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去世後,祖母將表妹接到了尚書府來住。
我憐她母親早逝,父親不慈,掏心掏肺對她。
可漸漸地,一切卻變得越來越奇怪。
她偷穿我的衣裙,偷戴我的首飾,借用我的丫鬟,處處要跟我一樣。
直到鎮國公府來迎親那天,她一巴掌將我扇在地上,還指著我的鼻子罵:
「表妹,不是什麼東西都是屬於你的。」
我才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陳徐玉,她跟我交換了人生!
我被趕出侯府,受山賊欺辱,被迫跳入河中自盡。
再睜眼,我回到了陳徐玉被接來尚書府那天。
1
「這就是你表妹,阿玉。」
我猛地醒神,不可置信地朝前望去,正對上了陳徐玉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她朝我盈盈一禮,託我今後多多關照。
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我立刻反應過來,我竟然重生了,還重生在陳徐玉被接來尚書府的這天。
上一世,我憐她母親早逝,父親不慈,掏心掏肺對她。
可漸漸地,我卻發現了很多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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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給大家都置辦了夏季新衣,她竟放著自己的不穿,偷偷穿我的。
還會戴上我的首飾,跟我裝扮得一模一樣。
祖母給她安排了好幾個丫鬟,她都嫌她們笨手笨腳,硬要借用我的貼身大丫鬟翠兒去照顧她。
她就像第二個我,連府裏的人都漸漸分不清我們誰是誰。
直到我成親那天。
我醒來的時候竟然看見「我」自己正兇狠地站在我面前,她揚起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表妹!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驚呆了,直到轉過身去看見銅鏡裏的那張臉,我竟然變成了陳徐玉的模樣。
之後,她汙蔑我給她下藥,想偷偷代替她嫁去鎮國公府。
我被趕出尚書府回陳徐玉老家,半路卻被一群山賊攔住了路。
「寶珠,你在想什麼呢?」
慈愛柔和的嗓音將我喚回現實。
我看向一臉擔心地望著我的祖母,眼眶不禁紅了。
上一世,頂著陳徐玉的臉我有口難辯,有理難言。
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再讓這一切發生。
那麼,首先就得讓陳徐玉滾出尚書府。
「祖母,我覺得阿玉直接住進府裏不太合適。」
2
所有人都愣住了,恨意從陳徐玉的眼中一閃而過。
「表姐,你是不是看不起阿玉是從鄉下來的?」說著,淚珠滾滾從她臉上滑落,「你放心,我一定乖乖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裏,絕對不會來打擾表姐你的!」
祖母被她的一番話說得心都要碎了,摟著她直喊「我可憐的兒啊」。
我知道,姑母是祖母這輩子最大的痛。
當年祖父被人攻訐,貶謫到西南的一個小縣做縣官。
一心想要高嫁的姑母年已二十,被這意外弄得隻能下嫁給當地的一個秀才。
後來祖父的門生為祖父平反,祖父官復原職。
這秀才讀書不行,卻滿身讀書人的傲氣,勢要靠自己考取功名,不肯跟著一起回京。
就這樣,姑母也被迫留在那個小縣裏,一過就是十五年,直到鬱鬱寡歡而亡。
所以,就算我不允許陳徐玉住進尚書府,也是沒用的,反而會傷害我跟祖母之間的祖孫之情。
我忍著惡心拉住陳徐玉的手,一臉你怎麼誤會我的委屈表情,「表妹,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這不是故意在祖母面前給我上眼藥嘛!」
陳徐玉明顯驚慌起來,忙看向祖母,「外祖母,我沒有。」
「你看,你都沒聽完我要說什麼,就自己急急地下了論斷。在京城,可切忌如此心急了,否則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祖母聽了我的話,也跟著點了點頭。
