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燕打開衣櫥,心情愉悅地取下她剛掛進去不久的錦繡衣裙。
陳孝宗坐在床上,見她眉飛色舞像一隻即將脫籠的孔雀,打趣道:“若父親同意你們留下,你是不是得哭一場?”
羅玉燕瞪他:“我為何要哭,你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就去父親面前告狀。”
陳孝宗無奈:“我又沒有前科,你怎麼總是疑神疑鬼。”
羅玉燕哼道:“誰讓你長了一張公狐狸的臉。”
陳孝宗摸摸自己的臉,搖搖頭,想起什麼,他放低聲音,困惑道:“你與公主沒有罅隙吧,我怎麼覺得公主待你,不如待大嫂親近?”
羅玉燕動作一頓,然後撇撇嘴:“我哪敢得罪公主,隻是尊卑擺在那,公主非要看我不順眼,我有什麼辦法?”
陳孝宗不認為公主是那種無故找茬的人,或許,是因為公主喜歡婉宜吧,與大嫂接觸的次數多些,先前他們這邊就兩個調皮搗蛋的兒子,男孩子總是不如小姑娘討人喜歡。
剛想到女孩子,乳母來了,懷裡抱著襁褓。
婉清已經有五個多月大了,長得白白胖胖,大眼睛烏溜溜的,很是漂亮。
陳孝宗接過女兒,逗弄片刻,對妻子道:“公主還是新婦,這一年大家都在守喪,她才與你沒什麼往來,等將來公主生了孩子,你們平時多走動走動,自然容易拉近關系。”
羅玉燕眯了眯眼睛:“你很想我與她親近?親近了對咱們有何好處?”
陳孝宗好笑:“什麼好處不好處的,都是一家人,我當然希望你們和睦融洽,不然公主隻與大嫂親近,剩下你孤零零的,你心裡好受?”
羅玉燕咬唇,她也想有個談得來的妯娌,可家裡這兩個,一個身份太高,一個身份太低,讓她巴結也不是,屈就又不願,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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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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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拔步床咯吱咯吱,響了足足半個時辰。
過了一會兒,一道勁瘦健碩的身影撥開帷幔, 朝裡面的淨房走去。
桌子上點著唯一一盞銅燈,男人的影子先是變短, 復又拉長,最後消失在淨房的簾子後。
華陽懶懶地曲了曲手指,好像才回過魂,就聽陳敬宗又出來了,低著頭站在洗漱架前, 認認真真地清洗著。
透過朦朧的帷幔, 華陽看到他結實的肩膀, 窄瘦的腰。
耳邊就響起上輩子姑母邀她去觀賞侍衛比武, 在她耳邊做出的點評:“欣賞俊男與欣賞美人一樣,除了臉, 還要看他們的頸、肩、胸、腹、腰、臀以及腿, 這幾樣, 任何一樣差了,都算不得俊。當然, 你若想挑選男寵, 除了俊,還得有真本事才行,否則便是銀樣蠟槍頭, 中看不中用。”
諸如這類的話, 若華陽還沒出嫁, 亦或是陳敬宗還沒有死, 可能姑母剛開口, 華陽就避之不及了,絕不會聽完。可那時她已經成了寡婦,長夜孤寂,便也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她面上一直不肯承認,總要在姑母面前維持清高端莊的儀態。
所以說,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與一個真正領略過那些滋味的少婦,看男人的眼光也完全不一樣。
就像華陽,相看陳敬宗時隻看他的臉,嫁過來後因為種種嫌棄,連他的臉也不待見了,對他的身體更是毫無興趣。
歸根結底,那時她還是少女的心境,換成如今,華陽對陳敬宗身體的滿意,遠遠勝過他這個人。
默默瞧著陳敬宗換了幾次水,徹底把東西洗幹淨了,瞧著他還湊到燈邊細細檢查有沒有漏,華陽又羞惱又覺得好笑,趕在他回來之前穿好中衣,準備去西屋沐浴。
陳敬宗剛把東西掛在洗漱架的一頭晾著,餘光瞧見她散著如瀑的長發走出來,無奈道:“這麼冷的天,你非要講究,著涼怎麼辦?要說以前你嫌棄我有道理,現在又沒我什麼東西,都是你自己的,用巾子隨便擦擦得了。”
華陽:“……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浴室裡備著水,因耽擱太久有些涼了,不遠處放著兩個裝了沸水的銅壺,華陽試著提了提,重重的拎不動。
因為知道陳敬宗今晚要來,華陽沒叫朝雲守夜,特意讓她去耳房與朝月一起睡了。
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丫鬟,華陽也還是不習慣次次都讓朝雲聽牆角。
“你過來。”她對著東屋喚道。
腳步聲響,陳敬宗來了,身上披著一件中衣,露著兩條修長有力的腿,幸好這時節的中衣衣擺夠長,擋住了華陽最不想看的地方。
華陽指指銅壺,使喚道:“幫我兌好水。”
陳敬宗便拎起銅壺,先試試浴桶裡的水溫,再往裡倒熱水。
華陽站在對面,隨時試著水溫,覺得夠了,叫他出去。
陳敬宗:“來都來了,我也講究一下。”
說完,他一扯中衣,就要跨進浴桶。
華陽看著他高高抬起的大腳丫子,急斥道:“你敢!”
她才不要泡他的洗腳水!
