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站在兄長們一側,朝兩位嫂子淺淺行禮。
三郎從爹爹懷裡下來,瞅瞅孤零零的四叔,大眼睛一骨碌,走過去問:“四叔,你跟四嬸什麼時候生孩子?”
陳敬宗:……
陳孝宗、陳伯宗兩對兒夫妻:……
三郎兀自童言無忌:“四嬸不願意出來接你,等你們生了弟弟妹妹,他們就可以跟我們一樣,出來接四叔了。”
大人們臉上的復雜神色終於陸續恢復如常。
陳敬宗一把抱起三郎,不輕不重地彈了個爆慄:“誰說你四嬸不願意來接我的?”
三郎指指裡面:“四嬸沒來。”
陳敬宗笑道:“那是因為四叔心疼你四嬸,提前跟她打過招呼了,讓她不用特意跑一趟。”
三郎明白了,腦袋瓜一轉,大眼睛分別看向大伯父、親爹。
陳伯宗沉默,餘光瞥向三弟。
陳孝宗笑道:“好了,肚子都餓了,咱們快進去用飯吧!”
老四那張嘴隨時隨地都可以胡扯,他們卻不好奉陪,在孩子們面前爭論心疼不心疼的問題。
他把三郎抱了過來。
陳伯宗一家走在最前面,接下來是陳孝宗一家,陳敬宗是老幺,自然要走在最後。
目光掃過被嬌妻子女環繞的兩位兄長,陳敬宗面露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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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厭煩這些虛禮,就是她出來接他,他也不稀罕!
第49章
進了廳堂, 陳家三兄弟先去給父母行禮。
陳敬宗基本站在旁邊就行,自有兩位兄長開口表孝心。
孫氏笑道:“好了,趕緊洗洗手, 坐過去吧,孩子們早餓了。”
陳伯宗帶頭行禮退下。
華陽看著陳敬宗朝她這邊走來, 目光好像有點兇,仔細一瞧,與平時又一樣,仿佛隻是她剛剛看錯了。
朝雲捧了溫熱的湿巾子送到驸馬爺面前。
陳敬宗擦擦臉再擦擦手。
最近都是晴天,路上幹幹的, 駿馬飛奔而過, 自然揚起許多灰塵。
不過陳敬宗騎得快, 身上沾的塵土少, 而他的駿馬揚起的灰土,都落到後面的陳伯宗、陳孝宗身上了。
丫鬟們將飯菜端上來, 闊別一個多月的陳家三代還算溫馨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東院的陳廷實並沒有露面, 說是染了風寒。
飯後, 陳廷鑑看向三個兒子:“你們都隨我來。”
陳伯宗、陳孝宗立即就跟了上去,陳敬宗不想動, 華陽在席案下偷偷擰了他一把, 這才把人擰了起來。
陳廷鑑帶兒子們去了書房,依次詢問兒子們上一個月的政務處理情況。
他問的細,兒子們的應對沒有問題, 陳廷鑑默默聽著, 若哪裡他覺得不妥, 便會指點一二。
陳伯宗、陳孝宗還年輕, 而陳廷鑑在六部都做過一段時間, 其經驗之豐富,給哪個兒子當官場恩師都綽綽有餘。
這場父子談話注定要耗費一段時間,陳敬宗給自己找了把椅子,坐著旁聽。
陳廷鑑眼角抽了抽,陳伯宗、陳孝宗隻當沒看見。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這時,終於輪到陳敬宗答話了。
陳廷鑑喝口茶,剛要開口,陳敬宗打了個哈欠。
陳廷鑑瞪他一眼,讓老三先回去。
陳孝宗就知道,陵州城裡肯定出了什麼事,與四弟有關,大哥也知情。
他雖然好奇,但既然父親認為他沒必要參與,陳孝宗也就懂事地告退了。
陳伯宗將弟弟送出書房,他站在門口,環顧左右,確定隻有父親身邊的忠僕守門,與對方對個視線,重新關上門。
“你也坐吧。”陳廷鑑指著另一把空椅對長子道,沒有當哥哥的站著看弟弟回話的道理。
陳伯宗又是騎馬又是站了半個時辰,的確有些累了,謝過父親後,若無其事地落座。
陳廷鑑看向老四:“湘王的事,公主已經給皇上寫了信?”
陳敬宗一點都不奇怪老頭子知道此事,漫不經心地道:“嗯,初九寄出去的,皇上應該已經看過了。”
從陵州到京城,普通百姓的家書要在路上耽擱一個月左右,官員的普通文書來往需要半個月,若是有急報,最快三四天便可送到。
華陽給宮裡的家書,走的是官員普通文書專驛。
陳廷鑑沉思片刻,問:“你可看過公主的信?”
