差, 父皇便以檢閱錦衣衛的兵力為由,點了二十個兵要他們切磋。
摔跤不雅,每個士兵都可以選一樣武器。
陳敬宗選的就是槍。
他個子高, 面容英俊, 一杆木槍也耍得威風凜凜意氣風發, 一連擊敗了九人, 最後因為力氣太大震斷了槍杆才不得不下場。
那會兒華陽才十七歲, 雖然更仰慕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玉面君子,對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將軍英雄也頗為敬佩,陳敬宗的皮囊、身手都叫她滿意,再加上他又是陳閣老的兒子,待嫁的那段時間,華陽已經把陳敬宗想象成了一個三國周郎那般文武雙全的風流人物。
她又哪裡知道,“陳郎”孟浪重欲還不愛講究呢!
“好!”
太子突然的喝彩拉回了華陽的思緒,恰好看見陳敬宗耍了一個漂亮的槍花,就此收槍。
華陽再看那槍,有些疑惑,上輩子他們來拜年,父皇可沒有送陳敬宗這杆槍,這次為何會出現變化?
總不會是陳敬宗穿這身蜀錦袍子顯得更俊了,父皇也被女婿的好氣度給取悅了吧?
畢竟是過年,夫妻倆沒有在宮裡耽擱太久,帶上幾樣賞賜就出宮了。
出宮路上遇見從林貴妃那邊回來的南康公主一家。
看到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長長的匣子,裡面一看就是好東西,南康公主好奇道:“妹妹,這是什麼?”
華陽淡笑:“父皇賞了驸馬一杆寶槍。”
陳敬宗站在她一側,垂著眼,神色恭敬。
南康公主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驸馬孟延慶。
太氣人了,父皇明明很喜歡她的兩個孩子,為什麼卻要給華陽夫妻倆特別的賞賜?
一定是因為孟延慶拖了後腿,不如陳敬宗更叫父皇待見!
想想也是,兩個女婿,一個練兵有方讓衛所在比武中拿了魁首,一個醉醺醺地隻惦記小妾,換她是父皇,她也偏心前者!
弄明白後,南康公主狠狠飛了孟延慶幾個眼刀。
華陽與陳敬宗先上了馬車,那槍太長,隻能搭在車前。
華陽整理好裙擺,一偏頭,看見陳敬宗皺著眉頭,神情頗為復雜。
“父皇給你賞賜,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華陽奇怪地問。
陳敬宗:“他老若是在比武奪魁那天賞我,我肯定高興,可今天他抱著外孫時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事後再送一杆金槍,你要我怎麼想?”
華陽:……
槍本來就是一種常見的武器,可從他嘴裡說出來,一下子就變成了別的。
華陽臉上有些燙,偏開道:“父皇真若懷疑你不行,也該賞賜丹藥下來,你少歪曲他的意思。”
陳敬宗挑眉:“什麼丹藥?”
華陽一點都不想提那些弄虧父皇身體的丹藥,臉色冷下來,警告陳敬宗道:“你想都別想,讓我知道你亂用藥……”
陳敬宗能不知道丹藥?
無非是言語逗弄她而已,可她突然生氣,陳敬宗也馬上就想到了景順帝的身體。
皇上貪色,在京官裡面並非什麼秘密。
在華陽放出狠話之前,陳敬宗正色道:“放心,我絕不會碰。”
他也不需要,隻是這話就不好再說了,此時她顯然沒有聽他插科打诨的心情。
華陽靠著車板,閉上眼睛。
陳敬宗保持沉默,一直等馬車停在陳府門前,華陽才仿佛已經把丹藥的事拋到腦後,面上又露出些符合過年氣氛的笑容來。
回到四宜堂,陳敬宗把那杆槍留在了前院,免得礙她的眼。
耽誤了一會兒功夫,等他來到後院,就見朝雲拿著三張請帖,在請華陽定奪:“公主,這三家都是明日宴請,您要去哪家?”
新年前後全是宴請,京城裡皇親國戚又多,王爺們都在外面,新老公主們卻有一些嫁在了京城,便是一些老輩公主已經去了,留下的子孫依然也是皇親,這樣的府邸與陳廷鑑沒有交情,卻要給華陽、陳敬宗送一份請帖。
初二要設宴的三家,與華陽的關系都不算近,華陽吩咐道:“哪個都不去,分別送份禮就是。”
朝雲明白了,拿著請帖帶著兩個小丫鬟去了庫房。
陳敬宗坐到華陽身邊,想了想,問:“明日我們家這邊也有頓席面要赴,你要去嗎?”
華陽興趣寥寥:“哪家?”
陳敬宗:“呂閣老家。”
現在內閣有四位閣老,這些閣老們天天待在一塊兒,論相處時間,可能比他們與家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還長。
華陽對這些閣老都比較熟悉,呂閣老是支持公爹這一派的,華陽願意給呂家一個面子。
“去吧。”
她剛說完,就見陳敬宗笑了下。
華陽問:“你笑什麼?”
陳敬宗:“說了你別生氣。”
華陽:“你先試試。”
陳敬宗看看她,道:“我是覺得,你這個公主待幾位閣老比待皇家親戚還好。”
華陽的氣量沒那麼狹隘,哼道:“人之常情,閣老們能幫父皇處理國事,都是有功之人,那些親戚們又做了什麼?近親也就罷了,隔了幾層的,我何必要去敷衍應酬。”
陳敬宗:“嗯,是該如此。”
翌日,華陽跟著陳家眾人一起前往呂閣老府上赴宴。
公主車駕走在最前面,下車時,呂閣老一身深色長袍,親自帶著一家老小來迎接公主。
呂閣老馬上六十歲了,頭發胡子白了一半,儀表氣度都要遜色陳廷鑑三分。
陳敬宗在旁邊看著,發現華陽待呂閣老也很是敬重客氣。
再看呂閣老那三個已到中年的兒子,孫子裡面也沒有與華陽年齡相仿的,陳敬宗暗覺慶幸。
萬一呂閣老跟老頭子一樣容貌出眾,也有儀表堂堂的適齡子孫,戚皇後未必會挑陳家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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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某個衛所指揮使家裡設宴,陳敬宗單獨去的,回來時一身酒氣。
他自覺地在前院歇的晌,醒來已經是黃昏。
沐浴漱口,徹底去了酒氣,陳敬宗才來後院找華陽。
離吃飯也有些功夫,兩人坐在次間的榻上闲聊。
華陽:“吃頓席喝頓酒,這個年你過得是真盡興了。”
陳敬宗:“我也不想多喝,他們非要灌我,別人都喝了,隻我不喝,豈不是落人面子。”
他嘴上為難,面上可沒有一點被人逼迫喝酒的愁悶。
華陽想,把陳敬宗泡在酒池裡,就宛如把一條魚扔進了水中,他快活著呢!
好在陳敬宗現在懂得講究了,不會帶著一身酒氣往她身邊湊,華陽也就沒什麼要計較的。
“明晚我舅舅家設宴,你沒忘吧?”
陳敬宗:“太夫人慶六十大壽,我哪敢忘,別家同日的宴請都推了,專門等著去給太夫人拜壽。”
華陽點點頭,外祖母的大日子,父皇都會有所表示的。
吃過晚飯,窗外已經漆黑一片,兩人早早洗漱一番,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