「阿玉,寶珠心地最好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先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陳徐玉隻能咬著牙點了點頭。
我乖巧地看向祖母,「祖母,表妹從小地方來確實是不爭的事實,這我們誰都沒辦法否認。」
「但她以後要生活在侯府,必然要跟我們一起參加各種大小宴請,若是因為禮儀學識不妥丟了侯府的面子是小,影響到表妹自己的婚嫁是大啊!」
祖母一驚,「是祖母思慮不周了。可這跟你表妹住不住進府裏又有什麼關系?你表妹住進來之後,祖母請一個宮裏退下來的嬤嬤好好教她就行了!」
我一臉驚慌,「祖母,您忘了現在是什麼形勢了?怎麼還敢跟宮裏扯上關系啊!」
陳徐玉一臉莫名其妙,其餘人卻心知肚明地有些後怕。
三嬸娘忙拉住祖母的手勸說:「阿娘,寶珠說得沒錯,現在可不興讓宮裏的嬤嬤來家裏教導了,現在流行啊,將名門閨秀送去女學。」
二嬸娘也跟著附和:「這女學啊不僅能學規矩禮儀,琴棋書畫更是樣樣涉獵。要不是寶珠年紀大了又等著嫁人,應該讓她也去那裏鍍一層金才是!」
我裝作害羞地甩了甩帕子,眼角餘光卻望向陳徐玉。
她死死咬著牙,心有不甘,但此時可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眼見著她又想賣慘博同情,我忙打斷道:「聽說大長公主的長女清雅郡主也要去女學進修了。」
我的語氣充滿艷羨,「那可是京城第一貴女,我也好想去結交一番啊,可惜——」
話音未落,我就看見陳徐玉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她嬌笑著挽住祖母的手晃了晃,「外祖母,阿玉願意去女學。」
祖母自然連聲答應。
果然,她有了更好的目標,立刻就把我拋之一邊了。
我冷笑著看著她跟祖母撒嬌賣萌,心裏卻知道她能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別說清雅郡主身邊有多少人服侍,陳徐玉能不能近她身都不好說,更遑論要穿郡主的衣服,戴郡主的首飾,甚至用郡主的丫鬟了!
不過,我送她去女學本就不是真的要讓她成功變成郡主,而是要爭取時間。
3
進入女學後,監管嚴苛,每十五日才可回家探望一日。
十五日一晃而過,陳徐玉卻是頂著個鮮紅的巴掌印哭著回來的。
祖母將她摟進懷裏輕聲哄著,「阿玉,這是出了何事?誰人如此無理,竟敢打你,你告訴外祖母,外祖母定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陳徐玉卻隻是咬著嘴唇,一臉委屈地哭,死活不肯說。
我心中有了數,這肯定是偷清雅郡主的東西被發現了,所以她沒臉說。
「外祖母,大家都瞧不起我是鄉下地方來的,處處針對於我,阿玉不想去女學了!」
見她哭得雙眼通紅,祖母心疼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卻沒有一口答應,反而將目光望向了我。
陳徐玉也看到了,立刻從祖母懷中鉆出來,朝著我就要直直跪下。
我卻沒有伸手扶她,而是等她咬牙用力跪在地面,痛得臉都扭曲了才裝作反應過來拉住她的手。
「表妹,何至於此。」
「表姐,求求你了,不要送阿玉去女學。要是你不想看見阿玉,阿玉會縮在院子裏絕對不會惹你厭煩的。
阿玉如今孤苦伶仃隻求有一處傍身,求表姐憐憫。」
說著,她又要朝我磕起頭來。
我心中冷笑,她字字句句表面說自己可憐,實際卻是在拐著彎兒罵我不能容人。
「表妹何出此言?我也是為了你好。」
我眼角滑下淚珠,剛剛還覺得我心硬想偏心幫陳徐玉的祖母訥訥地停下了腳步。
「我也沒想到你在女學中竟會遇到這種事。你別怕,跟我們說到底是誰打的你,就算是清雅郡主也不能隨隨便便打人!隻要理站在你這裏,表姐就算是去擊鳴冤鼓也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說得所有人都認同地望向我。
就連祖母也勸她:「你表姐說得沒錯,你快告訴祖母到底發生了何事?」
陳徐玉哪敢說是她每天找機會跟清雅郡主偶遇,卻被她的管事嬤嬤認為不懷好意直接扇了個巴掌。
她隻能低著頭,吶吶不言。
祖母急了,還想繼續追問。
門外卻走來一女子很小聲地道:「我知道發生了何事。」
4
我看清陽光下女子的臉,立刻開心地迎上去。