陳敬宗目光怪異:“你不是一直告誡我在公主面前要恪守尊卑?那我一個小小的驸馬,怎好擅閱她寫給皇上的書信。”
陳伯宗皺眉道:“看過就說看過,沒看便答沒看,少陰陽怪氣。”
對他們無禮也就罷了,與父親說過也如此沒規矩,成何體統!
陳敬宗雙手墊著腦後,往椅背上一靠,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簡單地把華陽的信復述了一遍。
陳伯宗還是擔心皇上會不會責怪公主小題大做,各地藩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法之舉,奴役士兵蓋園真不算什麼大罪,至少本朝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為這種原因降罪藩王。
四弟挨數落也就罷了,出什麼事一家人一起扛,但他們不希望因為自家的事情影響公主與皇上的父女情分。
陳廷鑑擺擺手,道:“皇上最是護短,公主這一狀告上去,皇上隻會記恨湘王。”
皇上雖然貪色,整體上還算是位明君,分得清誰對誰錯。
但陳廷鑑還是警告老四:“隨便你如何在衛所行事,再遇到什麼麻煩,都不可將公主牽扯進來。”
陳敬宗回以輕嗤,這是湘王送禮送到華陽那裡去了,不然衛所再缺銀子,他也不會去跟她要。
陳廷鑑繼續問兒子衛所裡面的情況。
陳敬宗:“馬上要春耕了,我準備按照最初的軍田劃分,把被別人佔去的田地都收回來,分給軍戶。”
軍田就是用來養兵的,足以保證軍戶之家豐衣足食,現在軍戶家裡的田地被湘王以及地方官員佔去了,士兵們既沒有田地養活自己,又拿不到軍餉,連基本的溫飽都不能滿足,何來力氣操練。
陳廷鑑:“人家吞到肚子裡的肥肉,豈會輕易吐出來?”
陳敬宗:“別人去催當然不管用,我是誰啊,上有閣老爹,旁邊還有公主妻,哪個敢不給我面子?”
陳廷鑑:……
他還以為兒子有什麼高招,到頭來還是倚仗驸馬爺的身份行事。
“一切按照規矩來,不要授人以柄。”
明明該是小兒子這邊的事情最難解決才對,可小兒子命好當了驸馬,事半功倍,竟不需要陳廷鑑幫忙出謀劃策。
陳敬宗先走了。
陳伯宗給父親續了一碗茶,低聲道:“父親,四弟雖然有些魯莽,可他心是正的,遠的不提,至少那一千多個被湘王奴役的士兵現在都回衛所操練了,項寶山那些人試圖用美色拉攏四弟,四弟心志堅定,並不曾受蠱惑。”
陳廷鑑哼道:“他要是連這點可取之處都沒有,當初我寧可抗旨,也不會讓他迎娶公主。”
陳伯宗:“公主肯配合四弟演這場戲,或許她對四弟也並非全無好感。”
陳廷鑑:“公主心善,隻想幫衛所那些士兵一把,與兒女私情無關。”
陳伯宗沉默片刻,道:“四弟看似玩世不恭,其實待公主極為敬重,那日我隻是提醒他皇上可能會誤解公主嬌縱任性,四弟竟大動肝火,一一反駁了我。”
“是嗎,他怎麼反駁的?”
陳伯宗如實道來。
陳廷鑑嘆道:“公主不驕不縱又識大體、顧大局,嫁進我們陳家,確實太過委屈了。”
陳伯宗:……
作為兒子與長兄,他為了緩和父親與四弟的關系,真的已經盡力了!
.
四宜堂。
陳敬宗回來的太晚,華陽都快睡著了。
困歸困,看著陳敬宗站在衣架旁脫外袍,華陽還是提醒道:“別忘了沐浴。”
陳敬宗意外地看過來:“泡了?”
華陽:……
就回祖宅住一晚,明天晌午便要離開的,她是多貪,才會帶那種東西回來!
陳敬宗明白了,隨手將外袍搭在衣架上。
朝雲、朝月一起抬了桶溫水進來。
他們退下後,陳敬宗打湿巾子,默默地擦拭,擦完穿上中衣,來到床上,與她聊天:“我看桌子上有瓶桃花,哪來的?”
華陽笑道:“婉宜摘的。”
陳敬宗:“我還以為你隻喜歡牡丹。”
華陽:“漂亮的花我都喜歡,最愛牡丹而已,對了,父親都跟你們說了什麼?”
陳敬宗:“你一提這個,我就困了。”
華陽沒好氣地推他一把,既然沒什麼好聊的,她背過身徑自睡覺。
陳敬宗忽然貼過來,掌心落在她腹部。
華陽以為他動了不正經的心思,拿開他的手,隻是甩開一次他又伸過來,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別的舉動。
“做什麼?”她納悶地問。
陳敬宗:“看看你有沒有長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