陳敬宗瞥見她那嫌棄樣,隻好放棄泡澡的打算,打湿巾子,站到一邊,面朝她擦拭。
華陽轉過身,耳根通紅。
陳敬宗小聲嘀咕:“就你這脾氣,如果有人想謀害你,不用刀不用槍,強喂你一碗洗腳水,你都能把自己惡心死。”
華陽沒好氣地哼了聲。
陳敬宗擦完就披上中衣,大步出去了。
華陽關上門,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刻鍾,要出來時冷得她直打哆嗦,正想縮回水裡再泡會兒,門板突然被人推開,陳敬宗中衣齊整地走了進來,隨手扯下掛在旁邊的巾子,來到浴桶前,閉著眼睛道:“出來吧,我幫你擦,我速度快。”
華陽垂下眼簾,然後哆哆嗦嗦地扶著他這邊的浴桶直起身子。
下一刻,陳敬宗用巾子裹住她的肩膀,輕輕松松地將她提了出來,從肩膀到雙腳都裹得嚴嚴實實,一直把她抱進拔步床,用確實很快的速度將她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再把她往被窩裡一塞。
華陽還是冷。
陳敬宗將沾了水的巾懿驊子丟出拔步床,鑽進被窩,將她緊緊抱到懷裡,大手搓著她的肩膀與後背。
華陽很快就暖和了。
陳敬宗再去熄滅外面的所有燈,回來時,他老老實實躺在自己的被窩,對她道:“睡吧,明天還要搬家。”
華陽頓了頓,叫他過來:“我這邊還有點冷。”
陳敬宗馬上就鑽了回來。麗嘉
華陽縮到他懷裡,他的胸膛,比什麼湯婆子都暖和。
溫馨了片刻,陳敬宗試探著將手放到她腰上。
華陽閉著眼睛道:“睡覺了。”
陳敬宗:“你這麼貼著我,誰睡得著?”
華陽才不管,她睡得香就行。
.
天未大亮,陳宅外面已經停了六輛馬車,分別是陵州知府衙門、寧園管事、江平縣縣衙派來的,迎接各自的主子。
門口小廝丫鬟不停進出,將各房的箱籠分別搬上車。
澹遠堂,陳廷鑑、孫氏分別囑咐兒子兒媳一些話,就叫他們出發。
華陽、陳敬宗最輕松,陳伯宗、陳孝宗兩對兒夫妻身邊都跟了戀戀不舍的孩子。
有威嚴的祖父盯著,三郎死死地憋著眼淚,實在憋不住了才歪著腦袋用袖子擦掉。
大郎、二郎都很懂事,可眼睛裡也裝滿了對父母的不舍。
婉宜緊緊地拉著母親的手,眼圈紅紅的。
俞秀也想哭了,非要讓她在丈夫與兒女們中間選,她寧可留在祖宅陪伴孩子,尤其是女兒,是她貨真價實的貼心小棉袄。
“沒事,等你爹爹休沐,我們就回來了。”俞秀不停地摸著女兒的腦袋瓜。
陳伯宗看她們娘倆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羅玉燕同樣舍不得孩子們,可孩子們有公爹婆母教導撫養,沒什麼不放心的,她更想看牢丈夫,而且小小的浮翠堂她實在是住夠了,迫不及待地要出去透氣。
“好了,出發吧。”
見下人已經將東西裝載完畢,陳廷鑑摸著胡子道,繼續哭哭啼啼的,徒讓百姓們看笑話。
“大嫂,咱們同路,你隨我一起坐吧。”
隔著帷帽,華陽笑著對俞秀道。
俞秀再次受寵若驚,都忘了母子分離之愁。
“去吧。”陳伯宗在旁邊道。
俞秀忙走到華陽身邊,與她一起上了寧園派來的那輛最奢華的馬車。
陳伯宗是要坐馬車的,既然公主邀請了妻子,他看向自己的四弟。
陳敬宗才不要跟他擠一輛馬車,與嬌滴滴的公主同乘是樂趣,陪大哥,那是受罪!
“我騎馬。”
景順帝除了給女兒賜園子,還把公主府的三百侍衛抽調了兩百過來。
先前景順帝不派遣侍衛,那是因為陳家祖宅太小,侍衛來了也沒有地方住,寧園就夠大了,侍衛當然要安排上。
今日這兩百侍衛,一半留在陵州城護衛寧園,一半都來了陳宅迎接公主。
陳敬宗騎著馬,來到眾侍衛這邊。
侍衛統領周吉站在自己的駿馬旁,朝驸馬爺點點頭。
在京城的時候,華陽雖然有公主府,婚後卻一直住在陳家大宅,所以陳敬宗並沒有與公主府的侍衛們打過交道,剛剛周吉過來給公主驸馬行禮,陳敬宗才第一次注意到他這個人物。
看著周吉俊朗的臉,陳敬宗問:“你姓周?”
周吉便又自報了一次姓名。
陳敬宗沒說什麼,視線一一掃過他身後肅然列隊的九十九個侍衛,不知是意外還是巧合,這九十九個侍衛居然都是年輕面孔,且最醜的也能誇句五官端正,沒一個歪瓜裂棗。
“出發吧。”
為首的馬車中,華陽隔窗與公婆侄輩們道別後,放下窗簾,吩咐車夫。
車夫應是。
這邊馬車一動,陳敬宗立即催馬跟了上去。
隨著周吉一聲令下,九十九個高大挺拔的侍衛訓練有素地同時翻身上馬,一隊去車前引路,另有三隊分散在車隊的左右兩側以及後方。
遠處看熱鬧的百姓們都瞪大了眼睛,原來這才是公主的派頭!
馬車裡,俞秀坐在公主身邊,雙手搭在膝蓋上,緊張地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