「清霖你終於來啦。」
蘇清霖靦腆地回了我一笑,然後落落大方地朝眾人行了禮。
陳徐玉的緊張在看到來人是蘇清霖時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原來是蘇大小姐啊。你不是家裏出了事,好久沒去女學了嗎?又怎麼會知道學院裏發生了何事?」
「沒有母親教導,就能如此搬弄是非嗎?若是如此,就怨不得蘇家人都不待見你了!」
「蘇大小姐還是不要給蘇家丟臉的好!」
聞言,蘇清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蘇家的事雖沒有鬧得滿城皆知,但與蘇家相熟的人家都多多少少瞭解一些。
蘇清霖的父親官拜工部左侍郎,在蘇清霖的母親去世後卻一直沒有續娶。
卻不是因為對她母親有多少情深,而是對家裏那個青梅竹馬的小妾的憐愛。
小妾姓魏,從小就和蘇大人定了親,兩人一起長大情投意合。
奈何她父親竟然捲入了一場謀逆案中,全府男丁問斬,女眷則送入教坊司為妓。
與蘇家的婚約也隻能不了了之,蘇大人聽從家裏安排娶了蘇清霖的母親。
沒曾想,在蘇清霖三歲的時候,蘇大人竟然將她從教坊司找了回來。
這個小妾經歷過那麼多事,早就學了一身伺候男人的好手段。
在和蘇夫人的明爭暗鬥中穩穩站著上風,更不要說蘇大人的心早就偏得沒邊了。
在她生下蘇家第一個兒子的時候,蘇夫人吐血而亡,撇下了年僅五歲的蘇清霖一個人活在那個狼窩。
這些年,要不是那小妾身份太低外加蘇清霖外家死死盯著,蘇大人早就將她扶正了,蘇清霖也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確實有很多人會嘲諷蘇清霖為喪母長女,但這些人不應該包括陳徐玉。
畢竟,她自己的處境比蘇清霖還不如。
我冷笑著剛想嘲諷,清霖卻偷偷按住了我的手。
「是不是搬弄是非要聽過才知道吧?更何況,丟臉丟到皇家去的似乎是陳小姐,我隻是陳述事實,難道說句實話現在都算丟臉了嗎?」
陳徐玉沒想到蘇清霖表面柔弱卻不動聲色地將話刺了回來,氣得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等蘇清霖慢條斯理地將陳徐玉如何不顧身份地想巴結清雅郡主反而被郡主身邊的嬤嬤打了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之後,祖母和三嬸娘等人都驚呆了。
陳徐玉不是官家小姐,本就是頂著沈家的名號才能進女學的。
如今她丟了這麼大的臉,不是丟的她自己的,而是丟了沈家的。
祖母被氣得站都站不穩往後退了一步,我忙上前扶住她。
陳徐玉這時候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哭著朝祖母撲了過來,「外祖母!」
眼看祖母又要心軟,我直接擋在了兩人中間,不顧陳徐玉惱恨的眼神,用力扇了她一個巴掌,將她扇倒在地。
「你敢打我?」
我嗤笑一聲,回她:「你仗著自己身世博得別人同情,可你這次犯了大忌了!你來的時候我們就警告過你,如今皇上聖體不安,朝中局勢不穩,人人避而不及,你卻反而還湊了上去!」
「你這讓別人怎麼想?所有人都會覺得是我們沈家想站隊了,你這是要把沈家推到萬劫不復之地!」
祖母也被我的話震懾住了,不敢再出言偏幫陳徐玉。
「來人!」
在陳徐玉不甘的眼神中,我讓下人將她押下去送到偏院裏看押起來。
5
祖母見她哭得可憐,還想幫她說兩句話。
卻被嬸娘們一左一右攔住了,「這件事說大不大,可以說是阿玉一人的行為。可說小也不小,也不知道老爺得怎麼才能將此事壓下去。」
嬸娘們說得沒錯,父親回家後發了好大一通火,連祖母都受到了埋怨。
陳徐玉這段時間隻能被關在那個小院子裏反省了。
但我知道,這件事隻能擋住她一時,擋不了她一世。
隻要她還一直有想跟我換命的壞心思,我就還是處於危險之中。
想到這,我拉住蘇清霖的手再次勸她,「你就在我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嘛。
等那件事的影響過去了你再回蘇府,我就不信蘇大人還敢到我這裏來要人!」
蘇清霖這次終於忍不住了,抱著我就小聲哭了起來。
「寶珠,我真的沒有做過!」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我自然知道你沒有做過,都是那小妾搞得苦肉計罷了!」